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夜（西幻）》剡羽

74、圣遗迹2

　　晚上哈维夫人招待他们吃了晚饭，饭后布拉德维尔说要出去走走，就带着佩德罗出了门。

　　时间还不是很晚，太阳正走到地平线的尽头，但是本该黯淡的天色却被不远处一道白亮的光柱所照亮。

　　从远处看着并不觉得那光柱多粗，然而却像是一柄细长的剑一样，没有尽头的直插进蓝丝绒般的天穹。

　　因为有那光柱的照耀，这附近的天空竟看不见什么星星，不论日月都在这无上的威力面前变得黯然。

　　佩德罗于无人处低声喃语：“布拉德维尔先生……这世上，真的有光明神吗？”

　　“倘若说有，可我想他并不如他所说的那样宽宏慈悲，倘若说没有，我也是实在想象不出这样伟大的奇景除了神迹之外还可以作何解释。”

　　她从兜帽下面扬起脸，远处的强光让她灰色的眸子仿佛水银一般流光闪烁，她作为半鲛人出生，却一直接受着人类的教育，她熟知鲛人的神话传说，却更多的接触着人类的宗教熏陶。

　　仿佛是看出她的迷茫，布拉德维尔伸手隔着兜帽摸摸她的头，笑道：“叫哥哥。”

　　“布……布拉德维尔先生！”佩德罗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随即低声咕哝：“您怎么跟缇雅一样恶趣味呢？”

　　“她可是我的主人啊。”少年笑嘻嘻的说：“她在的时候我可不敢欺负你，不过，眼下我们确实是兄妹啊，妹妹。”

　　佩德罗微微丧气的低下头，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好吧，好吧……哥哥……其实我可比您大呢！”

　　似乎是被叫哥哥叫的很舒心，布拉德维尔带着她慢慢的捡僻静无人的小巷子走着，边走边跟她讲：“由我来说这个好像不是很合适，毕竟我们是为了侍奉那位神而被选出来，被训练的。不过……不管他是否存在，我都不会承认他。”

　　这也似乎很好理解，佩德罗点点头想，不妨布拉德维尔突然停下来，她一头就撞到少年坚实的背上了。

　　“看那里。”布拉德维尔指着前面道。

　　佩德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绵延的房屋到了某一处像是被人齐齐截断似的，再往前便是一个空旷的广场。而此刻那个小广场已经被聚集而来的信徒们占据了，他们整齐的匍匐在地上进行一天中倒数第二次的祷告。

　　“这里聚集的信徒跟拿钱买赎罪券的帝国贵族们可不一样，他们真正的遵从教义，全心全意的信赖神。相信一切的命运都是神的指引，自己的一生早已被安排好，什么也不用担心。他们按照吩咐全无任何自私防备的心，敞开心扉对待每个人。以助人、奉献为己任。”说到这里，前见习圣骑士摸摸脸补充道：“说起来我们也被这样要求来着。但是我一直以为大家都只是说说而已，当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真的吓一跳，这世上怎么会还有这么多，这么傻的人啊。”

　　他一本正经的指着那群人讲：“你信不信你打他们一下，他们都不会还手？”

　　佩德罗不可置信的摇头，布拉德维尔窃笑道：“真的，但是他们会一直拉着你给你讲经。如果你不能动手砍死他，你就总会对他屈服的。”

　　“但是听上去他们都是好人，如果人类都这样虔诚的话，似乎也不错。”佩德罗说。

　　布拉德维尔耸耸肩：“或许吧，如果真的都这么善良，那也许是好事。但是我觉得狂热的信仰更容易催生出排除异己的浪潮。”

　　“大神官出来了。”

　　随着布拉德维尔的话，被人群拱卫在中间的神殿建筑缓缓打开了中门，一个年迈的老人身着隆重的白袍，持着法杖和圣典缓缓走出来。

　　“差不多就是这样，每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和每天晚上太阳落下的时候，神殿里的大神官会出来亲自主持祈祷。祈祷会持续一个小时，然后人群散去，大家各自回家，然而几乎任何时候在这个广场都会有人来祈祷的。毕竟他们很虔诚。”

　　佩德罗想了想：“那岂不是不好进去？那个神殿会让人进去吗？”

　　布拉德维尔摇摇头：“一般不。至少大门是不开的，不过好在还有其他的门。”

