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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死里逃生 ...

  •   顺山势蜿蜒的河流如蛟龙翻腾,自断谷纵身一跃,几经折叠,盘旋着呼天喊地地在群山中回旋奔流,而后汇集另一条河流,直奔远处艳阳下的八百里吐鲁番和吉姆萨城,浩淼的融入黄河直扑渤海。
      这条日夜咆哮的山河一壁如斧劈刀削,直立千刃。山腰上灌木和藤蔓丛生,狭窄的崖脚下杂树生花,五颜六色的峭立在百草丛绿之间随风摇曳。另有几块形状怪异的长石横卧水中,任从直下的河水冲击,默默无言无怨无悔。激流中更是磐石无数,揣急的山水击在石上扬珠溅玉。河的另一边,一片墨绿色的古树葱葱郁郁,在一团团的水雾中沿绝岩峭壁挣扎着昂首攀沿,一路向天。
      远处,一线绵延的山路上,走来一队人。队伍的前面,居然是一只黑色的如雪虎般矫健敏捷的猎狗。猎狗忽而前窜忽而又往后跑,吓得人群中的月月等几个小孩连连尖叫躲闪。阿尔法笑嘻嘻的看着他们几个惶恐的样子,直到几个孩子家长提出抗议,才被古丽喊了一声:阿尔法,让你的雪虎走远点,别吓着人。阿尔法不情愿的嘟囔着:连只狗都怕,还敢到原始森林里去探险,哼,什么驴友团,纯粹就是观光旅游团。
      虽然如此,阿尔法却不敢违抗姐姐的命令,对着雪虎打了个响亮的唿哨,雪虎嗖的一下蹿了出去,很快就在路的拐弯处消失不见了。阿尔法这才冲着月月等人做了个鬼脸,跟在了队伍的后面。
      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吠叫声,阿尔法一惊,拔脚飞快的往前跑去。古丽等人放心不下,急忙追了过去。其他的驴友团成员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一股脑的跟在他们身后跑了起来。
      古丽拐过山脚这才看见,雪虎正站在河边冲着河内狂吠不止。古丽等人循声望去,不由得吓了一跳。却见一个人正被倒挂着悬在一根树枝上飘飘摆摆摇摇欲坠。那棵不是很大的树枝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就在古丽等人担心的时候,树枝已经断了,连人带树枝一起噗通一声跌落河中,继而在河水的冲刷中起伏着。雪虎在树枝断落的一瞬间已经跳进了河里,奋力的向落水人游去。阿尔法也紧跟着跳进了水里。
      古丽等人跑到河边的时候,阿尔法已经伙同雪虎一起把落水人拖到河岸近旁,在众人的帮助下把落水人拖到了岸上的草丛中。没等古丽示意,曾经在医学院进修过的雯雯已经上前做起了检查。雯雯检查一番之后冲着古丽点点头,连连做手势让古丽帮忙。
      古丽指挥着大家先是给他控水,接着,雯雯为他做起了人工呼吸。
      就在孙铎跌落悬崖的时候,贾东岩也起身向山下走去。既然孙铎是为了救自己才不慎跌落山崖的,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把孙铎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贾东岩刚走出几步,突然听到一阵手机铃声。贾东岩愣了一下,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没有来电,可铃声在继续。贾东岩循声找到了孙铎失落的手机,拿起一看,显示的居然是孙铎的未婚妻白洁。孙铎拿着手机不知所措,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该接听的时候,电话挂断,铃声停止。贾东岩忙不迭的把电话关机之后塞进口袋,这才转身从另一个方向往山下走去。
      贾东岩没想到的是就在孙铎失足坠落山崖而自己却一把没有抓住的瞬间恰恰被正在对面山谷中采风的一个摄影师看见并且拍了下来。

      这些天来,白洁一直在担心。只要是没上课,只要是有时间,每天都会无数次的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拨打着孙铎的手机。这天她恰恰拨通了,白洁惊喜非常,急切的把手机贴在耳边,焦灼的等待着电话接通的刹那。白洁已经想好了,不管孙铎发生了什么,不管他现在在哪儿,自己都不会骂他,只会告诉他自己有多么的想他,多么的爱他。所有的心里话都涌到了嘴边,迫切的等待着喷出口腔的瞬间。可是随着铃声的一遍遍重复响起,电话那一头始终无人接听。失望的神色在白洁的脸上越堆越重,越堆越浓,终于,服务器自动中止了呼叫。白洁急忙再次拨过去,这回立即就有回音了,可话筒里传来的竟然是: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白洁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愤然把手机摔在了地上。无辜的手机在接触地面的刹那就惨叫一声四分五裂的自动解体了。白洁愣了一下,又急忙把手机拾了起来,紧紧的抱在怀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白洁试了试想把泪水咽回去,却突然放声大哭起来。空荡荡的操场上,白洁蜷缩在角落的水泥台上纵声哭泣。唯有天上缓缓飘过的白云和地上随风摇曳的青草是她忠实的听众,分担着她的悲伤。

      贾东岩顺着山路慢慢向山崖下爬去。蹬踏着崖壁,小心翼翼的一路向下,时而有风化的山石在他脚下簌簌而动,三三两两的击打着崖壁和灌木。
      如果平时,攀爬在这么陡峭的山崖上,贾东岩早就已经吓得两腿发软寸步难行了。可是今天,他却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他的心理只记得一件事情,孙铎掉下去了,孙铎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孙铎是因为要救自己千里迢迢的从西京赶到这里掉下去的,孙铎是因为要救自己才失足从这里掉下去的,孙铎是因为要救自己才用力拉了自己一把所以才导致自己失足掉下去的。无论如何他要找到孙铎,到底能不能找到他已经不想了,至于找到之后怎么办他也来不及去想了。此时,他的念头只有一个,就是从这里下去,找到孙铎,无论如何,无论孙铎是死是活自己都要找到他。至于是找到之后把他就地安葬在这里还是把尸体运回去,他也来不及去想了。他所想的只是把孙铎找到,一定要找到。
