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莱塔·穆莱塔》新鲜好萝卜

10、第七幕——平和的行板

　　我强制自己睡了一会儿，可心里明白收效甚微。我曾几次侧过身去，看躺在我身边的艾利亚斯，他睡得很沉，听了一夜的故事，大概是累了。我不能要求他为了我的故事而失眠，因为他的路还长。
　　清晨，一阵敲门声响起，我知道一切都要开始了。
　　艾利亚斯的斗牛经纪人和助手走了进来，助手向艾利亚斯行了礼，然后礼节性地冲我点了点头。他的手里抱着两套礼服，一套大红色，一套烟草色。
　　“先生，您今天要穿什么颜色的礼服？”助手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他心里笃定主人会穿大红色的那件，因为今天是不同以往的庆典，而这个庆典必然属于大红色。
　　果然，艾利亚斯从助手手里拿过那件大红色的礼服。助手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掏出针线准备开始工作。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然而，艾利亚斯并没有按规矩去穿那条紧身裤，而是一转身，将那件大红的礼服捧到了我的面前。
　　“先生，我觉得，您更适合这个颜色。”
　　礼服上的装饰华灿灿地耀眼，我瞬间感到有些眩晕。
　　“先生！”助手不满地低叫一声。
　　艾利亚斯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伸开了右手。
　　助手无奈地将一条紧身裤，恭敬地搭在了艾利亚斯伸开的右臂上，又用看乡巴佬一样的眼神瞪着我，我顿时觉得有些惭愧。
　　我用微微发抖的手穿好那条紧身裤，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艾利亚斯拿过助手手中的针线，轻轻跪在我的脚前，开始帮我缝紧那条裤子。
　　“先生！”助手再度不满地喊起来。我也觉得不好意思，弯下腰想去阻止艾利亚斯。
　　“站好，别动，先生。”艾利亚斯头也没抬，继续着他的工作。他的语气一点儿也不强硬，我却听出了命令的味道。我只得重新站直身体，目视前方。我很想笑出声来，但还是忍住了。艾利亚斯长大了，我知道。
　　等艾利亚斯也着装完毕，出发的时间也就到了。我自觉地走在队伍的最后方。
　　到了门口，还是那些见惯了的欢迎仪式。几辆马车一字地排开，颇有气势。
　　艾利亚斯拉开第一辆车的车门，我做好了恭送他上车的姿势。
　　“请，先生，上车吧！”
　　我的反应又慢了半拍，直到艾利亚斯用手来托我的手臂我才醒悟过来，脚下一乱，险些被台阶绊倒。艾利亚斯随后也钻进这辆车里。
　　队伍开始缓慢地移动，无数群众在欢呼、鼓掌。对于这些，艾利亚斯充耳不闻，反倒是我一直坐立不安，好像自己才是个新手。
　　车队行驶在马约尔大街上，经过马约尔广场，上了阿尔卡拉大街，穿过锡贝莱斯广场，著名的阿尔卡拉门，一直向目的地开去。这样的队伍是非常具有感召力的，连在雷蒂罗公园里嬉戏的人们都在向我们招手致意。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艾利亚斯突然侧过脸来，若有所思的问道：“先生，您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吧？”
　　“啊，是吗？已经讲完了吧。”我遮掩着。
　　“是这样啊。”艾利亚斯再度陷入了沉默。我赶紧把脸转向窗外。

　　凡达斯斗牛场终于到了。这虽不是今生第一次踏足这片土地，但我对这里的沙仍然一无所知。不过我清楚，这座看起来并不如何辉煌的圆形建筑，是所有斗牛士的最高理想。一个斗牛士一生，如果没有在这里进行过表演，那他即便是死在了斗牛场上，也只是不入流的。
　　停车，下车，一切都是在按规矩进行。人们都在忙着照顾艾利亚斯，没有人过多地理会我。
　　祈祷室里挤满了围观的人。他们都是些下层平民，为了免费但近距离见到心中的偶像而在这里等候。艾利亚斯刚一出现在门口，人群就沸腾了。无数人在喊着他的名字，无数双手伸向了他，甚至有更大胆的人还试图抓住他不放。但我的出现却是反映平平，大家好像是商量好的，一齐将我忽略了。
　　艾利亚斯敬神的动作很潇洒，单腿跪地，轻轻默念几句祷告词便快速起身，划了个十字。轮到我的时候，我也很想象他一样潇洒，让那些像对待三流花标手一样对待我的人知道，我也是有骨气的。然而一看到圣母的面容，我便瘫软了下去，一条腿刚刚跪在地上，另一条也紧跟着跪了下来。
　　望着那被人们称作“白鸽圣母”的神像，我的头脑一片混乱。我不熟悉她的面孔，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祷告，只能就这样跪着。渐渐的，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我自幼便熟识了的玛卡雷娜——那棕色脸庞的圣母。我一惊，赶忙飞快地划了一个十字，站起身来。头很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起的太急。
　　进了休息室，我就像一个好奇心极强的孩子一刻不停地转动着眼球，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件东西。
　　突然，在我身后响起了“砰”地一下铁门被关上的声音。我的心头一震，霎时恐惧感遍布全身。我终于明白了那些雄牛，在听到身后栅栏门被关上的声音时的心情。再穿过那扇栅栏门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存在了。
　　我想哭，却觉得没有眼泪，只好怯怯地看着艾利亚斯。
　　艾利亚斯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看了看我，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