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不分》妖木青松

32、第三十二章

　　“国丈爷，下官也想不明白呢。”季白不动声色，沉声道：“就怕这是他的诡计，下官现在每日都过得有些提心吊胆的，怕让他抓了把柄，治我一个人的罪倒是无所谓，就怕连累了国丈爷您啊。”

　　老国丈见他一脸惶恐，遂放了心，不屑地哼道：“没出息的东西，怕什么，有老夫在你背后撑腰，你还怕他一个虚张声势的东方瑞，有什么事，放心大胆地去做，做错了，有老夫帮你兜着。”

　　季白闻言，起身恭敬道：“国丈爷说的是，下官多谢国丈爷厚爱。”

　　一出国丈府，季白回到自己府上，直奔书房，抬手招来一个仆从，拿出早已写好的一封信递给他，道：“把这封信送到安阳县百福阁的老板手里，等等，你到那里，先打探一下，等到东方瑞启程回京师的那日再把信交出去吧。”

　　“是，大人。”仆从收好信件，拱手作揖后，利落地起身离去。

　　这几日，官府和商户们的谈判陷入了僵局，季子墨忙得焦头烂额，不管他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些商人就是不肯松口，眼看预存的物料就要用完，再不采取措施，这工程就要停工了。

　　东方瑞看着他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连饭也顾不上吃，错过了饭点，就随便在街上买两个馒头，抱着就啃，眼窝下一片青黑色。

　　注视着少年没几日就瘦了的侧脸，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工程物料的事解决的如何了？”

　　季子墨艰难地咽下口中的馒头，才开口回道：“那些商户们不肯松口，坚持要在原来的价格上提高两成，这怎么能行？辽河工程的经费本来已经捉襟见肘了，在提高两成的价格，那么大的经费缺口，让我上哪里去弄银子？再不想出办法，工程真的就要停工了。”

　　东方瑞脸色平静地把自己面前的茶水递给他，笑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有什么办法？”

　　季子墨闻言，猛然抬头，两眼发亮，专注地盯着他，期待道：“你，你有办法？”

　　“你好像现在才想起问我？”

　　“我……我见大人你一直没有出手帮忙，以为你也没有什么办法，所以才没有问你的。”

　　以前自己遇到事情，东方瑞总会出手相助，这次他不是没想到要求助于他，只是急得一时忘了，后来，再想起来时，见他一直没有什么动作，以为他也没有办法的。

　　“办法有肯定是有的，这事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这些商户都抓起来，进行威逼利诱，不行的话，在牢里可以动刑，你以为这些平时养尊处优的商人们能撑得过大刑？不用多久，他们就会同意你的条件的。”

　　季子墨听到这个血腥有暴力的办法，惊得目瞪口呆，着果然是他东方瑞的手法，简单粗暴。
　　艰难地咽下口中的馒头，支支吾吾道：“大人……你的办法也是可行的，但怕是会伤了官府与商户之间的和气。”

　　东方瑞根本就没有指望他会听他的话，若是少年真的按他的话去做了，那也就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季子墨了，不过这样才有趣，遂继续低声劝诱道：“只要能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用什么办法又有什么所谓呢？难道你真的想要这辽河的工程停工不成？这可是关系到通州成千上万名百姓的性命啊。”

　　“唔，大人的建议，我会考虑的，我……我吃完了，先去工地上看看。”说完也不等东方瑞应声，就逃难似地跑了出去，跨过门槛时，还差点摔了一跤。

　　董泽见季子墨落荒而逃，眼神复杂地转向还坐在院子中的东方瑞的背影，出声问道：“大人，你明知道这样的办法，虽然一时能让那些商户妥协，但是日后工程物料的供应恐怕会被推三阻四，拖延时间。这样辽河工程完成之期势必会被拖延，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你就不怕我家大人因延误治水工程工期被杀头？”

　　东方瑞头也没回，冷声嘲讽道：“哼，你倒是忠心为他考虑，季子墨最近在看兵书，本官猜想那些书是你让他看的吧？”