      此时的孙铎在哑巴姑娘雯雯的努力下已经幽幽醒转过来了。他本来就没有摔着,只是在从高空跌落的时候受到了惊吓,又在跌落山涧之前被一棵从山崖间伸出来的不很粗重的树枝挂住了衣服,在跌落山涧之后也只是被水呛了几口,所以他的身体反而是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所以在被控出腹中水之后又经雯雯人工呼吸就慢慢的有了呼吸,有了知觉,慢慢的醒了过来。
      苏醒过来的孙铎慢慢睁开了眼睛,一下子就看见了美丽的雯雯。孙铎一惊,坐在那里两手一撑,往后挪了一下,没想到坐了个空,身子一趔趄差点又掉进身后的山涧中。雯雯急忙拉住他,这才挣扎着重又爬过来。孙铎心有余悸地扭身看了看奔腾的流水,揣急的浪花,长长舒了口气,冲着雯雯感激的一笑。
      雯雯冲他甜美一笑,双手在胸前急切的比划着。孙铎不明所以,茫然的看着她。这时,古丽走过来,站到雯雯跟前。
      孙铎只觉得眼前一亮,这个女孩子似乎是自己平生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了。乌黑的长发,一身色彩绚丽的维族民族服饰,一顶瓜皮小帽斜戴在头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水含情,在长长的睫毛下忽闪忽闪的如同两颗晶莹剔透的大葡萄,高挺的鼻梁,圆润湿红的小嘴唇……
      孙铎只顾呆呆的看着,丝毫没听见古丽对自己说了些什么。
      古丽愤愤的一跺脚,孙铎才入梦惊醒:啊?什么?
      古丽:跟你说话呢,你个呆子。
      孙铎:啊,说什么了?
      古丽:你是谁?叫什么?从哪儿来?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古丽的询问,孙铎一下子愣住了,我是谁?我这是在哪儿?我要去哪里?孙铎茫然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群,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谁,竟然找不到自己了。他隐隐的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是哪儿不对劲了,也说不出来错在哪里,他忽然发现自己的人生丢失了,就像是一觉醒来,怎么努力也回想不起来自己的梦一样,他发现自己的过去是一片空白。孙铎痛苦而迷惘的用力思索着,他试图站起来,可摇晃了几下,站立不稳又跌坐在地上。难得我走进了时光隧道?难道我的过去在穿越时光隧道的同时失落了?想到这儿,孙铎连连打了几个寒噤,这简直是太恐怖了,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孙铎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搞清楚自己在过去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再次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却一个趔趄跪倒在地。
      孙铎呆呆的跪在那里用力的思考着,却根本找不到答案。孙铎突然觉得非常疲惫非常疲累,同时又发现有一个问题无法避免,就是自己的体力和脑力都在严重的双重透支,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他再次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却身子一倒向后栽去。
      贾东岩还没攀爬到山脚,就远远的看见了古丽等人这个庞大的驴友团。接着就看见了独坐在河边的孙铎。贾东岩惊喜非常,他下意识的就拿出电话来想要给白洁打电话报喜,可没等他把电话拿出来,就看见孙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贾东岩惊叫了一声,就想冲过去扶住他,脚底下一滑,脚底下被风化的石头扑簌簌滚滚而落,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山崖上。贾东岩看准了孙铎的方向,快速的向下攀爬,他已经想清楚了,万贯家财也抵不上朋友情谊,刚才如果不是孙铎拉了自己一把,那现在跌下去的很可能就是自己。如果真是那样,自己是否还有幸跟孙铎那样出现在河岸上,可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看着自己刚刚救醒过来的人突然又跌倒,雯雯被吓了一大跳,急忙求助的回过头来看着古丽。古丽犹豫了。这个人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去做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的身份是什么?自己都一无所知。可是,如果不不管他,又觉得于心不忍……。可如果救下他,驴友团的成员们会不会同意?如果他们一致反对怎么办?毕竟自己是带着驴友团出来旅行的……
      阿依古丽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大家,向大家征求意见。驴友团的成员们起初也是意见不统一,叽叽喳喳的说什么的都有,但是他们很快就达成了统一:我们是来旅游的,不是来做爱心使者的,万一这个人是个逃犯怎么办?不能因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来路不明的人耽误了咱们大家伙儿的计划影响了大家伙儿的行程。
      雯雯听明白了大家的意见之后,什么也没说,自己一个人慢慢走过去俯身把孙铎扶起来背在了肩上,转身往山下走去。古丽急忙上前拉住她:雯雯,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要去哪儿?
