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玉簟秋（六） ...
-
心头蓦然一揪，关玥迈开双腿，慌慌张张地跑向莫岑溪，将近时，却听他说道：“我姐姐的确是陇州天香阁的歌女，也的确和大人颇有交情。”
关玥一震，整个人似被铁钉钉住一般，挨在墙垣下的尹勋柏和商余也是怔然，呆呆望向他。
莫岑溪续道：“也如你们所说，我的确是个孤儿。”
关玥胸口一阵突突乱跳，不安道：“莫岑溪！”急促一唤，三分害怕，三分制止，还剩几分不解和惶然。
莫岑溪面不改色，敛眸转身道：“我说完了。”
金色暮帐里，飞花震落，一阵阵地舞在他黯然离开的身周，似那心绪千回百转，跌宕起伏。
关玥咬着唇拔腿追去，却不防尹勋柏先她一步，探手按住莫岑溪肩膀道：“等等！”
莫岑溪双眸一偏，看向尹勋柏，眼里神色依旧冰寒。
尹勋柏忽被震慑，皱眉抿住双唇，道：“当日之事，的确是我口无遮拦。不过……你若早这样坦白，我也不会私下非议你！”说着手一松，头一转，在莫岑溪眼波颤动的刹那，环胸望向别处。
关玥及时赶来，恰好听到这一句，震惊之余，不由心中宽慰：“你们这是……和解了？”模样憨然，继而又咧嘴一笑。
尹勋柏扭头不理，气场很不自在。
莫岑溪脸色变幻，似有些惊疑不定，看向关玥，却见她哈哈大笑，跳起来在自己肩膀一拍。
“莫岑溪，不错嘛！”
莫岑溪冷不防被她打得身子一晃，便要发作，却见幽香落花下，她眉开眼笑地站着，一缕鬓发飞动风里，拂过那明媚的笑容。
喉里蓦然一梗，莫岑溪作势离开，却给关玥拉回来道：“你去哪里？吃饭是不是？等我们一起去啊！”
莫岑溪板脸道：“我……”
关玥一边捉住他，一边回头张望，对着庭中那二人叫道：“荀大哥，小胖哥，赶快过来！”
荀天昊欣慰一笑，阔步走来，商余亦屁颠屁颠地跑到尹勋柏身边，撞一撞他胳膊，道：“其实，你刚才也蛮不错的。”
尹勋柏藏在树影下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瞪向他道：“要你多管！”抬手将他撞开，不想力劲过大，又忙拉了一把。
******
夜幕降临，山色凄迷起来，而在松柏掩映深处，却有一排长屋灯影初上。
膳房里，一群少年或围桌杂谈，或你追我逐，人影绰绰，众口喧喧，真真是片刻安生也无。
轰轰闹声中，商余专心致志地狼吞虎咽，尹勋柏嬉皮笑脸地与邻座攀谈，荀天昊泰然自若，关玥眼珠四转，对座的莫岑溪局促且斯文地用膳，咀嚼时候，一双红唇轻轻抿动，不露皓齿，不动声色，美得像落蕊在湖面轻轻漪回般。
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定格此处，便没再动，少顷，忽荡开一叠笑影来。
关玥想道：“难怪尹勋柏说，他和他姐姐的倾城容貌如出一辙，眼下一看，还当真是个小美男！”长睫噗噗闪动，一双竹筷在碗里划来划去，“唉，我以前怎就没发现，他这张脸看起来恁般顺眼呢？”头一歪，细细观赏，半晌才一个晴天霹雳，“噫！我在想什么？”一对桃腮滚开红晕，忙低头扒饭掩饰起来。
却在这时，忽听尹勋柏道：“唉，你怎么不吃胡萝卜？”抬眼瞧去，他一双长筷已伸进莫岑溪碗里，“可惜可惜，我替你解决掉算了！”
莫岑溪面色一变，动筷挡来，已自不及，一撮红嫩嫩的萝卜丝已然没入尹勋柏嘴里。
莫岑溪瞪大双眼，面如打霜，却见尹勋柏嘿然一笑：“不客气，下次我还可以帮你。”
莫岑溪忙道：“不用了！”皱着秀眉，继续吃饭，又是往日冷霜面色。
关玥心下好奇，探头道：“莫岑溪，你不喜欢吃胡萝卜？”
莫岑溪抬眸觑她一眼，不耐道：“你又想说什么？”
