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红尘道》撒拉法

91、番外《红叶》

　　红娘自从回到周惠婷家与白歆月、兔儿神重逢以后，整日都有些不对劲，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对劲，白歆月问她原因时，她也答不上来自己是哪里不对劲。
　　白歆月看着她奇奇怪怪的，却又帮不上忙，只能替她担忧。兔儿神也看出红娘这次回来以后不对劲，但与白歆月相比，显得有些漠不关心，既不过问也不去想红娘不对劲的原因，只在乎自己腹中的孩子。
　　周惠婷帮兔儿神种胡萝卜时，红娘也没有去帮忙，只是坐在院子里发呆一整天，样子若有所思，周惠婷唤了她几回，她皆是全无反应。
　　周惠婷无奈，走开了，遇上迎面而来的阿义，便微微皱眉，对他诉说苦闷：“红娘怪怪的，我叫她好几回她都没有反应，你说，大神仙救她的时候是不是哪里弄得不妥当，弄伤了她的头？”
　　阿义听罢，特意望向红娘，看了一眼，胡乱断定：“大病初愈嘛，元气还没有恢复，等吃了一些补品后，自然就变得活泼了。”
　　周惠婷半信半疑看着他，“真的是这样？”又微微皱眉，“她最近胃口也不好，做了好菜她也不吃……”
　　阿义抓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道：“别乱想了，她也是神仙嘛，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你多关心你自己，身体本来就不好了，没事别乱添忧愁。”
　　周惠婷乖乖听自己丈夫的话，轻轻点头，回头瞥了红娘一眼，心里暗暗叹了一声，迈步走进了屋子。
　　阿义向来多管闲事，安慰好了周惠婷，一转眼，就又移步到红娘面前，半蹲着，双手撑在膝头，微微歪头，疑惑地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
　　红娘不经意地抬眼，迎着他的目光，平静问道：“你在看什么？”阿义想不到她会有反应，愣了一下，直起身，摸了摸头，扬起尴尬一笑道：“我看你发呆这么久，在琢磨你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事。”
　　“没事……”红娘干脆地回答他，神情却还是照样若有所思。阿义心里质疑着这个回答，看着她，知道自己没有洞察她心思的本事，又移步走开了。
　　红娘不理睬他，缓缓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帕巾来，缓缓展开，捧着，看着上面那四个绣字——红娘，珍重。只不过是最平凡的四个字，她却日日夜夜琢磨着它，就好像它是一门很大的学问。
　　‘公主出嫁了，花轿刚刚来过了’——这句话一直刻在她的心里，她每每想起这句话就会莫名失落，甚至有些悔意，因为她醒来时晚了一步，没有能见上公主一面。
　　公主成亲了，至少让自己当喜娘才是啊……她心里这么想着，把那块帕巾收了起来，起身，对这里的人一声招呼也不打就缓步出了院子。
　　皇帝统治天下的时代，她来到了独臂快刀侯的府邸，缓步走进深院以后，她看到已经挽了头发做妇人发髻的金叶公主正在散心，姿态很端庄，有一个小丫鬟陪在她身边，两个人正在说笑。
　　红娘止步，直直立着，不吭声，片刻以后，说笑着的金叶公主蓦然回头，一眼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后迈步走了过去，高兴着脱口：“红娘！你终于活过来了！”
　　红娘只是抿唇一笑，启唇：“其实我早就醒了，就在你出嫁的那时候。”金叶公主微惊，问道：“那你怎么不来找我？”
　　红娘答道：“我醒来的时候，花轿已经把你带走了。”金叶公主含笑着，道：“不管怎么样，能见到你活过来真是太好了。”
　　“公主……”红娘微微张口，没有把后话说完，便被金叶公主打断，“别再叫我公主了，我现在是解夫人。”红娘微微垂眸，朱唇一启，只是问她，“那你，觉得自己现在幸福么？”金叶公主轻轻叹了一叹，“勉强吧……”
　　红娘心里了然，语出无奈，“你心里自始至终爱的还是阿月……”金叶公主没有先回答，只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小花，你先下去。”小丫鬟不吭一声，就退下去了。旁无他人，金叶公主才敢说：“他爱的是兔儿神，我知道这段姻缘强来不能。”
　　红娘垂眸，有些许放心，“你能想得开就最好。”金叶公主抿唇浅笑，撇开了话题，“今日天色好，我们难得重逢，不如你陪我出去逛逛？”
　　“好啊！”红娘一口答应，一想，又道：“不过，我们两个女的一起出街，容易引来麻烦，我又不能在凡人面前施法……”金叶公主听罢，觉得也对，绞尽脑汁想着主意。
　　红娘很机灵，比她更快想到办法，道：“我有办法！”话落，一旋身，就变作一个青衫公子，手里执着一把折扇。
　　“你……你可以变成男人啊！？”金叶公主微吃一惊。红娘含笑道：“变化外表是神仙最擅长不过的把戏，不过无论怎么变化，元神还是原来的元神。”
　　金叶公主懊悔起来，“早知道你能变成男人，我就想办法拖延婚期，然后等你醒了，就可以骗我父皇了……”
　　“命中注定如此，再后悔也没有用了。公主，咱们上街吧！”红娘道，又加补充，“我还是喜欢叫你公主。”金叶公主不与她计较这个，迈步走在前头，红娘打开折扇，紧跟着走在她的身后。