      雯雯看着她,莹润的大眼睛里透出一层水雾。这时,小阿尔法从人群里钻出来:雯雯姐,我陪你一块儿下山。
      看着阿尔法真诚的目光,雯雯使劲的点了点头以示感激。
      这时,手提酒瓶的精壮汉子蔡老三一扬脖把瓶里剩下的一点酒倒进了嘴里,咕噜一下咽进去:和谐社会以人为本,咱们要是见死不救,连这点人情味儿都没有,这次旅行到此为止,不去也罢。
      大家都诧异的看着他,蔡老三没看他们,上前接过雯雯背上的孙铎背在了自己的肩上:没错,咱们大家伙儿是来旅行的,可咱们也不能忘了咱们这个旅行团的名字,咱们叫什么?叫驴友,什么是驴友?光是人人背着个大旅行包漫山遍野的乱跑了就是驴友了?咱们走的是荒山、是野岭,要跋山涉水穿越这个古老的车师古道,穿越这条原始大森林的,如果谁累了、走不动了或者意外受伤了怎么办?而且,咱们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孩子,怎么办?也这么扔下不管让他自生自灭?连一点爱心都没有的人,还能在以后的行程互帮互助?呵呵,就是打死你们我也不会相信的。既然是跟这么一群冷血一起旅行,呵呵,不去也罢。
      蔡老三转身:可惜,我们这么一大群人的见识还不如一个姑娘和一个孩子。雯雯,阿尔法,我陪你们一块儿下山。走……
      如果蔡老三和雯雯、阿尔法就这么一走,不言而喻,这个驴友团的这次旅行活动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自己精心准备了几个月才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这次活动就这么夭折了?古丽急忙叫住蔡老三。
      在蔡老三的讥讽下,众人终于各自找回了一点人情味,一番恍然悔悟之后,又一致同意了救助孙铎。同意归同意,新的问题又摆在了大家的面前,怎么救助他呢?背着这么大一个人继续跋山涉水翻越车师古道吗?不现实。把他送下山去?可谁去送?剩下的这么多人怎么办?在这里原地不动呆呆的等着?眼见着已经日落西山,彩霞满天了……
      大家正为难之际,孙铎再次悠悠醒了过来。古丽迫不及待的急忙把刚才在脑子里反复萦绕的问题连珠炮的问了一遍。孙铎却呆愣愣的看着他,不明所以。他再次努力的回想着,使劲的想,用力地想,可是他的脑海里依然是一片空白,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孙铎的脸上再次显现出惶惑、惶恐的神色来。
      古丽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觉得他是在故意的装疯卖傻跟自己打哈哈。蔡老三不这么认为,看孙铎的装束,应该是长途跋涉来的。从刚才大家看见他的情形看,应该是从山崖上摔下来的。大难不死已经是万分侥幸了,他很可能是在跌落的过程中大脑受到了震荡,等他休息一下,或许就好了。
      大家觉得蔡老三的分析很有道理。既然是这样,那不如找个背风的山坡就地扎营,索性让他好好的休息一下等他休息好了完全恢复了之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止。
      安营扎寨并晚餐之后,雯雯拿着一份食品来到自己的帐篷跟前,递给躲在帐篷里面的孙铎。孙铎呆呆的坐在那里,依然在努力的想着,可是他却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一堆堆的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不停的闪过,他想抓住什么,哪怕只是一点,一点点,他做不到,他越发现自己做不到越想抓住,反复努力的结果让他感到非常的害怕,那种来自内心的恐惧感紧紧的攫着他,似乎四周的空气都在挤迫着自己的身体。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躲避,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无处可躲,无处可藏身,四周的空气时时刻刻的都在压迫着他,压得他头疼,压得他喘不过起来,只能蜷缩在帐篷里,紧紧的抱着自己……。古丽先前问他的那些话阴魂不散的在耳边萦绕回响:我是谁?我是谁?我究竟是谁?我到底是谁?