　　董泽闻言，不置可否。

　　“季子墨一直说你才智赛过诸葛孔明，视你若家人，你是有些聪明，定是听说近年边境那几场零星的战乱。歧国新任国主一直野心勃勃，年年攻打北迟国，其醉翁之意不在于北迟，而在我天启。北迟国的国主一直是个欺软怕硬的墙头草，迟早会倒向歧国一边，本官敢断言两年之内歧国与我天启必有一战。你让他看兵书，是想把他送上战场吗？战场上刀剑无眼，战况瞬息万变，他又没有武功伴身，就凭你和那个仆从嘉宝，你以为你能让他从战场上安然无恙的回来？这就是你的聪明之所在？”东方瑞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带上狠厉。

　　董泽见他神色俱厉，心情复杂，沉默良久，才道：“大人所言甚是，虽说我家大人上了战场未必能活着回来，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眼前这物料断供之急不能解决，定会延误工期，大人在朝为官多年，也知道以前负责辽河治水工程的官员，他们的下场无一不是被斩，同样是死，你也说了战场上瞬息万变，那就说明我家少爷他还有活下来的可能，而不是必死无疑。”

　　东方瑞冷笑着转身，眼神冰冷地直注视着董泽，眉峰微挑，冷笑道：“活下来的可能？本官可不想哪天在京师听到季子墨战死沙场的消息。延误治水工程的工期虽是死罪，但，董泽，你也是聪明人，朝堂的形势你必是比季子墨了解的还清楚，你说，本官在朝廷里的势力够不够保住一个死罪的季郎中？”

　　董泽一阵沉默，他想起东方瑞来的那日晚上，自家少爷从外面回来，虽然灯光昏暗，但也够他注意到季子墨红肿的双唇。

　　他一直知道东方瑞对季子墨的兴趣不一般，起初他一直认为那是东方瑞性情诡异，喜怒无常，想找个玩物，就像当年的贺玉丞。

　　后来每遇危急之事，他总能出手帮助自家少爷，虽然每次帮忙都有巨大的麻烦跟随，但那也仅限于兴趣而已，是什么时候这种兴趣变成念慕，以至于发展成现在这种状况的？

　　只是，事情最严重的不在这里，最严重的是，他家少爷显然早已知道东方瑞对他的感情，而且并不排斥。

　　若是季子墨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反感和厌恶，他早就想方设法的去阻止了，正是因为季子墨的不反对，他才一直放任由之，静观其变的。

　　董泽当然知道，凭借东方瑞在朝中的权势，想要保住一个死罪的季子墨，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可那以后呢？

　　让季子墨退出官场，从此做他东方瑞身边的禁脔？

　　那样的话，他家少爷怕是比死在战场上还要痛苦。

　　“凭借大人的势力，自是能保住我家大人，但大人有没有想过，你给他的东西或许并不是他想要的？”

　　被禁锢在牢笼中的鸟儿，若不是心甘情愿，其下场只有一个，悲啼而死罢了。

　　“不是他想要的？哼，那总比他死在战场上好，你可知，这些年他能在朝中做到如此程度，那都是我允许的？我能控制一国的朝堂，但是远在万里之外的战场，却不是我能及时控制得住的，如果他将来战死沙场而本官却无能为力，从此世上再没有季子墨这个人，你们，谁又能在赔一个一模一样的季子墨给我？”

　　董泽闻言，大惊，他明白东方瑞能说出这番话已是用情至深，一时心中百味陈杂。

　　眼前这个男人权倾朝野，做事随性而为，不曾对任何人有过牵挂，如今却把自家少爷放在心中，对于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为他千般算计，百般谋划，只为能换他性命无忧。

　　良久，董泽躬身郑重道：“大人既然如此说，那草民在此对天发誓，若是将来我家少爷遇到性命之忧，草民定会把他拖出官场，让他呆在大人身边。”

　　翌日，东方瑞启程回京师，季子墨百忙之中，抽空匆匆赶来为他送行，两人站在半停工的河堤上，

　　“季郎中，本官今日即将回京师，至于工程物料之事，本官可在皇上面前替你请奏，宽限时日，你不用操之过急，遇到问题可请教你家那个军师，不可莽撞行事。”

　　一提到董泽，东方瑞有些不情不愿。

　　“是，大人。”

　　“不许再去探望那个男宠，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偷偷地去探望过他。哼，若是再有下次，本官保证你见到的将是他的尸体。”

　　这小子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每次都是晚上下工之后，多绕一段路，去探望一番，自以为没人知道，却不知，一直跟着他燕南，连他中午吃的什么菜，吃了几碗饭，都有详细呈报。

　　“是，大人，我保证不去看他了。”连这个他都知道了，唔，自己还真是太不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