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其三 ...
-
再后来，她再度离开了天界。
这次却再是光明正大不过。临走前还好好跟神上告了别。
——说来，对于自己能受封巫山的事，她其实并不意外。
神上他啊向来就是这样，即便自己有时因为一时任性而闯了祸，他也最多说她几句或是让她禁足些日子。之后就依旧想法设法的找来自己喜欢的东西，更从不会让她受委屈。
所以今次在发现她对巫山这块地界的喜爱之后，才会那么毫无犹豫地暗中为她请了封吧……也因此，在她的心里，这天界之上能让自己有所牵挂的也就只有神上跟、那个人了呢。
……司幽呵。
念及此名，她的脑海就又是一片空茫。
自那日受封礼过后，她与他已是未见多时。只是隐隐有听闻：司幽上仙似乎将早先于天界的任职一样样辞去，理由虽言辞有异但意味皆是相近，不外乎一句“今余力不济恐难堪大任”。
谁知这些一看便是托词的提案居然一一都被上界应允。
她初闻也还觉得略显荒诞了，然仔细想想倒有些释然……
近日天界与魔界似又生出些许摩擦，那人失去了劫火傍身，纵还担着“上仙”之名，在某些仙神眼中恐怕已没多少可用之处了吧。毕竟他仙法术力强则强，为人处世却是低调且不合群，也是天界少有的不以强者自居又厌弃杀戮的仙人……先前若不是有神农神上请托，他大概连之前的神魔一役都不会前往吧。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就松了口气。
即使自己对天界种种事物不太了解，也深感似司幽这般性情之人，若能远离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局势，大概……未尝不是件好事。
——但愿下次再见之时，他别变得太多……多到自己都认不来了。
——然后，千万千万……别再像上回一般尴尬纠结就好。
她就这么自顾自想着，随后就施施然走进了“天界之门”。
淡绿的身姿转瞬即消失在了那一片忽闪的金光中。
………………
………………………………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己要不是眼花了，就一定是在做梦吧！
不然要她怎么才能相信，那个前几刻还想着能“下次再见”的人，现今居然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适才刚至下界，她就轻车熟路地运起云身之诀往巫山而来。所以不过是几个起落，就顺利到达了据说是神上委人于巫山山腰为她建造的寝宫前。
谁曾想，在这里等着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某位离职久矣的上仙大人。
“……喂，你倒是说句话啊！堂堂司幽上仙莫不是成了哑巴不成。”
纵然心中隐约已有什么想法在慢慢成形，她也难免有些焦躁。因为直觉告诉自己，这绝不是什么凑巧路过之类的巧合。她固然……固然是有那么一点高兴能这么快又见到他，但多少还是更在意会在这里看到他的原因。
不过……算是如她所愿吗？
站在她面前的仙人确乎还是老样子，墨色的一身装束未改，眸光也如旧淡定得让人根本看不出它之主人的任何想法。
尽管下一刻他说出的“事实”就马上让她觉得——
这哪里是如她所愿……根本就是老天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在下……不，属下在前些时候已被神农神上派至殿下身边，担任殿下在人间行走的护卫之职。”
“而这两天因殿下于巫山的寝宫刚刚建成，神上特派属下先行在此守候，待神女前来再行从命之礼。”
话音方落，那人就单膝跪下，朝她行了一个郑重而繁复的大礼。
这边的她却是从听完的瞬间就陷入了某种不可置信的情绪里。
自然也没能躲过他那一道沉重非常的致礼。
“什么护卫……什么从命之礼……神上他怎么可以这样……”
“你、你难道就不觉得委屈吗？”
面对她近乎责难的问话，他不过是垂下头，微敛的眉目看不出半分不豫。
“能为殿下效劳，属下只觉三生有幸，谈何委屈。”
字字句句都可谓是诚挚非常。
——可我并不想这样啊。
她差不多是费尽了心力才按捺住自己大声喊出这句话的冲动。
只因到这个时候，她也清楚，这件事已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就能随意更改的了。
归根到底，他……不也真的是跟她一同来到了这里吗？
身份不同又怎样呢？自己分明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啊……
干什么、干什么还要为这个连他自己都不在乎的人去恼怒呢……
说不定……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她忽然就像失去了向什么抗争的力气。
然后微仰起头，露出了自己一贯的笑容。轻易掩盖住了这张姣好容颜之下还不断挣扎着的心。
“……好啊，既然你这么乐意，那从今以后我去哪里你就要跟到哪里，除非是我的命令，否则哪儿都不准去——你，倒是做不做得到？”
“属下……遵命。”
………………
…………………………
往后她每每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却是没什么情绪可言了。
司幽被派遣来给自己作护卫一事既然是神农神上的意思，那自是有他的道理。她早就听说司幽便是神上亲自带上天界飞升的仙神之一，想必再怎样也不至于害了他去。
况且自己先前不也觉得他现下离开天界不是坏事吗……
为什么还是……
——哈，不过是没想到那个看他自那里“坠落”的人……会是自己吧？
在这世上，很多事总是旁观不如亲历。让她亲眼看着一样曾经光辉夺目的“宝物”在自己手上蒙尘，真的是再残酷不过的事了吧。加之……那曾经可以说就是自己的愿景。
于是惋惜也好，愧疚也罢，乃至某些不一样的情绪，才会一同在那个时候倾泻出来。
——乃至教她说出那样的话。
看似任性无比的话。也是只要说出来就一定会被讨厌的话。但那是她仅想到的选择。
——拒绝吧，说你不愿意吧。
——这样她才有理由……摆脱那个“见证者”的身份啊。
——见证他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上仙，如何成为了区区的帝女护卫。
怎知，事与愿违。
她虽没有给过自己后悔的余地，却也无法为他允诺的作答感到欣喜。
直至后来匆匆回到寝宫最深处的休憩之所，她也没能从那种无力感里脱离。当然更想不出，自己从今以后又该与司幽如何相处……
这些都成了当日她整夜无眠的罪魁祸首。几乎让她觉得，那些过去的梦魇又将要卷土重来一般。可有些事大抵就是这样吧，越是不以为然的越是会在某个时候变得无从下手，而越是日夜焦心的越是易于不经意间径自消散无形。
关于她二人相处之事，显然就属于后者。
只因在次日重又见到司幽的那一刻，她才惊觉——
既然自己都不在乎彼此的身份问题，那又干嘛操心劳什子两个人该如何相处的事呢？
——之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
虽说这样的态度，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都会让自诩“护卫”的司幽时不时就面露苦恼……
她也依旧乐此不疲。
而今时今日回想起来，那些日子……或许正是她一生之中最愉快而开心的时光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其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