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性命之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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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回到房间，还是久久无法入睡。
要理清的东西太多了——
原来我长得像良妃，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相像，竟然让她亲生儿子都把我认错。
良妃在生八阿哥之前只是辛者库的一名宫女，却让康熙忘了身份宠幸她。惠妃、德妃、宜妃所忌惮的是秀女出身的“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康熙的欢心，继而独擅专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现在中宫之位悬空，这些娘娘们，特别是生了儿子的，没有谁不觊觎这个位置。说不定还能靠着这个身份易储，二阿哥胤礽不就是赫舍里皇后的儿子才会被封为皇太子么！良妃出身微贱，即使生了儿子那会儿都没有封妃，皇后轮不到她来抢。后宫和朝廷一样，讲究的是一种势力平衡。这三个妃子互相帮助也互相牵制，都想把我弄死，却也因此没有出手。
但是，我仍然想不到一个算是毫无背景的小秀女至于让她们下如此毒手，即使我在她们眼中是个争夺皇后之位的有力对手。好像还有什么更重要更特别的理由……可是我不了解这些后宫女人们的背景，想不通，想不通啊。
八阿哥大概隔四五天就会去给良妃请安，当然见不到的次数要比见到的多。当天的深夜他就会在那棵树下向远处眺望。
我有时候睡不着就出去跟他聊聊天，话题从良妃身上一直延伸到不同方向。即使他说得眉飞色舞，也掩盖不了眼底的落寞。
唉……我想帮帮他，这个可怜的孩子。低头看到我的腰牌，忽然心生一计！
“胤禩，主子喜欢什么颜色？”良妃还没有封号，不能叫她娘娘，只好称为主子了。
“和你一样，喜欢素的。问这个做什么？”
我得意一笑：
“给主子送布去啊！精绣坊里多得是素颜色的布，明天我去好好挑上三匹。这儿离她也近，我是宫女，看她也方便。以后你想送些什么，带些什么话，我都可以帮你啊。”
“你呀……”胤禩露出感激的笑容。
没有反对，就是可以啦！明天，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良妃了。
怕锦绣姑姑她们在，即使做好了取布用布的记录我也不好当面解释怎么会突然替八阿哥选布，今天一大早我就抬着三匹布往东边走去。
手稍稍抬高，这些布刚好把我的脸遮住。听胤禩说每回去看良妃都被她身边的一个宫女劝回。这个人连阿哥的面子都不卖，说不定是谁的人特别来监视良妃的。那三个妃子嫌疑最大，我不能不小心一点。万一让她们误会我和良妃连成阵线，小命不保啊！
来到良妃住的房子，没有守门的人，院子里也没有人，似乎伺候她的就那么一个厉害的宫女。唉……可怜的良妃，即使没有封号也是一个阿哥的亲娘啊！怎么只有这等待遇？康熙也太狠了吧！
我往有人声的暖阁走去，直到良妃主仆跟前：
“精绣坊宫女茏菲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奴婢奉八阿哥之命送来布匹三样。八阿哥说最近不得空给主子请安，请主子收下这些布匹，是做儿子的一番心意。”这皇宫说话就是麻烦，你我他都不能用。
“噢？那我收下便是。”
一个辛者库的宫女能怀得龙种并且顺利生下来，良妃绝对是个聪明的人物。所以她发现送东西来的是我而不是胤禩跟前的太监，就知道事情不只是送布那么简单。
她让身旁的宫女取了布离开，却没有让我跪安。我也就一直低着头跪着。
等那宫女走远，良妃对着我说：
“起来回话吧。”
终于可以看到良妃的样子——我们五官是挺像，我看到她就好像看到现代的那个妈。可是良妃的气质温柔娴静，眉宇眼神间流露出来的是一种自卑自怜，还有成熟女人特有的风韵。我妈看起来就比较妖艳。
良妃也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看到了她迅速隐去的惊讶表情。
“八阿哥曾经错认奴婢为主子您。”我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样子相像的关系，我对良妃挺有好感的。而且让胤禩这么敬爱她，应该是个很好的母亲。
良妃并没有接话，示意我说下去。
我把怎么和胤禩认识、跟他说过的话，还有他有多么多么想来看额娘，有多么想念她全都说出来。
这一大段话把良妃说得可高兴了，最后还笑着赏我茶喝。
“这孩子……”良妃又笑了笑，“明明就不像啊……怎么会认错了呢？”
我的样子确实还处于比较“幼稚”的阶段，气质也跟良妃很不同，严格来说，是不像。
“因为八阿哥太久没看到主子了……”
良妃还想说点什么，听到花盆底的声音越来越近，那宫女快要到这边来了，在她面前不能答应见胤禩吧，只好说：“跪安吧，我乏了，有事儿下回再说。”
看来今天是没机会游说良妃见胤禩了。我跪了安，低着头匆匆离开。
这天之后，胤禩经常差人把好吃的和用的偷偷放到我房间让我给良妃送去，也准备了我的一份吃的，算这小子会做人！可是这些东西送去之后就得马上离开，根本就没时间跟良妃说上句话，别提游说她见儿子了，这八贤王有时候还真笨！没办法，吃的只能我自己一个人解决啦，我很乐于助人的。
