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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八幕——拉斯凡达斯交响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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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那些斗牛前辈们一代一代订立下来的规矩,否则我肯定要寸步难行了。人不用思考也是一种福分。
按规定,今天的重头戏是艾利亚斯从见习斗牛士升为正式斗牛士的那个仪式。
按部就班,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接钥手依然准确无误地接到主席扔下来的钥匙,所有主斗牛士还是依次绕场一周向主席和观众致意。艾利亚斯的出现理所当然地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特别是他的那些忠实的捧场者,早就占据了天提多里的最佳位置,将面前的挡板拍得山响。对于我的出现,大家也并不觉得十分奇怪,这已经是一项高度商业化的活动了,组织者要尽量节省开支,所以非常需要我这种能够滥竽充数的人。
今天照例是六场斗杀,不同的是,在这之前要添加一场升级仪式。
就在这圆形斗场的正中央,艾利亚斯再次跪在了我的脚前。那一刻我听不到音乐,听不到欢呼,好像失聪一般,只感觉我们二人就是这斗牛场的圆心,是这世界的圆心。
我知道一定有人对这样的安排非常不满,觉得应该有更高知名度的人来授勋,而且我们服装的颜色也应该调换一下才对。其实我也在暗自觉得好笑,这个岁数的老头,还恬不知耻地穿红色的礼服,简直像马戏团里的小丑。
不及多想,鼓声响起来了,我还是适时地听到了这个号令,于是握紧了手中的剑。艾利亚斯抬起头看了看我,又把头垂了下去,我的心头一紧,赶紧用剑身拍击了一下他的背。
全场观众很配合地瞬间沸腾起来。艾利亚斯起身亲吻我的手,然后向四周观众脱帽致意。直到他转过身来看向我,我才回过了神,一刹时找不到合适的表情,只好望着他痴痴地笑。我看到艾利亚斯也笑了,但笑得很含蓄,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傲气,有一种怜悯,但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张狂。
幸好我及时地反应过来自己应该退场,否则就该被人当作障碍物清除出去了。
接下来是第一位斗牛士出场,他要对付的是一头长着前冲角的雄牛。一切都波澜不惊,没有高潮,没有失败,他很顺利地完成任务,观众给予礼貌性的掌声。
当艾利亚斯从挡板后面走出来的时候,情况立时发生了变化,现场气氛之热烈完全不需要加以任何渲染。
“敬意献给我们天上的父!”艾利亚斯的致辞似乎无人能懂。
他面对的是一个长着粗壮角的漂亮家伙。
几名花标手的挂标非常成功,马上长枪手也顺利地使雄牛的背部肌肉变得更加兴奋。这完全就是一个庆典,人们更在乎的是一名新斗牛士的诞生。艾利亚斯不负众望,事实上他也没有理由出现任何闪失,连上帝今天都站在他这一边,圣地亚哥、圣豪尔赫以及那些斗牛前辈都在用无上的爱心关怀着他们的这个杰作。从兰塞到真实的瞬间,艾利亚斯脚下的每一步都是完美的,特别是他的眼神,虽然站得远我不能说自己看得很清楚,但我能够分明地感觉到,那眼神所传达出来的信息,那是只有站在斗牛场上,面对背上插满花标、鲜血淋漓的雄牛时的斗牛士,才能够真正理解的感觉。
主席搭下了两条白手绢,全场沸腾,人们似乎沉浸在了一种酣醉的氛围中,因为他们看到了死亡,而且是美丽的死亡。
艾利亚斯绕场一周后是短暂的场间休息。凡达斯斗牛场的大门第三次被打开,依然有很多因迟到而被暂时拒之门外的观众涌上看台。他们只能赶上后面的表演,因此他们都希望这会是今天的最高潮。
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主斗牛士之间并没有太多的机会交流,因为这些人彼此应该算是对手,想我和艾利亚斯这样,关系密切的人同场竞技的情况并不多见,所以我没有能够在他下场的时候与他说上两句。他只是将剑与穆莱塔还给了我,便转身离去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突然像一个老迈的妇人见到自己久别的孙子一样,很想上前抓住他的手跟他说点儿什么,可他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休息室,毫不留恋刚才的那些辉煌。
太阳渐渐向西方沉下去,场上索尔与松布拉的区域界线的变化,说明了时间的流逝。音乐再度响起,观众已经迫不及待要看下一场斗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