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阙镇魔》铯瑟

4、第三章

　　日出之东与东海相邻，只消腾云片刻便能到东海之上。此时东海上仙气尚且不旺，祥云也不多，想来是时辰还早，众仙家还有大半没到。
　　望着东海波涛万丈，我的脸色委实是不大好。作为一只陆生狐狸，我对水不可谓不厌恶。加之小时候被水淹过，对水是更加避之而不及。
　　我从袖子里摸了摸，将来时娘亲塞给我的避水珠摸了出来，正准备下水的时候，衣摆被什么勾住了，我随手扯了扯，没扯动，只好回过头去，眼前是个全身缠绕着金边紫纱，金发褐眼的美貌少女。
　　我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少女见我呆立着，脸一红，小声解释道：“姐姐，我是西天珈蓝之境的蔓蔓，这次承东海之约来道贺的。”
　　原来是珈蓝境狮族的小公主啊……我恍然，对她微微笑道：“蔓蔓姑娘唤我何事？”
　　蔓蔓脸更红了，脚下一个波涛打过来，蔓蔓急急朝我靠近两步，腰间宝石发出琳琅响声甚是好听：“我，我出门忘了带避水珠了，能不能劳烦姐姐，带，带我一起去。”
　　我望着脚下的波涛好一阵没答话，我的避水珠只能在水中隔出一个小罩子，只能给一个人用，想到海水黏黏腻腻地淌在仙罩上的感觉……不寒而栗。
　　“姐姐。”我定睛一看，蔓蔓已经整个贴上了身，褐色的大眼睛里孕着一汪好看的湖泊，我心立刻就软了，我认命地将避水珠递给她，又为自己撑起一个仙罩：“下去之后跟紧我，然后记得把珠子还给我。”
　　我忍着海水黏腻的感觉，熟门熟路地分花拂柳。时不时与蔓蔓聊几句，一路倒也不觉无趣。到了龙宫前，蔓蔓感激地将避水珠还给我，我朝她微微颔首就此别过。
　　我递了请帖就在东海中四处转了起来，龙族历来喜欢收集宝物，龙宫自然也是造的富丽堂皇又巧夺天工，难得来一趟不多瞧瞧也是可惜了。

　　八师姐与我关系历来极好，我索性就随意游荡在龙宫中。不消说，那些或富丽堂皇，或美轮美奂的殿宇、园子倒也真真是让我大饱了眼福，想我青丘通常的景致也最多不过是花草多了些罢了。而且最好看的那几棵荼蘼花还早在百年前被历劫归位忽然发疯的我给毁了。
　　说来此事那可真真是个无头公案。

　　当年我上神劫数迟迟不降，我都觉得我此生无缘上神之位了。
　　结果不曾想，我七万岁时，冥冥中注定的上神劫忽然就降了下来，愣是将毫无准备的我打入轮回，渡了自古最难的情关。
　　当时母亲和父亲都打算好了要青丘缟素了，所幸的是，百年之后我竟然元神归位，还修得上神。
　　母亲说我当日醒来之后心性大变，变得极其丧心病狂，看什么眼中都是一片茫然，唯独在上天讨封的时候路过荼蘼花林忽然放了一把大火，那模样似乎跟那些花有仇一般，狰狞得扭曲，生生吓得她好多天不敢跟我说话……
　　可我真真是一点也记不得我干过这种事，但我从小长大，不论是家里丢了什么物件儿最后都能栽到我脑袋上，所以也就见怪不怪地不与母亲计较了。

　　走了许久，我早已是不知身处何地了，只是眼前这般美景着实令人心醉。
　　分明是个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四周愣是被镶了星星点点的明珠，茂如繁星却比繁星更柔和风雅。一看就是八师姐的土豪手笔。
　　暴发户就这点好。我酸溜溜地想道。
　　如斯美景岂能无酒？反正一时半会我也不急着回去，我就顺手从袖子里摸了一节紫竹出来，随意往地上一坐就喝开了。
　　直喝了四节，酒劲有些上头，我昏昏沉沉地靠了身边的珊瑚，打算略歇一歇就回去，谁知方一靠下眼前就是一黑，我挣扎着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眼，一阵晕眩袭来，眼前骤然一白，我竟是入梦了。

　　眼前仙气缭绕，琼花团团，碧池上并蒂莲开得红红火火，那分明是西王母的瑶池之畔。我正手执一柄描金折扇分柳而行。
　　“重月上神请走这边。”一个粉衣女仙过来对我低头一拜。
　　重月？那不是我三哥的道号么。我心中惊讶，面上也不显，只注视着那女仙的眼睛，淡淡一点通道：“有劳。”
　　那女仙在我的注视下羞涩地低了头，而我心中则是惊涛骇浪，因为那眼中映出的样子分明是我三哥的样子。

　　此时大约还没开宴，所有饮宴的神仙都做三五一堆，好不热闹。我扫了一眼，几乎是四海八荒数得上点名号的神仙都来得齐全了。
　　司命老头儿就在我边上不远处喷着唾沫星子说四海八荒的八卦，我无聊得紧，顺手就抓了几个果子也凑到一边听。
　　“这熙泽帝君今日也会来参加这琼花宴。”刚凑过去就听见司命老儿洋洋得意地抚着长须吐出一句。
　　“熙泽帝君？他不是才两万三千多岁么，不到三万岁，怎能来参加这琼花宴。”原来是琼花宴。
　　西王母爱玩乐饮宴，这琼华宴便是她每千年便要办的。可只有三万岁以上的成年神仙才能来参加，我也曾去过几次，由于乏味无趣，自五万岁以后便没再去过。
　　“这规矩对上神可是无甚用场的。”司命又接了一句，“陛下有意让熙泽帝君来此结识一番各路神仙……”司命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西王母驾到。”众仙立即拜倒，我也跟着拜了下去。
　　西王母看似心情颇好，广袖随意一挥笑道：“众仙家平身吧。”
　　待众人入了席，又是一成不变的嫦娥献舞，众花仙请众仙赏花云云，我看得脑仁直疼，只得多灌些酒水，寻了个角落低头昏睡只当喝醉了事。
　　忽然殿外传来一声唱名：“熙泽帝君到。”
　　这动静委实有些太大了，我不得不略略睁开眼朝外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修长身影缓缓走近，我眯着眼，待要再看清一些，脑中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我睁开眼，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