我打算利用屋里的小炉，要胤禩弄来适合春天食用而且必须先加热的药膳，让那坏宫女去盯着火。对于一个现在还没什么地位的阿哥来说，难为他了。
一切都如计划那样顺利地把那宫女支走，我对良妃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工作之后，她终于同意明天胤禩请安不管那宫女说什么都会见他。
“主子，那人……可收为己用吗？”皇宫里多得是两边倒的奴才，她能被其他人收买，良妃也可以收买她啊。是“自己人”事情就好办很多，他们母子也用不着这么辛苦。
“不可……”良妃低声说。
我还想问能不能多加一个伺候的人，就看到那坏宫女已经迎面走来。我如果从正门离开，她一定会看到我样子的。不可以收买的人，我必须更加警惕。
我小声说了句：“奴婢跪安了。”不理会良妃会怎么想，从暖阁侧面的小门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小门通向一个荒芜的院子，栽着不知名的树，树和围墙脚附近都杂草丛生。院子有个门通向外面，可是太久没开，我心里又着急，费了好大的劲才弄开出了这屋子。小心关好门还边走边回头，生怕那坏宫女会跟上来把我灭了口。
走路不看路的后果就是会撞上东西。幸好我撞的是人，除了鼻子有点疼没什么事。
我不知道撞到的是什么人，模糊看到本来是两个人影，忽然有一个一闪就不见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路。”我完全按照在现代撞到人的情况道歉。心里还是想着那宫女的事，说对不起的时候都没看着受害者，说完就摸着发疼的鼻子还继续走。
“放肆！”男声冷漠且有震人的威仪。
我猛地清醒——这是古代，现在在皇宫，我是个宫女，被我撞到的人穿的是阿哥的衣服。
我马上转身一跪：“奴婢该死！请主子恕罪！”
这些个动作一气呵成，特别这跪的速度让我疼得忍不住面部表情扭曲。回精绣坊之后我应该学小燕子做一个“跪得容易”，即使很少看到主子有跪的时候，不过出门应该带着应急啊！就像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下。
“哪个宫里的？新来的？”
问那么多干嘛？我还想知道你哪个宫里的咧！千万可别让我得罪什么不能得罪的主儿。虽然很想撒谎，可是怕撒了后果更严重，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回主子，奴婢在精绣坊里当差。初到宫中，规矩都不懂，望主子恕罪。”我磕头，你放过我吧！
“精绣坊当差当到这里来了？”
这里是哪里？我偷偷地瞄来瞄去，正前方就是我刚出来的那扇门，门边墙角长着高高的杂草，估计真的没人会从此门出入。我的右边是宫墙，左边一部份被属于精绣坊却没有用途的屋子遮去了一些，一部分好像是通向外面的出口。估计站在外面往这边不认真看，真看不出有人会在这小旮旯里。
“奴婢……奴婢初来乍到，不小心就迷了路，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掰下去了，这位阿哥看到我从良妃那儿出来吗？会不会因为这样连累良妃啊？良妃有事，就算扯不上胤禩他心里肯定也不好过。唉，我怎么就这么大意做了坏事了呢！
不过说回来，这位“大人物”怎么也会到这偏僻无人的地方来？难道说我刚才看到的两个身影确实是有两人在，看到我来另外一人才飞也似地离开？他们碰头如此隐秘，肯定有阴谋在。说不定我能用这个脱身，再坏也不能更坏了，故且一试。
不等这位阿哥开口，我急忙说道：
“主子因何事到此地？有需要奴婢的地方吗？”我尽量显得很奴才像。
前面的人沉吟许久。量你也不敢说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有没有那条人影，这样的身份来这边怎么都说不通。
“有人知道你出门吗？”语气中透出凉凉杀意。
没人知道是不是要杀我灭口啊？你当我活了这么多年看那么多书是白看的啊？
“知道。掌事姑姑和精绣坊里今天当值的宫女太监们都知道奴婢今天出门，奴婢答应姑姑就在这附近不走远。”有本事你把精绣坊的人都灭光啊。
他思索半刻，发现我留不得，灭不得，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出来寻我，现在绝对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大哥，您就放过我吧！
“你的名字？”
啊？干什么？要做布娃娃诅咒我啊？
根本不可能拒绝回答，我无奈答道：
“奴婢正红旗瓜尔佳·茏菲。”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那位阿哥问了名字之后就让我离开了。
从左边走出去一段距离，我回头看了看。他不见了！也不知道从哪儿消失的。那个地方确实很隐秘，即使在这边走来走去也不一定会仔细看，更别说看到有人在那里做什么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到这皇宫里那么多人要杀我，我又没做错什么。他和那人影说什么我都没听见，人也没看到，就算看到也不一定会认识。人命就那么不值钱，宁杀错，勿放过。
第二天，我才知道我真的惹到了不该惹的主儿。
