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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护花何辜惹灾劫 ...

  •   小河边,韵竹一边心如鹿撞地踱着步,一边翘首期盼着牧云的到来。

      自那晚在林子里被劲松两口子瞧见她和牧云的亲密形容后,她就遭到了兄嫂一刚一柔的连番“审问”,别的问题,诸如牧云的身份来历等等,她都按自己所知照实回答了,惟独他们两人的关系,她只含含糊糊地说是“朋友”。

      其实,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她已经很清楚自己对他的心意,她也感觉得到,他对自己同样是珍而重之的,但他毕竟还不曾向她求亲,在一切都还未挑明之前,她当然不可能厚着脸皮说他是自己已经认定一生的良人。

      问题是,哥哥和嫂子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见她说得不清不楚,急性子的劲松又暴跳如雷起来,说是要去教训那个占了他妹妹的便宜又不肯认账的混蛋,荷花心里虽也不安,却到底不赞同丈夫贸贸然去寻衅滋事,便与她一起好说歹说把劲松给劝住了,但劲松还是忿忿不平,最后她只得再三保证,近日内定会要牧云给出个说法,这才阻止了哥哥把事情闹到父母那儿去。

      “唉,待会儿要怎么跟他说呢?弄得倒像是我迫不及待逼着他娶我一样,真是丢死人了!”

      韵竹越想越窘,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就想落荒而逃,但她知道他来了以后要是见不着她,肯定会一直等下去,她怎么能因为自己不好意思就害他像傻瓜一样在这里白等呢?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她终于决定还是按原计划行事。

      定下心神以后,她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可牧云还是没有来。牧云告诉过她,如果她想找他,就提前一日在他把她从侯府救出来以后曾停留过的那条小河边留字,他见到了自会如约前来。她相信他不是会无故失约的人,可他为什么还没来呢?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正忐忑不安地想着,只听身后有人轻咳了一声。

      “云……”她欣喜万分地转过身去,随即被映入眼帘的“人”吓住。

      来的哪是什么牧云?那个人,一身幽灵般的黑衣,一张凶神恶煞外带淫邪之气的脸孔,脖子两侧还拖着两个拳头大小的肉瘤。老天,这到底是人是鬼啊?她骇然掩口,呆站在原地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就是东海龙太子的女人?我还以为他的眼界有多高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怪人咧嘴笑了,这一笑,脖子上的肉瘤便随着他身体的颤动来回晃荡。韵竹看得差点吐出来,咽了咽口水,她壮起胆子开口道:“你……你是谁?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你认错人了吧?”

      “错不了!虽然你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倒也别有一番清纯的味道,哈哈,艳公主送我的礼物,不要白不要!”

      那怪人正是三头蛟夜隳幻化而成,他向来好色如命,一个活色生香的大姑娘摆在面前,岂有不要之理?邪笑声中,他大手一伸就向韵竹抓去。

      见这怪人眼中爆出可怖的淫邪凶残之色,韵竹心知大事不妙,急忙闪身一躲,同时抄了块石头用力砸出,趁着对方挡架之机转身就跑。

      她那点能耐用来应付侯大少爷之类的纨绔子弟尚可,但此刻在她面前的是条有着两千多年道行的妖蛟,这些伎俩就未免显得太过小儿科了。才奔出两步,她就被一股犹如漩涡的巨大吸力拖了回去,目光所及处,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景象出现了,只见夜隳怪吼着现出龙身蛇首的原形,三个脑袋一起冲着她露出狰狞的笑容,随后,正中的那个脑袋张开大嘴一口叼住她,衔着她腾空飞去。

      在骤见妖物的恐惧、利齿扎刺肌肤的疼痛和那血盆大口中散发出的浓烈腥臭味的三面夹攻下,韵竹哪里还支持得住,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她隐约听到一声震慑天地的长啸,似有一片银光扑面而来,她努力撑了撑眼皮,想要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最终还是力不从心地沉入了黑暗之中。

      就在她陷入昏迷的同一刹,一条通体泛着冰蓝荧光的银白色巨龙穿破云层直冲而下,张口之间,一汪水柱带着破空之声向三头蛟射去。

      三头蛟眼露惊慌之色,一扭身想要躲开,但那水柱转了个弯,如影随形地追去射中了他的上颚,他身不由己地一松口,韵竹便从他嘴里掉了出来。白龙又扬爪挥出一股旋风,横空卷住韵竹下坠的身子,托着她飞出三丈开外,稳稳地带着她落到了草丛间,没让她伤着分毫。

      成功救出韵竹后,白龙再无顾忌,当即带着满腔勃然怒气转身扑向三头蛟,三头蛟避无可避,只得豁出性命迎了上去。

      鬼哭神号般的狂风中,一黑一白两道巨大的龙影纠缠搏斗在一起,天际电闪雷鸣,乌云翻滚,地上山摇树动,砂飞石走,原本空寂静谧的原野霎时间被笼罩在浓重的杀气之中……

      ☆ ☆ ☆ ☆ ☆

      尽管二龙的搏斗发生在无人的荒野,但风起云涌的威势多少也波及到了四周,附近村庄的居民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劳作,一边躲回屋里避风头,一边惊疑不定地议论着这毫无征兆的天气变化。