      雯雯一下子就看出了他那种焦躁不安的精神状态,冲着他甜美的一笑,用自己的温润的小手握着他的大手。感受到了来自雯雯的温暖和莹润之后,孙铎的感觉似乎好多了,他抬起头来感激的看着雯雯。此时此刻,雯雯简直就是临凡的天使,她那甜美的笑容就是凌霄宝殿前盛开的花朵。在雯雯无言的安慰中,孙铎烦躁的心境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雯雯通过他的手掌也感觉到了他的心跳慢慢恢复了正常,用手指了指面前的食品。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的孙铎顺从的拿起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把它们送进了自己的五脏肺腑中。
      雯雯抬手指了指帐篷外面,示意他跟自己出去。孙铎顺从的跟着她走到了帐篷外面。
      激流自断谷处悬空滑落,形成一条弯月形的瀑布。雯雯和孙铎坐在山脊上望着对面葱葱郁郁的山林。以及山谷间宽阔的银色水带,水势凌厉激起无数泡沫,在潭水中上下翻腾,荡起一天水雾。微风拂来,风过处水雾如云,弥漫山谷,慢慢氤氲开来云遮霞蔚,在夜色的笼罩下向对面的山林荡漾。
      孙铎很惊讶眼前的景色,对面山坡葱郁蔽日的古树参天,浓密藏黑;脚下翠绿的碧草如盖却不见一颗树的影子,形成一道独特的奇观。天地间虫鸣啾啾,汇成音波声流,如乐声悦耳。孙铎抬头看看坐在对面的雯雯,雯雯正侧耳倾听,似在享受无边的美妙。孙铎环目四望,但见山野广袤,轻轻的被从天际逐渐升腾的夜幕笼罩,安静诡秘。雯雯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娇小精巧的竖笛放到嘴边缓缓吹响。忧伤、舒缓的乐曲从她朱红的唇边漫延开来,向天地间流淌,似在倾诉无尽的幽怨、哀殇。孙铎静静的坐着,静静的听着,静静的享受着。凄婉的乐曲声中,孙铎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身在何方。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一下子把他从幻美的乐境惊醒,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着一脸痛苦的孙铎,雯雯的目光中透出无限的爱怜。这个人跟自己是多么的相近啊。自己有口不能说,只能凭借这支白玉竖笛表达自己的思想表达自己的情感,可是他,眼前这个俊朗的人却连自己的思想都彻底的遗失找不到了。此时的雯雯突然有了一股莫名的冲动,她想把眼前这个人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里,告诉他:不要害怕,我会在你跟前一直陪伴着你……
      可是他需要自己的陪伴吗?雯雯强力抑制着自己这股莫名的欲望。
      就在天色刚晚的时候,贾东岩已经赶到了驴友团所在的宿营地附近,远远的看着孙铎和雯雯。此时,他非常想过去跟孙铎说几句话,可是他拿捏不准孙铎会怎么对待自己。如果单单是孙铎在那儿倒也没啥,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孙铎还认自己这个朋友,自己就跟着他回西京,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在孙铎不说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的把那个羊脂净白玉瓶还回西京考古研究所。如果孙铎不再认自己这个朋友,那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孙铎做啥自己管不着,自己一定要按照原来的计划去找到那个神秘的宝藏。毕竟那是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他无法拒绝那一夜之间就可以成为豪富的诱惑。可是孙铎跟前还有一个美丽的维族姑娘雯雯,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了。他深知此地的风俗和人情,如果那个姑娘喊一嗓子的话,自己就算是长了三头六臂也跑不出这个山谷去,驴友团的成员们会把自己抓着并且当成一条山羊一样绑起来的。贾东岩只得悄悄的躲在山谷里,静静的等待着天黑。他想等天黑了之后大家都睡着了,再悄悄的过去叫醒孙铎,然后哥俩推心置腹的做一番畅谈。
      古庙。一堆篝火熊熊的燃烧着,映着张勇刚毅的脸孔。张勇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用手里的木棍拨拉着火炭以便使得柴火烧的更旺一些。猴子夹着一堆柴火走来,把木柴丢在篝火旁,自己席地而坐,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接过张勇扔来的羊皮袋奶酒咕嘟嘟灌了几口,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张勇:消息都送出去了吗?
      猴子点点头:现在所有的人都已经出动了,明天一早咱们的人就会守着这附近所有的路口,只要那个人一出现,一定逃不过弟兄们的眼睛。
      张勇点点头没再说话,拿起几颗木柴扔进火堆里。篝火再次燃烧起来。
      猴子:大哥,这个人,他是干吗的?
      张勇:一个考古学家。
      猴子疑惑的:考古学家?
      张勇:对,考古学家。这个人知道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关系着一个巨大的宝藏,只有找到这个人才能知道这个秘密,才能找到那个传说中的宝藏。
      猴子:传说中的宝藏?大哥,你能详细的跟我说说吗?这个人,他叫什么名字啊?
      张勇:他叫孙铎,是西京市考古研究所的研究员,现在已经来到了这个车师古道……
      贾东岩确信所有的人都已经睡着了之后,才爬上山梁来到驴友团宿营的山坡另一面,蹑手蹑脚的走到孙铎的帐篷跟前,慢慢的拉开拉索打开帐篷门。贾东岩蹲在帐篷跟前一边伸手进去摸索着一边呼唤着:孙铎,孙铎……
      尖锐的惊声尖叫划破夜幕。贾东岩本能的跳起来向山梁上跑去。
      已经睡熟的人们纷纷被惊醒,走出帐篷外观看。古丽的手电一下子罩住了刚才发出尖叫声的帐篷:雯雯,雯雯?怎么了雯雯?
      听到阿依古丽的声音,雯雯这才抓着匕首刀从帐篷里钻出来,急切的向古丽比划着。
      就在雯雯发出叫声的同时,熟睡着的阿尔法也被惊醒了,他先是飞快的把自己兜里藏着的一个精致的小手提包塞进姐姐的背包里然后才拽出掖在靴子里的短刀跳出帐篷。
      远远的,雪虎的吠声传来。阿尔法打了个唿哨,正在追赶贾东岩的猎狗雪虎转身向人群中跑来。
      古丽看完雯雯的手语,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转身问已经围拢到跟前的人群:大家都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丢东西?