他是四阿哥！是那个历史上有名的雍正皇帝！
早该想到的！除了他，还有谁会有那样清冷的气质？
今天一大早，四阿哥就差人到精绣坊跟锦绣姑姑要了我去他宫里当差。
我在一堆惊愕、难以置信、嫉妒、鄙视、羡慕……的眼神中回到房里收拾行李。
心乱如麻，根本没心情收拾。
这四阿哥是不是因为昨天没办法下手将我灭口所以就将我要了去方便以后对付？
想想都浑身冒冷汗。虽然雍正皇帝现在才十七八岁，但他的“狠”可不能小看。
在房里踱来踱去，根本想不到逃脱的办法。即使四阿哥不杀我，还有个德妃娘娘。到了她儿子的宫里，她想对我怎样还不简单？
越想越急，越急越想不了辙。
找胤禩？他能帮到些什么？难道说要他跟他四哥抢一个宫女么？别说现在的胤禩没有身份权力做这样的事，即使是以后，这么做也不合规矩。
何况今天……胤禩就会见到良妃呢。怎么忍心，在这样的时候让他来解决我自己惹下的麻烦呢？
胤禩啊，或许今晚我没办法分享你的快乐了，再也不能安慰你的思念了，更或许，再也没办法见面了……
呆坐在房间里，一点也不想动。反正横竖是个死，我干嘛急冲冲地把自己送入虎口？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午饭过后锦绣姑姑进房来催我赶快收拾好到四阿哥宫里报到。她还想对我说些什么，终究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慢吞吞地收拾着，越想越无奈，越想越无力。
不想去报到，不想受人摆布，不想去送死。我不想！不想！
终于，在天色渐暗的时候，我抱着包袱跑到了昨天遇见四阿哥的那个地方。
这地方够隐秘，一般人就算是巡班侍卫也不一定会注意得到。而且被我发现了，四阿哥应该不会再来。
天已经全黑。不知道能够在这里躲多久，躲着又有什么用。无力感和绝望涌上心头，我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你果然在这里。”依然冷漠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
逃不了，终究是逃不了。
死亡，正一步一步逼近。
被无限的恐惧包围着，我只能无助地蹲着哭泣来舒缓。
四阿哥走到我跟前蹲下，问道：
“哭什么？为什么不愿到我那儿去？”没有温度的声音夹着不耐烦。
我吸吸鼻子，抬头：“你不是要杀我吗？”
眼前的人虽然皱着眉，但表情是无可奈何的。
“有人这么说过吗？”
是没有，但很合理也很符合你的作风。即使你没有打算要杀我，可还有你亲爱的额娘等着取我性命啊。
不回答他，我继续埋头发泄。
“你……”
“菲儿——菲儿！”那声音尽量努力压低可掩不住着急。
是胤禩！他在精绣坊找不到我，一路往这边寻来。
“胤禩！”
趁着四阿哥回头看清来人，我迅速站起身来向胤禩跑去。
不管身后的四阿哥会怎么猜测我和胤禩的关系，不管这样跑出去会有什么后果，现在只想有人不再让我感到害怕和绝望。
冲进胤禩的怀里，我的心情暂时得到了安慰，可是眼泪却越流越凶。
胤禩轻拍着我的背，
“听说——四哥今早要了你去，我回去之后小顺儿说你还没到四哥宫里……到底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不准备告诉他这些事。
能怎么说呢？除了告诉他四阿哥的事之外，难道还要说德妃她们把我当成第二个良妃那样防着吗？说这些，势必会伤害到胤禩。
“难道——四哥他——”胤禩突然收紧环抱着我的手。
唉，古人的想象力也忒匮乏了。一个女孩子哭着不说话不代表发生的事情只有那么不堪的一种，不把事情说清楚不知道胤禩会误会到哪种程度。
轻轻地离开了胤禩的怀抱，擦了擦眼泪，拉着他走进精绣坊的空房子里，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良妃的部分我尽量避重就轻，但在黑暗中我依然能看清胤禩眼里极力想隐藏的愤怒和忧伤。
我牵着胤禩的手说：“这一切都是他们自以为是，我们，都没有做错什么。”
胤禩，对不起。你心里的负担已经够重了，而我最后还是自私任性地把这一切告诉你，让你帮我承担这些不快。
把事情说完之后心里真的感到舒服许多。深呼吸一口气，我决定去四阿哥那里当差。不管会发生什么，再逃再躲始终不是办法。
“胤禩，我要走了。已经很晚了，你赶快回去吧。以后……”
胤禩温柔地笑着反抓起我的手，
“不，我们一起回去。”
“回哪儿？”我皱眉。
“我宫里。别说了，趁还没有人发现我们，快走吧。”胤禩拉起我就想跑。
“不——不可以，四阿哥那边怎么交待？被别人知道我在你宫里怎么办？而且……就算这些都不追究，除了和你同吃同睡，德妃娘娘她们总会寻到机会杀我的……”一定要阻止胤禩冲动的想法。
“你都已经想到办法了，为什么不用呢？”胤禩笑得格外灿烂。
我说了什么？啊，我瞪大眼睛捂着嘴，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啊大哥……
“还有什么比这个方法更好呢？走吧。”
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方法更糟了——同吃同睡。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性命之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