      “劲松,这天怕是要下雨!”接过丈夫收进屋里的衣服被褥,荷花略带忧色地看了看天,“妹子出门没带伞吧?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好像是西塘的小河边吧,我这就给她送伞去!”拍拍衣上的尘土,劲松拿起竖在屋角的油纸伞,转身走向门口。

      “路上小心点儿,早点回来吃饭啊!”身后传来了荷花殷切的呼喊。她的嗓音有些沙哑,想高声叫喊时听来尤为吃力,但这并不甜美的声音听在劲松耳中却是格外的温馨。笑着冲妻子挥了挥手,他大步走进了漫天风沙之中。

      此时此刻,离那些村落数里之外的小镇上同样是沙尘弥漫,几乎所有的民宅都是门窗紧闭,就连一些商铺也临时上起了板门,不再接待顾客。

      在这人人不愿出头露面的恶劣天气里,集贤客栈二楼的一扇窗户却戛然而开,窗口探出了一张戴着黑色眼罩的瘦削脸孔。仰头观天片刻,那只寒光迫人的独眼中渐渐浮起了野兽般嗜血而兴奋的笑意……

      ☆ ☆ ☆ ☆ ☆

      三头蛟虽是邪毒过人,却终究不敌正统龙族的数千年神力,几番搏杀之后,忽见血花飞溅,两道龙影倏然分开,狂吼声中,黑影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现出了夜隳仰天坠地的狼狈形貌,白影则稳健地退后少许飘然落地,银光尽处,牧云以凡人化形气定神闲地现身,微挑剑眉朝他的手下败将投去了冷冽一瞥。与此同时,天上云开日现,狂风也消失无踪,四野间又恢复如常,安静得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夜隳面如土色地喘息着,一缕血水沿着他的嘴角缓缓淌下,无声地滴落在地。忽然,他抬起头来,怨毒地瞪着牧云嘶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跟我过不去?一条海蛇都可以被你们捧成公主,我好歹也是你的旁系同族,难道只因为我长得丑怪,就可以被你们任意羞辱,任意践踏?”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牧云鄙夷而又微带怜悯地摇了摇头,“若非念着同族之情,当年你色性难改四处欺辱水族女子的时候,我和父王就可以取你性命,又岂容你活到现在?你之所以有今天,全都是咎由自取,跟你的长相没有半点关系!”

      “行行行,你对,你有理!反正你们是正统,是神族,正义永远都在你们那边!今天我落在你手里,算我倒霉!来吧,杀了我,动手啊!”夜隳两眼血红,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显然没有丝毫悔意。

      神情沉郁地踌躇了片刻,牧云深深一叹道:“在东海这些年,你毕竟也鞍前马后为父王效了不少力……罢了,你走吧。”

      “你真的肯放我走?”夜隳愣了愣,心头掠过一阵狂喜,但眼中又不禁流露出狐疑之色。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言而无信?”牧云嘲讽地扬了扬唇,“今天你只管放心离开便是了。不过你给我记好了,下次若再让我见到你为非作歹,你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夜隳的目光阴鸷地在牧云面上打了个转,确信对方没有马上对他下手的意图后,便一言不发地咬牙爬起,踉跄地转了个身,化作一道黑烟腾空而去。

      牧云无心再理会他,回身快步走到了韵竹身边。因为艳姬的纠缠,他来迟了,幸亏还赶得及救她,否则的话,他可真要后悔一辈子了。见韵竹仍双目紧闭地昏迷着,他立即抱起她,轻挥右掌在她面上洒下了一片清凉的水雾。韵竹睫毛一颤,轻哼着慢慢睁开了双眼。

      “你没事吧?”牧云忧心地审视着她的脸色,又伸手轻触她的额头。对于早已两心相许的他们来说,这本不算什么逾矩的行为,但不知为何,韵竹却蓦地把头往后一缩,仰起的星眸中掠过了些许惊慌之色。

      “怎么了?”牧云微怔,心悄然悬起,缓缓眯起的双眼中惊鸿一瞥地掠过了一抹幽蓝的涟漪,“你刚刚……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韵竹的神情有一瞬的茫然,随后,她如梦初醒般撑起身子,欢喜又委屈地叫出声来:“云大哥,是你!你怎么才来呀?刚才有个妖怪来抓我,我拼命跑可是没有用,我还以为……今天一定会被他给吃掉了……”

      听她这么说,牧云顿时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

      “对不起,都怪我来迟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别怕!”怜惜地拍拍她的背,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轻揽住了她的纤腰。这次,她没有抗拒,顺从地把头倚在了他胸前,但他隐约感觉到怀里的娇躯有些僵硬,不似从前依偎着他时那样自然、亲密。

      唉,但愿是他多心了,她只是受惊过度才会失态,而不是对他有什么排斥或畏惧。

      牧云暗暗安慰着自己,多少有些自欺欺人地不再去多想她的反应。心乱如麻的他不自觉地失去了惯常的警醒,丝毫没有注意到远处的山石后,劲松死死攥着手中的油纸伞木然呆立,充满惊愕之色的目光凝固在他身上,久久无法移去……

