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阙镇魔》铯瑟

5、第三章

　　待我揉着尚且昏沉的头回到前殿时，已是第二日的事情了。各路神仙都来得差不多了，三五成群的做了几堆，我四处望了望，发现没有什么相熟的神仙堆能让我扎进去，索性就随意寻了个靠着角落的座等着开宴。
　　眼前一片觥筹交错，三五做堆的几个神仙时不时的客套几句，听得我直皱眉。想当年上古神祗那辈哪来这么些个虚伪客套。离我近的那堆神仙几番杯盘推却还聊起了八卦。
　　“听闻这次青丘的九黛帝姬也被请出来了，不知何时才能得见一面。”啧，都八卦到我身上了。
　　一接：“我看九黛上神未必会来。”
　　有人问：“为何？”我也想知道为何，遂倒了杯酒仔细听着。
　　“自然是因为今日熙泽帝君也会来啊。”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熙泽帝君是个何许人也，一口酒就梗在喉中，发起愣来。
　　偏那人又得意洋洋地接着道：“当年九黛上神追了熙泽帝君七万年，这场情事四海八荒谁人不知，可惜到最后帝姬还是没能如愿，躲在青丘近两万年，此番若是相见岂不尴尬？”原来我还有另一种人生啊。
　　不觉想着出了神，一只手此时忽然从后头轻轻拍了拍我，我当即不负众望地呛了酒，一方素色锦帕及时递过，我也不管是谁的，接了便急忙按住了口鼻。

　　一声耳熟的笑声传入耳中：“哟，数万年不见你倒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身后俊朗的白衣青年笑的正欢。
　　这人是我为数不多的发小，盂山白狼一族的少主，连苍。他的父亲是白狼族的狼王连衡，母亲是我小姑妈百里曦珏。
　　青丘狐族和盂山白狼一族两族向来交好，小姑父时常带着酒壶和棋盘来青丘找爹爹饮酒下棋，对几个小辈也是好得很，只要叫一声小姑父，他就会从身上掏出许多好玩的小玩意分给各家小子，没有好东西便会分些金银让自己去买糖吃。因此，我小时候最喜欢小姑父来青丘了。

　　我小姑妈什么都好，温柔善良又贤淑，姿容也是四海八荒神祗中顶顶尖的，可惜就是身体不太好，调养这么多年也只得了连苍一个独子，生他的时候还差点陨落，小姑父再也不愿冒险，索性再不要子嗣。
　　每每来青丘，小姑父总会将连苍也一并带来，陪着我和小五一道玩耍。
　　彼时，小五已经在跟爹爹学些简单的法术，我不耐烦学，爹爹也不曾逼我，可小五还是没空陪我，其他几个兄长年岁相差的有些大，平日虽疼爱我却也甚少碰到。我只好每日自己孤单地玩闹。直到连苍时常来青丘。
　　我那时还未化形，又是生性懒散，每每都是连苍抱着我上山打鸟，下河摸鱼，倒也真真是快活了一段时日。在我两千七百多岁时，连苍忽然不来了，通常只有小姑父一人带着棋盘和酒壶来寻爹爹。
　　我抓着小姑父的衣摆问连苍哪去了，小姑父笑着答道：“那小子我让他去须弥山跟燃灯古佛修行了。”
　　我当时大惊失色，连苍去了须弥山，盂山狼族这是要断子绝孙的节奏啊……
　　连苍样貌与我小姑姑像的多些，眉目之间风流婉转却秉承了狼族的英气十足，通身不见丝毫女气，反而是一派温润如玉。年纪大些必定也是四海八荒排的上号的美人，就这么入了佛门青灯古佛，六根清净，这般俊秀的少年当真是可惜了……
　　于是怏怏不乐好多年，直到我被送到玉清府的前几日，连苍从须弥山赶回来送我，我惊觉他竟然没剃度！
　　小姑父才跟我解释，盂山狼族虽也是上古神兽，但是在父神创世的时候沾了魔气，此后子孙万代都要去须弥山修行一段时日，以祛魔气。
　　我这才定下心去了玉清府，此后更是见面虽少，书信却不断，算得上是我青梅竹马的发小了。

　　到底是与他两万余年未见了，此时我是真真高兴得紧。
　　此刻连苍一身白衣，墨发三千未束，身量比从前高了些，一双冰蓝的眼睛正戏谑地看着我，一派风流闲适的样子。
　　“连苍你怎么邋遢成这样了。”我盯着他未束的长发，一个没注意脱口而出。
　　连苍倒也不在意，大刺刺往我身边一坐，顺手倒了杯酒答道：“我又不会束发，须弥山都是光秃秃的，横竖都这么多年了，索性我也就不束了。”连苍一口喝干杯中酒，“憋死我了。”

　　我与连苍互相交换了这两万年间的情报，方叹口气就听见连苍幸灾乐祸道：“听闻你今年都快十万岁了还没嫁出去，大舅母都快急死了。”
　　少年，你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啊。
　　我当即炸了毛：“你都快十一万岁了，不还连个媳妇都没有么，小姑妈都来青丘哭了好几回了。”
　　连苍得意洋洋地说：“想不到过了这些许年你还是如此愚钝，男人年岁大些无所谓，像咱这般身份的男人都是越老越值钱，永远不愁找不到媳妇，你看我父王十三万岁不是还能娶你姑母么。可女人一旦上了年纪可就是要砸手里的。”
　　我听了恨得咬牙切齿，你才砸手里，你全家都砸手里！
　　末了，我还是只能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只是缘分未到罢了，姻缘必然是有的。”
　　连苍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姑娘你就承认吧，你是嫁不出去了。”
　　有这样的人吗，一见面就这样讽刺发小的！我正要掀桌而起的时候，连苍忽然接了一句：“不若咱俩凑合凑合得了，反正狐族和狼族世代姻亲，倒也门当户对，横竖咱俩现在都没着落，不如凑合凑合过吧。”
　　闻言，我支了颔细细打量他，他也配合地让我打量，从头往下看，宽肩窄腰长腿，从下往上看，一双蓝眼潋滟，肤色白皙，通身的温如润玉，端得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我微挑着眉伸手捏上他尖尖的下巴正要答应，殿外一声唱诵：“龙君到。”
　　殿内忽然安静了下来，八师姐跟在东海龙君身后，见了我悄悄眨了两下眼睛，待她看见我身边的连苍时，眼睛一弯，变得透着些许暧昧。

　　殿内的神仙都安静下来，待两人一入座就齐齐拱手道：“恭喜龙君喜得千金。”
　　东海龙君心情颇好，广袖一挥回礼道：“多谢各位仙家了，小王真是喜不自胜。”又一挥袖正要开宴的时候，龙君忽然扫视了一圈，伸出的手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僵在了半空。殿内的神仙都眼巴巴地望着龙君。
　　“熙泽帝君到。”门外一声唱诵救了东海龙君。
　　一道玄色身影从门外走来：“天族熙泽来迟，还请龙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