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豪，我们做朋友吧》野狗丛生

43、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沈幽整个人都僵成了一根木棒。你暗恋我，我对你有好感，换做是在现代出现这种场景绝对再妙不过，只可惜她闯入古代生活，婚姻大道走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路径。沈幽在脑中飞快的排演了一下自己与李铮私定之后的发展，各种方案全都秒否。
　　她低下头，不敢面对那双在暗处熠熠生辉的眼睛，此时此刻，李铮那张平时看起来有几分不怒自凶的脸，纵使横着条吓人的疤，也柔和得像是屋里的火光。
　　不知道是不是现代人的通病，还是她本身有点理智过头，沈幽现在心中有五分快乐，也有五分忧虑。如果答应李铮，他这种思维定势的古代人一定会奔着结婚跟她处，而杨香父母绝计会出面阻拦，王仲清那边扫了面子更吃不准了，于是自己跟着李铮私奔，住在漏风的草屋里生个倒霉孩子继续他俩的穷苦路，唯一的好处是，李铮这穷小子应该取不了小老婆。如果不答应，她估计就得嫁给王仲清，然后伤心一阵子，把李铮给忘记，过几年再忍受王仲清这种王公贵子纳几个小妾，于是她就得跟几个女人平分一个男人一辈子活在宅斗生活中。她不想受苦，也不想跟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为一个男的搞那些伤神又没劲的事。
　　沈幽深深呼出一口恶气，心里已有了决定。
　　她抬头迎向李铮的目光：“我也挺喜欢你的。”
　　李铮紧锁的眉头霎时松开，像是破罐子破摔以后发现那破罐子竟然是个摔不坏的不锈钢罐，他挪前一步靠近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一根秀白如玉的手指忽然抵住李铮火烫的胸膛，他不解地看着沈幽，脸上写满疑惑。随即恍然退后：“我，我太高兴，唐突了……”
　　不等他说完，沈幽便插话道：“虽然我也挺喜欢你，但是你也知道我俩没有未来。”她顿了顿开始分析，“我父母那边会阻挠，王家也会不快，光明正大在一起是不大可能了。就算我俩背地里偷偷在一起，你觉得那可能性会比前者多多少？”
　　李铮显然没遇到过这种答复，他头一次处理感情问题，而这感情问题似乎不是一个具有明确判断标准的事情，没有百分之百的“是”，也没有完全的“否”，这与他以往的生活和思路太不相同，以至于他一门心思道出了心中所想，却没料到这种结局。
　　他原本想的是，他要告诉她心里那份难耐的悸动，如果她不答应他就再也不会打扰她，如果她答应，他将义无反顾携她北去，用尽毕生心力让她过得快乐。
　　“我……”他张了张口，很想说只要你愿意，我就带你走。然而他身上还背着一份深仇，一日未报便一日走不得。
　　“我也没钱，你也没钱，你说我俩能躲到哪里去？下半辈子温饱都成问题了。”沈幽暗道，她实在做不到为了谈恋爱什么都不管不顾。
　　话说到这个地步，李铮心里已有答案：“你要嫁给王仲清。”他说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嫁给王仲清，沈幽心里或许是三分同意，七分不乐意。就这几天的接触来看，沈幽并不觉得王仲清对她这个世伯的女儿有什么特别感觉，他一直表现得很得体，然而除了得体就感受不到其他了。
　　沈幽忽然觉得自己下不了决心做不了决定，仿佛还缺乏一个让她往前迈步的动力。不管是谁在她背后推一把，她就能往天平一方倒过去。
　　“要是没遇到你就好了……”那样就只剩嫁人一个选择，她垂头叹道。
　　听得她这声抱怨，李铮额头青筋暴起，顷刻有些晕眩之感，他猛然抬臂捉住沈幽两肩，像是极度压抑此刻怒气般沉声：“晚了。”
　　跟前这副滚烫的躯体把沈幽紧紧拥在怀中，他努力克制的喘息声在她耳边放大，而那热气同样炙烤着沈幽发红的耳根。有些人吃软不吃硬，比如沈幽，而李铮显然不是甜言蜜语一箩筐的人，拥抱或许是他能想到的最温柔的举动，替代着他心里所有想说的话。
　　尽管迄今为止的两个拥抱和一个吻都显得很生硬很生涩，让人感觉李铮对这些动作实在太不熟练，但这种不熟练让沈幽产生了自己在难为这个大个子的想法。她不由得感慨，强人所难的感觉真好。