      回答的都是没有。古丽皱眉想了想:检查一下咱们的人数。
      这时,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那个叫王时的小瘦子不见了。
      阿依古丽看着刚才雪虎追赶的方向,脸上堆起一团疑云。
      孙铎站在帐篷跟前,看着惊魂未定的雯雯,又抬头向刚才黑影遁去的方向望去,他沉思了一会儿,转身钻进帐篷。
      外面传来古丽的声音:好了,没事儿了,大家都休息吧。
      可孙铎躺在那里怎么也睡不着。他感到困惑,觉得非常的奇怪,也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有些不同寻常。具体怎么回事儿他也说不清楚,只是在心理面潜意识的觉得似乎哪儿不大对劲。自己究竟是谁,怎么会在这里?自己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连自己的名字和身份都不记得了?难道是自己患了失忆症?这,也未免太荒唐了。假如这个荒唐的理由成立的话,那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故导致自己失忆了呢?从雯雯和古丽以及驴友团的交谈中他得知自己是被他们从山涧中救出来的,自己在跌落山涧之前曾经被倒挂在一颗从悬崖上伸出来的树枝上,以此类推,自己是从山崖上摔下来的,而不是被从上游冲下来的。可是好端端的自己为什么会从悬崖上摔下来呢?是被人从上面推下来的还是自己从上面失足摔下来的?自己有没有同伴?自己有没有携带随身的物品和包裹?东西哪儿去了呢?孙铎辗转反侧想了一宿才打定主意,明天到雯雯和古丽所说的地方去看一看,也许能找到一点自己的身份证明和线索。
      天色朦胧,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孙铎才朦胧睡去。
      第二天一早,大家洗漱完毕整理好行囊准备出发的时候,孙铎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古丽和驴友团的成员们。俩人正说着的时候,雯雯提着一个旅行背包走来递给古丽:这不知道是谁放在自己帐篷门口的……
      古丽喊了几声:这是谁的包?
      没人应承,大家纷纷摇头:不是我的……
      古丽疑惑的打开包,把里面的东西逐一拿出来放在草地上。孙铎突然眼睛一亮,上前拿起一个罗盘定向仪熟练的摆弄起来。接着又把长索用安全扣一一拼接安装起来,动作之娴熟令人瞠目。
      古丽:这是你的包?
      孙铎愣怔了片刻,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古丽:那你怎么会摆弄这些东西?
      孙铎认真的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古丽:那你认识王时吗?
      孙铎缓缓的摇摇头,没等他说话,古丽已抢先说道:你也不知道,是吗?
      孙铎愣了一下,点点头。
      古丽幽幽的叹了口气:你个傻瓜,能知道什么啊?
      孙铎憨厚的笑了笑。
      古丽看着眼前这堆户外用品和登山工具,突然地:你看着这些东西是不是有些眼熟?
      孙铎点点头。
      古丽:这些东西可能就是你的……
      所有人都惊诧的看着她。
      蔡老三:可是,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雯雯的帐篷跟前呢?不会是昨晚莫名出现的那个人大半夜的特意跑来给他送这个包吧?
      古丽:当然不是。不过你别忘了,咱们驴友团昨晚不是多了一个人,而是少了一个人啊……
      蔡老三:你是说,咱们驴友团昨晚做贼的那个人?
      古丽:是。我怀疑,可能是咱们当时都忙着救人了,谁都没注意他的包,可是王时注意到了,趁着咱们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悄悄的把包拾起来了,想据为己有。
      戴着眼镜的教授插话道:那,他昨晚又趁着咱们大家都休息的时候,又想再捞一把,然后逃之夭夭?
      古丽:一定是这样。但是他没想到会把雯雯惊醒,慌乱中就把这个包落下了。也幸亏了雯雯,要不然咱们大家伙儿的损失还不定有多少呢……
      教授:这个王八蛋!
      古丽:你说什么?
      教授一声叹息:唉,真是人心不可测啊,谁能想到,小偷居然都混进咱们驴友团里来了……
      大家纷纷附和。
      蔡老三突然一指孙铎:那他怎么办?
      古丽:什么怎么办?
      蔡老三:就连咱们驴友团的成员都是小偷,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就这么一直跟着咱们大家走下去?似乎不大妥当吧?
      孙铎此时已经把地上的物品归纳整理到了包里,手提背包站起来:我不会再跟着大家一直走下去了。
      古丽一怔:你要去哪儿?
      孙铎:我已经想好了,我想重新回到我坠落山崖的那个地方去,希望能找回自己……
      这时,一边的雪虎连声狂叫起来。阿尔法:黑子!
      猎犬打着响鼻跑回到阿尔法跟前,趴在他的脚边,眼睛紧紧的盯着山坡。山坡下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接着露出贾东岩的身影。贾东岩高举手臂打招呼:咳,大家好啊?
      贾东岩接着一怔:哎呀,关队长,你怎么在这儿啊?你可让我好找啊……
      古丽:你认识他?