关玥笑眯眼，小声道：“我想说，你不喜欢吃，下次就给我，别给尹勋柏这个馋猫。他这人，谁的饭菜都喜欢去夹两下，弄得别人碗里到处是他的口水，脏死啦。”
莫岑溪脸色又是一变，一双长筷僵在碗里，动也不动。
关玥瞅得他这模样，顿时捧腹大笑，却遭尹勋柏斥道：“好你个小瘦瘦，竟敢诬蔑我！”忽把长筷一舔，弄来莹亮亮的唾沫，朝关玥碗里一阵乱搅。
关玥大吓一跳，撒开手道：“尹勋柏！你好生恶心！”推开那半碗饭菜，再不敢碰。
尹勋柏咬回长筷，一抹刘海，却是个眼巴巴的可怜状：“谁让哥哥我待你如此之好，宁可自毁名声，也不愿你背负那诬蔑之名呢？”
关玥全身一抖，气得要唇舌相讥回去，然眼角余光里，却忽有春光绚烂，定睛看去，竟是莫岑溪唇角荡开一丝轻轻浅浅的笑容来。
这一瞥，便是真个是呆了。
******
众人用完晚膳，夜幕已临，三三两两的回到峰顶庭院时，四下金香阵阵，月白风清，大好一片秋夜美景。
莫岑溪一路走着，虽不怎地和大伙搭腔，但行为谈吐已然十分和气，回到房里，关玥都忍不住向他一笑，嘉许道：“莫岑溪，你这座大冰山终于开始融化啦！”
莫岑溪卸下长剑，侧身在床头坐下：“我只是不想再遭人背后非议，至于吃饭，是你硬拉我去的。”竟不计较“大冰山”这称呼，只是一如既往神色淡漠。
关玥不以为然，哼的一笑，探手欲拿灯座处的火折子，却听莫岑溪道：“不要点灯。”
关玥奇道：“为什么？”
莫岑溪道：“窗外有月亮，而且我困了，想睡。”
他说话总是言简意赅，哪怕今日的“坦诚相待”，也是寥寥草草的三句话不过。
可他话虽如此，人却是往门外走，关玥一惊，匆忙往门边一站，睁大眼问道：“你要去哪里？”竟是个挡人状，怕这人逃掉一般。
莫岑溪居高临下，垂眸睨她道：“打水，沐浴。”
关玥一怔，望到木柜旁的大木桶，当下面颊羞红，暗道：“糟糕！我光想着能和他安生相处，却忘记这些麻烦事啦！”
叫苦连连中，人已被莫岑溪不耐烦地推开，再回过神时，他已自井边提了两桶水来。
因着双腿修长，莫岑溪三两下便两个来回打满了水，放下木桶，站在衣架旁开始宽衣。
关玥双臂张开，至始至终都贴在墙上，一瞅这幕，顿时心如擂鼓，想走，两条腿又扎根似的，动弹不得。
月华映照下，莫岑溪已褪下衣衫，朦胧里，竟是宽肩细腰，挺背长颈，肤色白皙如雪玉。
关玥胸口震动，血脉卉张，一股热火冲入鼻头，隐觉不妙，忙摸到门沿欲跑掉，然心念一转，却又生生忍住，咬牙想道：“不行……往后这样的相处多的是，我须忍受！”
莫岑溪听到细微动静，便回头看来，一双眼映着月色，盯向关玥那张臂开腿的“壁虎”模样，皱眉道：“你在干什么？”
关玥呵呵一笑，咽下一口唾沫：“没什么……哈哈，你继续！”厚着脸皮，不妨目光闪动间，忽瞥到他胸膛上一对粉嫩可爱的圆豆，顿时双膝一软，扣着门沿瘫坐下去。
莫岑溪面色一冷：“出去。”
关玥负隅顽抗：“我是男的……你怕什么？”拼命瞪大眼睛，仰头去看，作坦然之状。
莫岑溪眨了眨眼，不再多言，信手把脱下的衣衫往床面一扔，便解开裤带，谁料长裤落脚瞬间，竟是一阵大风吹来，抬眼望去，门扇摇动，墙边已人影空空。
莫岑溪双眉一敛，掠出一掌隔空合上门，抬起长腿跨入桶内。
“莫名其妙。”
庭院石井边，一个瘦小黑影趴在上面，噗嚇噗嚇大喘不休，脑海里不断浮现在暗影里，那人腿间的模糊之物，惶然道：“怎么办？我看到了……不对，我看到了吗？”掬起水来，猛冲面颊，狗儿似的摇头晃脑一阵，叫道：“没有！绝对没有！”惊觉嗓门过大，忙又四下张望，见左右无人，这才心下一松，瘫似的贴在井边，歪头道：“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玉簟秋（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