　　俩人共载一辆马车，期间，红娘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帕巾，递向了金叶公主。这块帕巾，金叶公主认得，并且很明白上面是她用针线绣出的四个字——红娘，珍重。
　　她抿唇浅笑着，抓住红娘的手腕，轻轻推了回去，“你就当做是纪念罢。”红娘道：“其实也不必要什么纪念，我们可以随时见面。”
　　金叶公主先是垂眸，然后又抬眼照旧是浅浅一笑，“你收着好了，反正覆水难收了，我留着它也没有用处。”红娘听她的话，把那块帕巾收起来。
　　集市里，两个人缓缓走过长街，金叶公主不看胭脂水粉，也不看饰物，只是见有担货郎兜卖小玩意儿，就走过去，从箩筐里拿起一个拨浪鼓，摇了一摇，露出笑容，当下问那担货郎，“多少钱一个？”
　　那担货郎道：“五个钱。”金叶公主马上拿出一只黑底金丝的锦袋，从里面取出五个钱，交到担货郎手里，拿着拨浪鼓继续往前走。
　　前方，有一个孩子正闹着要吃冰糖葫芦，妇人却是不愿意买。金叶公主见了，出奇地买了一支冰糖葫芦，送给了那个孩子。尾随着她的红娘，看在眼里，心里是一万个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般喜欢孩子甚至还买了孩子喜欢的东西。
　　逛了集市一圈，两个人回到马车里，金叶公主没有打算要回去，吩咐马夫驾车到送子娘娘庙。过了须臾，马车停了，金叶公主下了马车，与红娘一起步入庙堂。
　　庙公走出来，面上堆笑着迎接金叶公主，“解夫人，你这次来的这么早，我刚要打扫一下呢！”金叶公主答道：“这地看起来也不脏的，庙公不用急。”
　　庙公笑道：“我去拿香给你。”马上取了香支，点燃柱头，吹去火焰，恭恭敬敬地递给金叶公主。红娘抬头看了看高大的送子娘娘神像，含笑着对金叶公主道：“这神像倒是挺像天上的送子娘娘的呢……”
　　金叶公主拿着三炷香，在垫子上跪下，向神像认真地拜了拜，随即起身，将三炷香插在了供台上的香鼎里。
　　庙公又笑道：“解夫人，你放心，这尊送子娘娘很灵的，会保佑你的。”金叶公主只是笑了一笑，带着红娘走出了庙堂。
　　“你刚出嫁两个月，就要拜送子娘娘求子，是不是早了一些？”红娘脱口。两个人回到了马车里以后，金叶公主答，“是求她保佑我们母子。”
　　‘我们母子’……红娘扭头，怔怔地看着金叶公主，许久，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原来你这么快就要当娘了，恭喜！”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本来她以为自己应该是很高兴的，但不知为何，‘高兴’却莫名很勉强。
　　金叶公主含笑着望着她，“你见过送子娘娘，要是她不灵，你记得找她帮我说一说。”红娘没有点头，只望着前方，道：“该保佑的，她一定会保佑的。”
　　金叶公主忽然抓住她的手，认真道：“你先答应我。”红娘低头看着她的手抓住自己的手，犹豫了一下，最后无奈道：“我答应你……”
　　一日以后，红娘变回原来的样子，回到周惠婷家里，还是坐在院子里，撑着腮，发呆又发愁。兔儿神走过来，瞥了她一眼，直接经过，红娘连忙叫他：“兔儿神，你等等！”
　　兔儿神止步，回头，平静道：“你今天总算是有反应了？”红娘不答，只道：“我想跟你说说话，你愿不愿意。”兔儿神走回去，坐在她旁边，“有什么话，你说。”
　　“我最近很奇怪，是不是？”红娘吐出心里话。兔儿神面不改色，答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最近不妥？”
　　红娘道：“今天，我去见金叶公主了，她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再过几个月，肚子就要大起来了。”兔儿神明白她的意思，道：“那是好事。”
　　“是谁都会高高兴兴的祝贺她不是？可我就是很奇怪，明明想高兴，偏偏就是高兴不起来。”红娘忧愁起来，道出心里话。兔儿神盯着她，脱口：“你嫉妒她了。”
　　红娘想了一想，大不认同，“我是天上的红娘，又不是凡间女子，怎么可能会嫉妒。”兔儿神看了看她几眼，暗暗沉思了片刻，只问她，“那你可知道什么是‘爱’？”
　　“不懂……”红娘摇摇头。兔儿神又接着问她，“那你对金叶公主的感情如何？”红娘仔细想了一想，答：“她就像我的好姐妹一样，我关心她就像关心自己。”
　　兔儿神看着前方，浅浅一笑，说道：“我明白了。”红娘一愣，又是一喜，“你这么快就明白我很奇怪的原因了？那你告诉我，怎样才能不这么奇怪。”
　　兔儿神缓缓立起身，“男女私晴，我明白，同姓的晴艾，我更加明白，所以更加确定，你是动了凡心。”
　　红娘听之，道：“可是我，并没有喜欢上男子啊！”兔儿神答，“女子不一定只有喜欢男子才是‘喜欢’，男子喜欢男子，女子喜欢女子，都是‘喜欢’。”
　　红娘怔然，“我……难道……”兔儿神平静地看着她，“神仙的姻缘，是由神仙自己创造出来的，顺理成章的话，就能在一起，就像我和阿月一样，但是，如果不是顺理成章，也只能是有缘而无份。”
　　“我……”红娘微微张口。兔儿神奉劝她一句，“你的道行还很浅，修炼才是你的本分，况且，金叶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说白了，你们有缘无分。趁你还没有明白什么是‘艾’，早些忘掉对她的感情，如果你自己办不到，忘情河是你最好的选择。”
　　红娘呆愣着，低下头，缓缓启唇：“我……明白了，谢谢你，兔儿神。我会静下心来提高自己的道行，在此之前，不会轻易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