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豪，我们做朋友吧》野狗丛生

42、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

　　杨瑞在饭桌上打听他们今天一行，沈幽只说李二公子状况不佳，还劳烦王仲清在那干等一下午，这算是夸了他一番。而那王仲清自然做得滴水不漏，三言两语把话题调转开了。
　　听他俩你来我往客客气气的对话，杨瑞拢起川字眉若有所思道：“没去见见献王殿下？”
　　沈幽自是摇头，王仲清则愣了一愣，这才讲：“我在堂屋里坐得烦闷就出去走了走，恰是遇到了殿下。”
　　话音刚落，沈幽及杨瑞夫妇皆是转头看向他去。就是沈幽也没想到一晃神的功夫，王仲清跟那献王便碰过面了？
　　“我只匆匆见了一面，殿下似是繁忙得很，并未与我说些什么。”王仲清一副坦荡的样子，侧头看向杨瑞，“伯父，听闻边外吃紧，匈奴人屡次前来骚扰。我与香儿前几日还在宴客来见到几个匈奴人，感觉很奇怪。不知您在堂上听到过什么消息没有？”
　　扯到匈奴人，杨瑞不禁哀叹一声，道是前番确有一行匈奴使者来谈奉金，甚至要求再开贸易区，只是武帝不知揣得什么心思，仍没给个准话儿。
　　饭桌上谈公事实在不妥当，杨瑞摇头：“情势不明，不敢妄度圣意啊。”这便止了住话头。

　　杨夫人刘氏见一桌子人骤然安静下来便捉了沈幽的手，欢欢喜喜地招呼王仲清与沈幽：“过几日是乞巧节，我听陈夫人讲，皇帝陛下特设宴叫了宫里行了及笄礼的公主团聚，说是要向西王母娘娘乞巧呢，这几日桂宫里就在摆弄这些。前两天，咱们这些臣妇也想着仿宫里摆些酒宴，让你们这整天缩在闺房里的小姐也看看别人家是怎么个心灵手巧。”她笑着看向王仲清，“你看，今日你陪着香儿耗费半天，恰好香儿绣活儿最是厉害，到时候叫她做一个出来送于你。”
　　“早闻香儿兰心蕙质，仲清求之不得。”王仲清欣然应答。沈幽却一个头两个大，她急忙摆手：“我我我不会绣！”她咧咧嘴，心想这几天过得太惬意，忘了装傻充愣，眼下这家子人似乎又把她当成那个正常杨香了。
　　“你们别看我，我真不会绣。”再重复时她语气便在三双眼下弱了下去。
　　“无妨。”王仲清急忙打圆场，“香儿身子尚未大好，绣活费眼睛，还是好好休息。”
　　刘氏无奈又懊恼地捉着沈幽的手叹道：“也不知造的什么孽，终是我们做爹娘的不好，哎……”她提袖按了按眼角，“我们香儿成了这副模样，也不知王公……”
　　她话隐隐仄仄说了一半，但大家都明了她的意思。自沈幽落水失踪以来，两家虽忙着寻人，但那婚事却也悄悄再叙过。只一天不见尸首便一天定不下来，所幸沈幽被李家救上来，那这婚事操办又能继续了。可惜的是沈幽佯装失忆，原本的好事儿可能又得打个折扣。前阵子没人敢提，今朝刘氏憋不住终于在饭桌上撩开话头。杨家原本就比王家位权稍低一些，但也算门当户对，然而“杨香”失忆，甚至性情大变，这都会影响王家的主意。需知杨香经此一遭，对方仍按原礼结亲那是大德，若是找个由头悔婚也没人会说什么。
　　王公贵胄间出个痴傻愚弱，总会被人妄猜巫术作祟，尤其陈皇后因妒忌卫子夫，在宫里摆弄巫蛊之术惹得皇帝大怒，从此举国上下便对这些东西忌惮得很。就李家那痴傻的二公子来说，决计是给李茂扫颜面的。刘氏生怕杨香成了这幅样子遭人悔婚，那她这宝贝女儿极有可能从此是剩女的命了，想着杨香一时半会儿也瞧不出个不正常来，她心中就抱着希望。
　　果不其然，王仲清微然一笑：“香儿乖巧懂事，前面落水吓着了，我还多有愧意，想着当日要是亲自来陪亲便没这事了。”
　　陈氏见他这么说偷偷才松口气：“等香儿再调养几日，我们便让她随你去江夏，省得耽误事情。”
　　沈幽樱口半张，心中狂吠道，这刘氏前几天还抱着自己讲再也不让她走，怎么今天就反悔！她看向王仲清，正对上他玩味的目光。