      贾东岩走到他们面前,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水。趴在阿尔法脚边的雪虎突然蹿起来直扑贾东岩,贾东岩惊叫一声,急忙闪身躲到古丽身边。古丽喝住雪虎,转身问贾东岩:你认识他?
      贾东岩:什么话,当然认识了,要是不认识我干吗这么辛辛苦苦的四处找他啊?哎呀,关队长,可算是找到你了,你不知道,这一晚上的时间可把咱们大家伙儿吓坏了……
      古丽:等一下。你说他姓什么?
      贾东岩:姓关啊。他叫关涛,是我们业余登山协会登山队的队长。我没说错吧,关队长?
      孙铎看着贾东岩,没答话。
      古丽:那,他是怎么从山崖上掉下来的?
      贾东岩口打唉声叹了口气:我们原本是想从那边的山崖翻过去的,没想到我的登山绳出现了问题,我刚刚爬到山崖上还没站稳,这登山绳的保险环就坏了。幸亏关队长及时抓着了我的胳膊,我被他甩了上去得救了,可是他自己却……,唉……
      贾东岩擦了擦眼角:老天保佑,幸亏他安然无恙,幸亏你们救了他,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的父母了……
      古丽疑惑的看着他:能把你的身份证给我看看吗?
      贾东岩:当然可以。
      贾东岩说着就翻自己的兜,翻了一遍,翻出一大堆零碎,却没找到身份证。贾东岩:这,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的,身份证没带在身上……
      古丽:可是,那,我凭什么相信你?
      贾东岩一指孙铎:我们关队长他不是在这儿呢吗?他可以证明啊。他叫关涛,今年三十二岁,住在西京市长寿街四季春胡同36号院7栋1901号,他的父亲也是我的大学老师,叫关春苓,他母亲叫杜薇。你们问问,我说的对不对?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孙铎,孙铎一直低着头,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贾东岩暗自舒了口气:你们看,我没说错吧?
      古丽见孙铎没有任何反应,这才点点头。雯雯的心理却产生了疑问,她注意到贾东岩自从一出现之后,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孙铎,可是在说最后一番话的时候眼神却闪烁不定,就连最后一句话说到问孙铎的时候,那眼神也没有看向孙铎,而是紧紧的盯着自己的脚尖,时而瞥了几眼蹲在阿尔法身边的雪虎。雯雯隐隐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可究竟是哪儿不对劲了,自己又说不上来。
      这时,贾东岩走过去拉住孙铎的胳膊:关队长,咱们走吧,大家伙儿都急着等你回去呢。
      贾东岩说着转过身来,冲着古丽等人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你们了,谢谢你们救了我们队长,我代表我们全体登山队的队员,谢谢你们了……
      贾东岩的话还没说完,孙铎却突然抽出被贾东岩紧紧拽着的胳膊:我不跟你走。
      贾东岩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所有的目光都看着孙铎。

      梁子自从被古丽当做驴友团的团员王时之后,原本想索性就将错就错,找个机会顺手牵羊的再大偷一把。没想到车还走在路上的时候,他突然就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但却是他一直在躲避着不愿意再看到的面孔。一路上,他故意的半遮半掩着自己的面孔,生怕被那人看见自己,就是走在山路上的时候,他也是故意的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就这么一直躲躲闪闪的把自己藏到了天黑,甚至连吃饭的时候都没能跟大家伙儿一起吃,而是自己悄悄的躲在一边啃了一包方便面。他原本想趁着黑夜就离开这个驴友团悄悄走掉的,可是看着众人一个个鼓鼓囊囊的包裹,他又有些舍不得,最后还是决定趁着大家伙儿都睡着了之后捞一把再走,没想到的是,自己刚刚掩到一个帐篷跟前还没等动手就被人发现了。
      梁子一路奔跑,直到跑得自己筋疲力尽的再也跑不动了,这才躺倒在山坡上,没曾想迷迷瞪瞪的反倒睡着了,直到被晨露打醒,这才从在宾馆的时候就已经到手的背包里找了点吃的胡乱塞了下去,沿着山路溜溜达达的往下走着。刚走到山底,梁子突然看到另一面山坡的后面停着一辆越野吉普。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停着这么个家伙?梁子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跟一帮哥们聚会的时候他们曾经议论过,最近有一些神通广大的盗墓贼和古董贩子活跃的非常厉害,据说他们弄来的东西随便拿出一件来都价值连城,只要能卖出意见去,这一辈子吃喝玩乐的费用都够了。难道这辆车是那些盗墓贼停在这里的?
      想到这里,梁子的心里一阵阵发热。这种发财的机会可是可遇而不可求啊。如果真的能从这些盗墓贼的手里偷到点什么东西,如果真的能卖出一个好价钱,不但自己以后的生活有了着落,就连自己那苦命的妈也不用再为了挣一点钱去给人打工看店铺,不用再为了省一点钱整天扣扣索索紧紧巴巴地过日子了。梁子越想越冲动,越想越觉得有动力。
      梁子趴在山坡上仔细的察看了一番,确信破庙周围没人车里也没人之后,这才迅速快捷的沿着山梁一溜小跑来到破庙后边。梁子蹲在一个山坎后边探头探脑的张望了一番,车里果然没人!梁子一跃而起,直接扑到车门边,拿出□□开始开锁。报警器居然没响!梁子强捺下心中狂喜,强捺着激动地砰砰砰乱跳的心,轻轻轻轻的打开了车门。
      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过来抓住了他的脖颈子,没等他抬脚后踢,那人已经拎着他的脖子一旋,把他结结实实的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梁子刚两手撑地想要爬起来,一只大脚伸过来踩在了他的脸上迫使他的脖子不得不扭向一边。
      猴子轻蔑的看着梁子:兔崽子,敢打老子的主意,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性,偷老子的东西,你有那资格吗?
