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清明雨》南方时雨

4、良辰好景知几时（1）

　　“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赵寒远让周广海去查永邺苏家的事，没过几天就有了答复。看完永邺发来的密报，赵寒远便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当初容霜卧底的身份被拆穿时，容母求苏子恺把容霜救回来，毕竟那也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可苏老夫人说什么也不答应，自己明里暗里争了那么多年，老爷子活着的时候自己都没让这娘俩进门，现在老爷子人都没了，好端端的打哪儿来的苏家三小姐。
　　苏老夫人语带不屑，不过是个姓容的小杂种，是死是活与他们苏家何干。
　　后来也不知苏子恺与他母亲说了些什么，苏老夫人竟然同意了，答应让苏子恺登报承认容霜苏家三小姐的身份，把她给救出来，不过有一个条件——她们母女俩只能活一个。
　　“那时候你怎么都不肯见我，我想，怕是你这辈子都要恨死我了。”容霜靠在他肩头，轻声叹气。
　　“恨就恨吧，到底是我骗了你这样久。要是换做我自己，怕是只会比你更恨。我只想着，往后的日子，我只守着母亲过罢。谁知，我回去的时候，母亲已经……”
　　提起母亲，她再也说不下去，在他的怀里哭的伤心欲绝。母亲为了让她平安回来，当天夜里便服毒自杀。
　　容霜的身世被瞒得很好，母亲独自带着她在南平过了二十年，从未提起过她的父亲。她知道母亲是爱极了父亲的，唯恐惹母亲伤心，她也从来不问。后来母亲被囚禁，苏子恺告诉了她一切真相以后，她只觉得这世界真的太荒谬了。
　　她是个孝顺孩子，母亲半生辗转飘零，她不能让母亲因为她再遭受什么不幸。
　　可她仍是不忍心。
　　在南平负责与她联络的人要她拿到一份绝密文件，于是她故意露出破绽让人发现，赵寒远身边的这名女子，是苏军潜伏在南平的间谍。
　　良久，他们就这样相拥而坐，直到天色都渐渐暗了下去。
　　“寒远，对不起。”她忽然说。
　　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冰岩里透出来的，冰凉凉的刺得人心口疼。
　　赵寒远用手托着她的脸庞，迫着她抬起头来，仰着他清澈的目光。
　　她只听他柔声说道，“不，是我不好，误会了你这样久。是我对不起你。”他甚少向人认错服软，此时说起来，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倨傲沉着。
　　“这件事我们以后不要再提了，都忘了好不好。”
　　她忽然一怔，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去看他。抬手去触摸他满是宠溺的眼角，然后笑着说，“好啊。”
　　转眼已到十一月，空气越发干燥了起来，冷冽的风仿佛刺骨的刀子，剜在皮肤上生疼。别院里是早安装了暖气管子的，热烘烘的热气充盈着整个房间，即使穿的单薄亦不觉得冷。
　　起居室里的电话响得热闹，一旁的佣人赶紧跑过去，拿起了听筒听电话，原来是赵寒远打来的。他照常问了问今天容霜的饮食起居，又叫佣人让容霜来听电话。
　　容霜趿着拖鞋，穿着轻便温暖的开司米寝衣，睡眼惺忪的从里间卧房里出来。
　　“做什么非要我听电话？”
　　“还没睡醒？再过一个小时我回家接你，今晚带你出去。”
　　“去哪里啊？”
　　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赵寒远的笑意，“先不告诉你。等下你不就知道了。”
　　那边黄序昌又敲门进来送了一些需要赵寒远签字的电文，容霜听见动静，便道，“那你先忙吧，我在家等你。”
　　“好。”
　　挂了电话，容霜转身进卧房换衣服去了。可等她进了衣帽间一看，却又犯了难，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晚上赵寒远要带她去哪里，这样该穿那件好呢。
　　壁橱里挂满了衣服，琳琅满目；一边是各式各样的旗袍，丝的绸的、软缎的，全是照着她的喜好做的素雅颜色。另外一边则是堆满了短外套、长外套，夜礼服、小洋装，一应俱全。一件一件的试穿过后，想着出门毕竟还是要行动方便些，便换了一件黎色呢制蕾丝长裙，外面搭了一件鸦青色貂皮小坎肩，样式简单大方，精致又不失端庄。这条裙子的做工极为复杂，光是为了在领口镶上一样大小的珍珠，便足足耗费了制衣师傅一个礼拜的时间。
　　等容霜在梳妆镜前打扮妥当，从镜子里看见赵寒远正站在房门外笑吟吟的看着她。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进来。”她一面往手提包里装东西，一面回头问。
　　“我刚到。”说着便推门进来了，走到容霜面前时，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盒子，献宝一样的打开，“你看，这耳坠竟和你的衣服这样般配。”
　　“你最近怎么总喜欢这些。”容霜笑着把他的手推了回去，“我才不要。”
　　赵寒远不依，把她推坐回梳妆镜前，非要给她戴上。“这些算什么，我巴不得把这世上的好东西都给你搜罗来。”
　　容霜的两颊已然红透了，她一手打在他胸前，佯嗔道，“你净胡说。”
　　他哈哈大笑，捉住了她的手便拉着她朝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