　　敲门声响起，碧水握着两手有些焦急：“小姐，王公子等了好久了。”
　　“就来。”沈幽回道。
　　两人在屏风隔出的狭小空间里静默了会儿，直到沈幽感觉身上的束缚慢慢松开，尚且沾着水汽的脸颊被一只粗粝大手捧了起来。
　　“如果你愿意的话。”沈幽看到李铮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等我。”
　　他最后留下的只是一个眼神，然后便干脆的翻窗而去。
　　沈幽愣了愣，心里想的是老娘凭啥等你，可还是紧张地探头看了看外头有没有认发现李，铮。虫鸣阵阵，再无其他人影响动，沈幽偷偷松了口气，这才插好木栓换上干净衣服出去。
　　碧水候在门边，看沈幽披头散发着出来急忙给她绑了个简单的发结：“王公子已喝了两盏茶，碧水想你再不出来，怕是要让他等急了。”
　　沈幽抚顺耳边长发，似是没放在心上：“我这就去。”
　　待得碧水仔细摆弄完，沈幽便走去王仲清所在的小厅。见马榆站在门口，碧水也很是自觉地立在边上没有跟进去。
　　沈幽提裙跨过门槛，而对面的王仲清早已摆上笑脸静候佳人：“知道你睡得早，本不想打搅你的，但方才恰好与伯父伯母聊及我们的婚事，我想着尽早与你谈一谈才是。”
　　“父亲母亲定了就是，问我干嘛。”沈幽不客气的回应他的瞎客气。
　　前几日处得还算融洽，王仲清便没料到沈幽会这么回，他收了笑，不动声色道：“你倒是痛快，只我一向不喜欢做勉强别人的事。”他将桌上一张叠好白绸推到沈幽面前，充满着探询意味的视线则落在她脸上，“刚才无聊就在书堂随意翻了翻，不小心在书卷里发现了这个，应是挺重要的东西。”
　　沈幽自然没见过这东西，她拎起来摊在手中，发现竟是张画了一半的人物肖像图。恕她见识浅陋，除了相片，她可没办法从这简单的几笔几划里认出是谁，仅能依稀分辨出是个男的。
　　见她樱红小唇抿在了一处，王仲清自以为戳中了杨香心事：“可是你的物件？”
　　沈幽把布叠好放回桌上：“这人我不认识。”
　　“那可能是弄错了。”王仲清没再说什么，复又将话题转回他俩的婚事，“看你最近身体好了些，我想尽快接你去江夏，不知你……”
　　沈幽侧头睨他一眼，正对上王仲清辨不清情绪的眼睛，她镇定情绪，把脑袋里那张刀疤脸狠狠摁了下去：“其实献王府的刘医工说我落水以后身子大寒，我心想，若是嫁给你了，我却不好生养那多丢人。长安的医工多一些，我想着在这养好了再跟你去江夏。”
　　王仲清活到现在都没从一个女人嘴里听到过说自己不好生养之类的话，他忍不住惊讶地看她一眼，反而对上沈幽的坦然目光。
　　“我脑袋不太灵光，口无遮拦说错话还请见谅。”
　　王仲清起初有些愣怔，待看到眼前摆着的布巾，他似乎有了些数目：“时候不早，早些睡。”他抓起布巾头也不回地跨出门外，门边立着的马榆急忙跟上。
　　碧水见王仲清冷着脸离开也不知所为何事，她有些忐忑地跑到沈幽跟前：“小姐，王公子面上颜色不大好啊，你们怎么了？”
　　沈幽也还没回过神来，这人原本好端端的说着话，忽然就跑掉了。难不成自己那句“不好生养”真的戳到了对方软肋？还是自己口出狂言把王仲清给吓着了？
　　想起他临走前拿走的布巾，沈幽问碧水：“王公子说在书房找着一块布巾，上头画了张人脸，你晓得是谁吗？”
　　碧水捂住嘴，满脸惊恐道：“坏了，那是小姐你离家前画的，那时大人来书房，你怕被发现情急之下才塞进了书册里，我后来忘了拿出来！”
　　“说重点，画的是谁？”
　　“赵经师！”碧水连声音都颤了起来。

　　这下连沈幽都坐不住了：“你说啥？”那几根线条是英俊儒雅的赵充？沈幽不知是该嘲笑杨香的画技还是该为自己担忧。
　　“怎么办？”碧水两道细眉纠在一块儿，看上去比当事人都紧张，“要是被王公子知道，大人夫人要怪罪的！”
　　沈幽镇定情绪，安慰她：“我什么也不记得，死不认账不就完了。”
　　碧水看她说得这么轻松，便也稍稍宽了心。
　　只是王仲清想必很介意这张画像，不然也不至于大晚上急匆匆跑来拐弯抹角质问她。沈幽低头一忖，道是这几天找个好机会把这事儿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