      梁子双手抱着踩在自己脸上那只脚连连求饶:爷爷爷爷,您饶了我吧,我鬼迷心窍,我瞎了眼,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吧……
      猴子这才把脚挪开,斜睨着梁子。梁子挣扎着爬起来,坐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揉着被踩得几近麻木的脸,抬头看了看站在跟前的猴子。他觉得很奇怪,眼前这个人精巴干瘦的跟猴子似地,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
      猴子:看什么?怎么,不服气是吧?不服气可以起来跟我比划比划。
      猴子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抬脚向前的动作。梁子下意识的护着脑袋连滚带爬的往后躲了躲身子:不敢了,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梁子护着脑袋却没见大脚丫子过来,这才慢慢的犹豫着把胳膊放下,猴子却猛地一脚踹过来,结结实实的踹在了他的胸口上:不敢了也他妈的不能饶了你!
      梁子惨叫一声再次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地。猴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捆卷绳上前像捆粽子一样,把他绑了起来:就你这路货色,不让你吃点苦头你他妈的不知道马王爷为啥长了三只眼……
      可怜的梁子这时候只有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喘粗气的份儿了。
      这时,张勇从破庙里面走出来,看也不看地上的梁子:咱们的人这时候该到位了吧?有消息没有?
      猴子摇摇头:没信儿呢。
      张勇猛抬头,却见一只信鸽从天际飞来。猴子打了个响亮的口哨,鸽子扑闪着翅膀落下来,停在张勇的肩膀上。张勇一边从鸽子的腿上取出信筏,一边从口袋里抓起一把小米喂着鸽子。
      张勇:唉,老大又催了。看来这次咱们的大老板是动了真格的了。
      猴子,要不要我再催催各路的弟兄们?
      张勇:算了,催也是白催。咱们也别闲着,到处溜达溜达找找吧。
      猴子一指躺在地上的梁子:这小子怎么办?
      张勇:扔那枯井里算了。能逃出来算他命大,逃不出来是他自己出门的时候没选好日子,没给佛祖爷爷烧高香。
      猴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梁子,刚想弯腰把他拎起来,梁子急忙一迭声的:等一下,等一下,我知道你们要找的在哪儿……
      刚刚转身想往车的方向走的张勇闻声又转回头来,走到梁子跟前慢慢蹲下:你刚才说什么?
      梁子:我知道你们要找的在哪儿……
      张勇:哦?是吗?那你说说,在哪儿?
      梁子试探着:能不能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
      一边的猴子踹了他一脚:王八蛋,你知道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还想讨价还价?
      梁子惨叫一声:啊,我不敢,不敢,不敢了……
      张勇:那就说吧。
      梁子:你们要找的,其实,是在那边的山上,不是山上,是在山坡上,就在那边,那边的山坡……
      张勇突然笑了:小子,跟你爷爷打马虎眼呢是吧?你知道你爷爷我要找什么吗?你他妈的连老子要找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说你知道在哪儿?
      梁子看着他满带笑容的脸上透着一股子狰狞,一股寒意从心底蹿出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浑身发炸,一种从没有的恐惧感涌出,身上的汗毛和头发好像都直立起来了,刚想开口再求饶,张勇猛的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把他还没出口的话抽了回去。
      张勇:把他的嘴堵上,老子要亲手把他扔到那枯井里去。
      猴子遍身摸了一遍,没找到什么东西,抬脚把自己的一只袜子脱了下来,慢慢的走到梁子跟前。那只臭袜子还没拿到他的眼前,梁子就已经闻到了那股刺鼻的汗酸和辛臭的味道。内心堆积的那种恐惧感已经到达了极限,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爆炸了,梁子想不顾一切的狂呼救命,他奋力猛一张嘴,那只臭袜子已经顺势塞进了他的嘴里,塞得严严实实的,不但把他没喊出来的救命声塞了回去,那股刺鼻醒目的汗酸和辛臭把他熏得一个劲儿的直翻白眼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张勇像抓一条被拖翻了的死狗一样轻轻的把他拎了起来:从现在开始你就念阿弥陀佛求佛祖爷爷保佑你长命百岁吧,啊……,要不然就求求阎王老爷让你早点托胎投生去……
      张勇双手一甩,准确无误的把梁子甩进了那眼枯井里去。
      耳听着“噗通”一声闷响,就再也没有声息了。

      梁子初入井的那一瞬间,虽然跌得浑身酸痛好像散了架似地,可心里却一下子镇定了,丝毫没有慌张。原来就在张勇甩手扔出来的刹那,梁子已经施展空空妙手把他兜里的打火机顺了过来。只要有了这个就能烧断身上的绑绳,只要能把绑绳烧断,还怕自己出不来这眼枯井?