　　这顿饭她是再也吃不下了。熬到饭毕，沈幽沉着脸孔回到自己房间。碧水正在隔壁备水，水声哗啦不停，沈幽呆坐在窗前心里思绪万千。要是按刘氏说的，那她岂不是真要挪窝嫁给王仲清啦？
　　她托着下巴瞅着惨淡月光，心想这古代女人压根没有自主婚姻的权力，她既然接受了杨香的身份，必然得做杨香该做的事。王仲清确实一表人才，她对他没什么厌恶感，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感觉，虽然他跟仲阳长得很像，但个性迥然不同，她压根无法把对仲阳的喜欢转嫁到王仲清身上。慢着，似乎仲阳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也没那么重，只是死在襁褓里的暗恋而已。
　　脑中跃过王仲清和仲阳的人影，恍惚间，又有张熟悉的脸孔浮现在脑海中，是李铮。
　　沈幽掂量着李铮的财力物力，叹道，这人又穷又冷，她什么都图不到。沈幽对贫贱夫妻百事哀有深刻体会，断然不想为了情感降低生活质量。而且，杨家人也绝对不可能让她找个长工，最次招赘也得是个知识分子。想到此处，沈幽心里有点莫名难过。
　　“小姐，水备好了。”碧水从里间出来伺候她沐浴。
　　沈幽走过去，挥走碧水脱光衣服坐进浴桶中。碧水起初对沈幽自己洗澡自己穿衣表示万分惶恐，还以为自己惹她不快，待沈幽耐心解释完了她才慢慢习惯了沈幽这番“自己动手”的行为方式。
　　古代人睡得早，都城里还实行宵禁，眼下月亮刚上西头便四处静悄悄了。沈幽靠坐在桶边，努力想把李铮那张冷峻的脸孔甩出脑海。
　　她把自己埋进水里，待得有些呛水才抬头。然而那该死的扑克脸还是甩不掉，她对自己的审美表示无语，可心思实在不受自己控制。
　　浴桶里泡着药粉，那药水就把她刺激两眼酸疼。沈幽伸手去勾那挂着的布巾擦眼，谁知摸了一圈还没抓着。她一手揉眼，嘴角咧着，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光臂玉手在浴桶便晃了几下，离那布巾并不远了。但沈幽睁不开眼，就这么生生难受着。

　　折腾了会儿，沈幽攀着桶边想要起身去勾，谁知颈边一道凉风袭来，她手上就多了条布巾。她急忙接过布巾擦眼，恍惚间顿觉不对劲儿：“谁在那儿？”
　　她急忙缩进水中，把原本露在外头的香肩也隐了下去，徒留一个脑袋在外面。“是谁？”她紧张起来。
　　那人不说话，吓得沈幽作势要喊。才一开口，便觉一只滚烫的大手把她半张脸捂得严严实实。
　　“唔唔唔！”沈幽努力眨眼，想把那扰乱视线的异物弄走。她模糊的视野里只见到一个男人身影，她连忙伸手要把那手扒拉开。
　　见沈幽挣扎得厉害，沉默不语的那人终于开口道：“是我。”
　　此话一出，沈幽立刻愣住。李铮见她不再扭动才慢慢放开她，一拿开手他就发现沈幽一张粉嫩白脸被他捂得一半青一半红，加上她两眼赤红，看起来很是凄惨。
　　“你！”沈幽被他气得半死，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在这儿？！”
　　水汽温吞间，一张小脸上镶着双泪眼汪汪的眼睛，李铮紧握拳头，浑身像是胀满了气，整根神经都绷着动不了。“我……”
　　药渣在水里沉沉浮浮，李铮几乎能看到那水底下隐约可见的柔白肌肤，他急忙退后一步别过眼。他来此处是想找沈幽的，见她正要洗澡便隐在暗处想着等她弄完再说。等了会儿耳边听见她在咕哝，他撇眼瞧去才发现沈幽在摸找布巾，眼见木架被她挥倒，而她又要从水里站起来。李铮这才匆匆现身把布巾递给她。
　　其实他不出现也没问题，可他也不知怎么神使鬼差地就蹦了出来。

