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清明雨》南方时雨

5、良辰好景知几时（2）

　　来南平将近一个月了，容霜还不曾出门。赵寒远怕她待在家里闷坏了，趁着今天的空档就带她出来走走。
　　车子一路开出了闹市，越走越偏僻，看样子是往火车站去的方向，容霜不由地心里一紧，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呀。”
　　“今天是我一个伯父的生辰，他是跟着我父亲的老幕僚了，这一转眼，他今年也六十了，我们一起去看看他。”赵寒远握着她的手，眸中柔光一闪，“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待一会儿就走。”
　　容霜知道赵寒远的父亲是在战场上牺牲的，到现在也有好几年了，转而又想起自己的母亲，不禁悲从中来，又怕自己难过反而连累了他担心，便一手附上了他握着她的手，道，“我没有不喜欢。他既是你伯父，他的生辰你自然是要多陪陪他的，我们多待一会儿也好。我只是担心，你又没提前告诉我，我今天的穿着是不是不太庄重。”
　　“怎么会，这样刚刚好。”赵寒远安慰她，“你不用拘着，待会儿跟着我就好，有什么不适的也尽管跟我说。”
　　车子驶到半山腰里一座大宅子前停下。颖军前任总参谋长梁元清的六十大寿，即使已经退任半年，颖军军中大小官员还是来了大半。此时从车窗内望去，别墅里衣香鬓影，灯红酒绿，好不热闹。
　　赵寒远一下车就有人迎了上来，“五哥，你来啦。”
　　容霜从没见过这个少年，大约十八九岁的模样，面容俊朗，身着白色燕尾服，英俊挺拔。
　　“这是梁韶允，梁伯父的长子。”赵寒远凑到她耳边说。
　　容霜向对面的少年微微颔首，道一声，“你好。”
　　名唤梁韶允的少年这才注意到赵寒远身边的容霜，见她挽着他的手，神态亲昵，一时不知如何称呼。
　　“五哥，这就是我的嫂子吗？”
　　梁家与赵家向来交好，两家的孩子也是一起长大。老元帅去世后，梁元清更是把赵寒远当做自己的孩子，这梁韶允自小与赵寒远十分亲近，说起话来也就不甚在意。
　　容霜到底是女孩子面皮薄，听了这话面上一红，轻轻扯了扯赵寒远的袖子。赵寒远倒是挺高兴，也没否认，对梁韶允道，“她叫容霜，论年纪，她还比你大了一岁，你该是喊她一声姐姐的。”
　　“容姐姐好。”梁韶允一躬身，毕恭毕敬道。抬起头又嘻嘻哈哈起来，“哎呀，这会子人都到齐了，就等着你来了，快跟我进去吧。”
　　两人跟着梁韶允进了屋子，免不了与众人一番寒暄。容霜很少见到这么多人，却也并不怯场，只跟着赵寒远与众人打招呼，并不多说一句，也由得赵寒远把她介绍给大家。
　　梁元清自是清楚容霜的来历，也听说过她与赵寒远之间的种种，心下虽犹疑，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在席间，趁着赵寒远给他敬酒的时候，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我这个老匹夫都六十了。老啦老啦，不中用了，倒是继之你是真的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继之是赵寒远的表字，除了家里的长辈很少有人知道，梁元清打他小时候就这么唤他，这些年了也没有改过口。
　　“梁伯伯，您说到哪里去了。”
　　赵寒远笑道，“下午我那边有些事情没忙完，故来的有些迟，对不住您。这杯酒我先干为敬。”仰头喝完杯中酒，又道，“没有梁伯伯就没有当日的父亲，也没有今天的我。往后倘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梁伯伯多多指点。”
　　梁元清笑着推辞道，“我真是年纪大了，政治上的事恐怕是管不了了。”口风一转，又道，“不过前几日，我与你母亲通电话的时候，听她说起，你三姐许久不曾回国来看她过了，你四姐还不晓得在哪里。”
　　梁元清说到这重重的叹了口气，又道，“她一个人待在慈溪，即使再多人陪，没有子女在身边，也总是孤零零的。我知道你公务繁忙，但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就剩下你一人在你母亲身边了，无论如何，你合该让你的母亲放心。”
　　“梁伯伯说的是，继之记下了。”
　　在席间应酬了半天，赵寒远看容霜面露倦意，有些心疼，便向众人道别。车上，赵寒远与她商量着过年的时候带她一起回慈溪老家。隔了半天都不见容霜说话，低头一看，她早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衢州一役颖军还是败了。
　　刘淮安和他所在的部队在前线苦苦支撑了两个月，最终没能挽回颓势。刘淮安与一众兄弟也战死沙场，永远留在了衢州。
　　南平的大小报纸把消息吵嚷的沸反盈天，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这场败仗。容霜倒不甚在意，只看了几眼报纸上的新闻，就随手丢到一边去了。
　　天气更加寒冷起来。一场又一场的雪没完没了的下个不停，掩的天地间都是雾气沉沉的一片。
　　她近来迷恋上了煲汤，总缠着厨房的师傅教她，每隔几日学了新的样式，总要用小砂锅炖了亲自送到司令部那头去。她何曾做过这些事，赵寒远总担心她被烟火气熏着了或是被烫着了，皱眉劝过几次，看她兴致勃勃的也就由着她了。
　　这天又下了很大的雪，天空灰蒙蒙的，冷风呼啸而过，积雪堆的很高，人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她从司令部回来，刚进门脱掉了秋香色织锦棉斗篷，拍了拍身上残留的雪珠子，就听旁边佣人老妈子结结巴巴的说，“容小姐，赵、赵老夫人来了。”
　　容霜一愣，停下手里的动作，她倒是没想到赵寒远的母亲会在这个时候来。当下疑惑着，却并不表现出来，只问道，“老夫人现在在哪里呢。”
　　那佣人局促地搓了搓手，想必是老夫人的突然造访也让她紧张起来，拿手往楼上指了指，说道，“在卧房里等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