      耳听着外面的车马达声响起逐渐远去之后,梁子开始艰难的活动着把打火机取出来要烧断反绑在身上的绳子。只要烧断其中的一股,自己就能得以获救,得以重生了。这个过程对一般人来说似乎艰难的难以想象,不过对于梁子来说就不是那么难了。虽然也把衣服烧破了,虽然也把手烧得起了一串燎泡,好在他终于做到了。在烧断绳子的过程中,他突然想到了那些慷慨赴义的共产党员,不由得在心里暗骂,妈的,要是老子也出生在那个年代,指定也是一个威武不屈坚忍不拔的优秀党员。
      绳子一烧断,梁子首先把堵在嘴里的臭袜子抽出来扔到一边。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这只臭袜子的气味已经把整个枯井都塞满了。这家伙要么就是半年没洗脚,要么就是一年没洗袜子了,连只袜子都这么臭,难怪那么干巴精瘦的一个瘦猴子能有那么大的一身力气了。不过这些东西都已经来不及想了,梁子现在首要的事情是赶紧把呛在肺管里的这股臭气都咳出来才行。这一阵干呕,呕得翻江倒海,呕得天崩地裂天旋地转天地昏暗天地无光,直呕得他头晕脑胀,浑身抽筋一身虚汗再也没有力气再呕了才慢慢的停止下来。
      梁子一边坐在井里喘息着恢复力气,一边看着头顶上那一片亮光,突然就想到了家里,想起了在家里苦苦支撑着苦熬挣日子满头白发的老娘,想起了母亲那双皱得好像斑驳的老树皮一样的手。梁子突然觉得悲从中来,有了想要痛哭一场的冲动。他想好了,如果自己从这里走出去,就哪儿也不去了,直接回家,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陪着自己的母亲,陪着老娘好好的过日子,再也不过这种让人唾弃让人辱骂让人提心吊胆的生活了。至于自己那个丧心病狂的王八蛋父亲,他他爱生爱死爱咋咋,由他去胡作非为,跟自己也没啥关系了。只要自己能跟母亲在一块儿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不再让老娘为自己担惊受怕提心吊胆就好了。想到这里,梁子似乎一下子就有了无限的力量无限的信心无限的希望,对自己的未来生活突然萌生了很多美好的憧憬。
      张勇开车下山,拐过山脚的时候,看见了一条三岔路口,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转。张勇习惯性的掏出烟来,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打火机了:哎,猴子,见我打火机没?
      猴子:没有。
      张勇沉思了一下,把嘴里没点着的香烟甩到窗外开始打方向盘:可能是落那破庙里了,我得找回来,那可是当初跟你嫂子刚认识的时候她送我的定情物,这要是真丢了,还不得把我的皮给扒了啊。
      梁子好不容易爬了出来,刚一露头还没来得及跳出井,突然看见张勇的大皮鞋已经站到自己的面前了。梁子一下子僵在了那里,他苦着脸抬头望去,那个干巴精瘦的瘦猴子站在一边似笑非笑一脸嘲讽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梁子顿时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刚看到梁子的时候,张勇也愣了一下,他觉得非常惊讶,绑得那么结实,他居然也能挣脱开,看来这小子有两下子啊。这真是应了那句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行行有能人。张勇饶有兴致的在梁子跟前蹲下来,打量着他。梁子悲哀的把眼睛闭上了,不用想他也知道自己的结局有多惨了。指定是被暴打一顿,然后重新再被绑上往井里扔一回。
      奇怪的是,张勇并没有打他,反而跟他说话了:把打火机拿来。
      梁子一条胳膊撑着井沿,另一手颤颤巍巍的伸到衣兜里把打火机摸出来递过去。张勇接过,点着一支烟慢慢抽了一口,缓缓喷出一团烟雾在梁子的脸上:行,有点能量,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爷爷的打火机偷去让我丝毫没有察觉,不错,有点本事。别害怕,就冲你这点本事,爷爷我今天饶了你,留着你这条小命。不过嘛,你得从这个井里往外再爬一回,给我看看你究竟是怎么出来的。
      张勇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烟慢慢的往梁子脑门上凑去。梁子急忙身子往后一仰,手一松又摔了下去。张勇伸手把井沿的绳子抽出来扔到一边,冲着井里边喊着:小子,这回你要是能再爬出来,你这条小命就算是你自己的了。
      张勇和猴子扬长而去。这回梁子可算是彻底的失望了,望着这口少说也有几百年历史的古井,看着这四周光滑的井壁,梁子试着用手摸了摸,硬邦邦结实的就像是一块大石头凿成的。要是这井壁四周湿漉漉的哪怕它长满了苔藓呢,只要自己坚持坚持没准还能用手指头挖出一个个蹬洞来,可现在这样子……,看来自己也只有等死的份儿了……。可怜的老娘,你可怜的儿子再也见不到你老人家了,你可怜的儿子再也不能在你老人家跟前尽孝了……,你可怜的儿子再也不会惹你生气,让你牵挂让你惦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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