      ☆ ☆ ☆ ☆ ☆

      魂不守舍地走在回村的路上,韵竹只觉一颗心狂跳不已,几乎就要跃出胸膛。

      她苏醒得远比牧云所想的要早,早到足以看见他以龙身击败三头蛟,然后化为人形的经过,她现在终于明白,他身上的种种神秘气息源于何处了。

      老天,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深深敬重、爱慕着的“男人”竟是一条白龙幻化而成!难怪他会在意她对蛇妖的态度,会试探她对龙族的看法,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有朝一日揭示他身份的真相做着铺垫。

      这个过于惊人的认知让她完全不知如何是好,混乱之中,她只有继续假装昏迷,直到牧云用水神咒来唤醒她,她才不得不“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面对他的那一刹,她禁不住有些惊慌,但眼前那双如夜空般深邃的黑眸中写满了柔情和怜惜,没有凶残,没有狡诈,甚至比某些所谓的“人”更富有感情。

      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力量阻止了她做出尖叫、逃跑等等愚蠢的动作。她对他撒了谎,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她知道自己的演技并不出色,但这至少让事情不至于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以后,我要怎么面对他才好呢?”回想着前事,韵竹只觉心头好一阵烦乱。从祖父那代流传下的家训让她不像其他人那样不分好歹地排斥异类,其实,她的情感还是倾向于他的,只是作为一个循规蹈矩生活了十几年的平凡女子,要在理智上接受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实,却并非一时半刻所能办到。

      正恍恍惚惚地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急切的呼唤:“妹子!”

      韵竹蓦然惊醒,回头看去,只见哥哥劲松满头大汗地朝自己奔来,身后还跟着个陌生的独眼道士。

      “哥……”

      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被劲松一把抱住,紧张兮兮地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妹子,你还好吧?那妖龙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上次见到那小白脸就觉得他不像好人,没想到他还真是个妖物!哥真是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单独出来见他的!”

      韵竹愣了愣,随即脸色骤变:“你刚才来过?你都看到了?”

      “妖龙”这说法让她明显感觉到哥哥对牧云的敌意,而当她接触到那个陌生道士的眼神时,更是禁不住毛骨悚然地打了个寒战,霎时间,一种无端而起的不祥预感在她心底疯狂蔓延起来……

      ☆ ☆ ☆ ☆ ☆

      “云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牧云神情阴郁地出现在龙宫门口,艳姬带着一脸心虚的笑迎了上去。

      牧云显得有些心神不属,压根儿没注意到她的反常。沉默了片刻,他才开口道:“你猜猜,我刚才遇见谁了?”

      “谁?”艳姬努力作茫然状,心里却不停地打着鼓。

      “夜隳!”牧云恨恨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艳姬心一抖,骇得差点当场坐倒在地上。莫不是夜隳对那姓林的丫头下手时被牧云撞见了?也不知那死三头蛟有没有出卖她,如果让云哥哥知道这事是她指使的,她可就死定了。她惴惴不安地想着,脑海中不知怎的浮现起了自己被剥皮抽筋的恐怖画面。

      “那家伙死性不改,又在外面祸害女子,可想想他到底和咱们一起长大,我还是没忍心动他!”牧云叹了口气,上前关切地拍了拍艳姬的肩膀,“他当年就对你们姐妹没安好心,你以后如果单独出门,一定要多加小心。万一遇上他,切记走为上策,你的法力跟他相差太远,若是争强斗胜,吃亏的只会是你!”

      艳姬愣愣地眨巴着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敢情牧云根本就不知道是她把夜隳招来的,先前她故意纠缠他,让他在赴韵竹的约会时迟到,也是为了给夜隳制造机会。弄清这个事实后,她顿时暗自松了口气,但想到他一番好意提醒自己小心提防,她又忍不住为自己对他的欺骗悄悄愧疚起来。

      牧云哪知艳姬的做贼心虚,只以为她是想起夜隳就害怕。自那日他们在丽娘墓前闹得不欢而散之后,他发现她居然变得乖巧懂事了许多,每天不吵不闹专心练功,也不出去胡乱下毒了,在保证以后会对小蓝认错的问题上,态度更是相当的好。他当然不知道她是以表面上的规矩来掩饰暗地里玩的花样,只当她是因为依恋自己,所以不敢再惹他生气,他觉得自己当时确实对她太凶了些,于是对她更加怜惜了。

      为了缓解她的“恐惧”,他又像从前那样把她拉进怀里,哄小孩子似的顺了顺她的发:“别怕,他被我打伤了,短时间内作不了怪。若他日后还是死性不改,那我就下手除了他便是。”

      “我知道!我就知道,云哥哥对我最好了!”艳姬在他的抚慰下喜滋滋地笑开了花。虽然她心里明白牧云对她的好只是出于兄妹之情,但她还是自欺欺人地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你既然对我好了,就永远只能对我一个人好,我绝不会让任何女人有机会抢走你,你是属于我的,从来都是!”自我陶醉地想着,她慢慢闭上了眼睛,沉浸在自己虚构的美好前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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