　　“你来这干吗！”沈幽见这块榆木疙瘩闷声不吭气顿时有点儿恼火，现下她光着身子毫无安全感，李铮又一言不发，她忍不住捞起一把水往他身上甩，“问你话呢。”
　　感觉紧绷的脸上忽地一湿，李铮蜷着的手指动了动，紧抿的嘴唇也动了动：“我找你有事。”
　　没等沈幽回话，外间的碧水敲门道：“小姐，王公子让我传话，说是等会儿找你商议一下刚才讲的事。”
　　“好，你出去吧。”沈幽往桶边缩了缩，侧头朝李铮怒道，“还愣着干嘛，我要出来了。”
　　闻言，李铮连忙退回屏风后头，只听得屏风后面一片哗啦水声，灯火映着沈幽的身子投在半透明的屏风上，影影绰绰勾人心扉。李铮盯着那片影子失神了，背上出了好些汗，像是所有水分都蒸发而去，口干舌燥得很。
　　直到沈幽披上稠衣立定在他跟前，李铮才清醒过来。
　　沈幽盯着躲在屏风后面逼仄空间里的人，只觉他隐在暗处看不清面上表情。她拢了拢领子，问：“你有什么事找我？”
　　她立在灯火照得的地方，而自己就躲在角落里，像极了李铮此时的心境。今天无意撞见沈幽和那个男人，虽然他一早知道沈幽是有个未婚夫婿，可知道归知道，看到归看到，他看着那人凑在沈幽身侧，拨着她的刘海，一副很是亲密的样子。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和失落感叫他整晚都沉浸在情绪波动中，他在院中呆坐许久，直至月上枝头星光满天。
　　前有赵经师，后有王公子，李铮知道沈幽这般家世必然得配如此夫婿，而自己实在太过不自量力，竟对她动了心思。可如果她愿意与他在一起，他自信有能力带她去草原，过无拘无束的生活。
　　李铮张了张嘴，支支吾吾道：“你最近还好吧。”
　　沈幽看他半天讲不到重点反而有些郁闷，连带着这几天的怨气也像气球般鼓了起来。她不禁想起那天晚上被李铮压在地上狠吃一顿豆腐，不禁回道：“好得很，说完了吗？王公子还等着我。”
　　李铮立马紧张得挪前了一步：“你是不是还得跟他成亲。”
　　废话，沈幽忍不住白他一眼，落在对方眼里顿觉一股酸意蚀心噬骨。是啊，他在天真些什么，竟抱着这等侥幸。沈幽断然也是看不上自己的，他闯了人家深闺，她没喊人来捉就是不错了。
　　见他又开始沉默，沈幽玩心大起。她松开领口妖妖娆娆走进那丛阴影处，贴着那副身躯道：“怎么？你要来吃喜酒嘛？放心，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到时候我给你和李二公子发帖，请你们好好喝一盅。”
　　李铮忽然抬头，两道视线直直落在她脸上，沈幽感觉好像有两团火在灼烧，而这个男人身子发烫，在这狭小空间里烧得她有些害怕。
　　“我开玩笑的。”她悻悻退后两步要撤到那灯火相映的地方，但跟前那人似乎永远要做些令人吓一跳的事情，他伸臂拉住沈幽，一转身调转位置把她压在墙角处。
　　李铮梗着脖子，有些气急：“我不会说话，你不要激我。”说罢，他才放开沈幽，正色道，“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