　　说着他带着佩德罗绕行到神殿的另外一边，神殿本身是个相当标准的四方形，也就意味着至少有四个出入口，面向东方的是正门，而面向西方的则是神殿内人员日常使用的出行通道。

　　“神殿看上去很大，但是其实里面的面积基本上都被圣光柱给占去了，□□职人员们可以使用的空间很小。因为建筑古老的原因，他们的生活需求基本都由外面供给。”布拉德维尔指着西面的三道门说：“每天三次由外面的人准备好食水送进去，日落之后不论如何神官们都不会再吃东西了。其他的生活用品也是这样按期送进去的，而相应的差不多每隔一段时间也会有储满了魔力的魔石被送出来，由圣骑士们押送往其他地方。”

　　“这里有圣骑士？！”佩德罗大惊，布拉德维尔理所当然道：“当然了，每个重要的神殿几乎都有圣骑士驻守，虽然阿提瑞玛是个连城镇都算不上的小地方，但是圣光神殿在这里，当然会有圣骑士了。”

　　“可是这样不是更困难，更危险了吗？”佩德罗为难的皱起眉：“你知道有多少圣骑士吗？他们一直不会离开吗？”

　　“如果没有变动的话，应该还是一个标准的圣骑士小队的阵容，一个圣骑士，三个见习圣骑士，三个仆从。押送魔石的时候就会暂时离开，他们要将魔石送往最近的城市新希里亚，然后从新希里亚的神殿传送法阵将魔石送走。”

　　佩德罗听他这样说，不禁兴奋道：“那是不是可以趁他们离开的时候想办法进去呢？”

　　“是这样没错，不过之所以圣骑士们敢于离开神殿，一来是因为阿提瑞玛深处人类国家的腹地，周围向来太平。二来则是因为神殿中的神官们……这些神官都是些资历深厚，经验丰富的老神官，跑可能跑不太动，施法却是信手拈来。”

　　一句话再次将佩德罗的小兴奋打入谷底。

　　布拉德维尔看着她颓丧的脸，简直憋不住幸灾乐祸似的，饶有兴致的问：“你可是策划这个行动的人，难道你之前没有想好办法吗？”

　　佩德罗叹口气道：“办法是有……不，也没有。真的来到这里之前，那都只是一些模糊的想法而已，来到这里以后却发现自己之前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话虽如此，她却再次露出了坚定的目光：“我有办法，但是这个办法需要缇雅配合。”

　　说完她又苦恼的咬住唇：“可是缇雅都伤得那么重了，我还要她配合……”

　　“不妨说来听听。”布拉德维尔捏住她的下颚阻止了她对自己嘴唇的摧残，这个动作一时间给佩德罗一股异常熟悉的感觉，让她急匆匆退后一步，轰然红透了脸。

　　“啊……”布拉德维尔用手盖住脸也往后退了一步：“抱歉，抱歉。一定是因为我主人最近太虚弱了，她会有些情绪不由自主的灌进我的脑子里来。”

　　这样下去会不会变得不是自己了呢？少年从指缝里看着小鲛人想，随即又将这个想法抛去一边——这种顾虑在签订契约之前就该先想好啊。

　　他是柏罗娜的奴仆，在契约的影响下，他会被迫关注柏罗娜所关注的，重视柏罗娜所重视的，亲近柏罗娜所亲近的，不管他本人意愿如何。哪怕此前他与佩德罗水火不容，在结成契约之后，也会渐渐的感到对这个人亲近信赖并且愿意付出一切保护对方。

　　但同时，佩德罗的地位却又是与柏罗娜同等的，反正无论如何都是高于他的。甚而假设佩德罗与柏罗娜结成了‘永恒契约’那么佩德罗也会成为他的另一个主人。

　　或许到时就再也无法像这样调戏小鲛人了。

　　在他内心戏丰富的时候，佩德罗已经调整好心情站在原地一边用脚尖蹭着墙角，一边断断续续的道出自己的设想。

　　她本为了自己在设想中为柏罗娜的定位很不安，没成想布拉德维尔听完以后相当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啊，挺好的。调虎离山，计策虽然老，但是向来都很奏效。”

　　“真的吗？”小鲛人若是有双精灵那样的尖耳朵，这时应该能把自己的帽子都顶起来吧。

　　布拉德维尔笑道：“指不定你还真有些指挥官的天赋呢。我觉得我主人的身体状况应该没问题，而且把她搞过来能大大缩短传输距离，成功率更高。只是她可能经不起长途飞行了。”

　　“移动可以拜托塞萨尔！塞萨尔能够把他的整个塔和塔所包含的土地一起移动，虽然比较慢但是好在离这里也没有多远，而且塞萨尔总是能不被人发现！”佩德罗立刻补充：“还有之后那个可以请娜迪小姐帮忙，我们可不止是一头龙呢！”

　　布拉德维尔想了想：“那这样我主人还有什么负担？找时间跟他们联系一下吧，然后等到圣骑士小队去新希里亚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