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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5
      我有理由相信,我那三位堂兄来者不善。我们亲缘极近,换句话说,这也是够资格“凑巧姓了元”的几位。虽然无论当时现在,只要我祖父仍在,族长就依旧要由我这一支继承。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个至简道理:假如我不存在呢?
      元雪波已经没用了,假如元庆恒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又会如何?
      这问题在我二十岁那年有了一部分答案。
      彼时阿拉比卡已经满十四周岁,衰老不堪,整天只能躺在它的篮子里吃喝拉撒。它早不再担负试毒大任,我豢养它如豢养一段记忆,一个活生生会打呼噜会呻吟尖叫的热乎乎梦境,哪怕它脱毛且发臭,甚至有点糊涂,在我卧房地板上排泄。我懒得召唤侍女,自己动手替它善后,这点小事我做得来,更麻烦的也可以,只不过通常不被允许。
      但即便老成这样,在我离开房间时,这动物依然坚持试图爬出篮子跟上我的脚步,虽然只是用肚皮着地在走廊的石板地上拖行,我不得不一次次把它抱回去并安抚。
      祖父没有给我第二只狗,我也并不想要,或者并非不想,只是不愿尝试被拒绝。这些年来,靠着不得已的鞭打和叱骂,我学会马术,也终于拥有自己的几匹坐骑。十五岁之后,祖父年年都请来穆家人替我禳解,据说这与韦家传统有关,在那个家族中,十五岁是一个吊诡节点,能够化身成龙或异兽的维奥雷拉们多半会在这个年纪左右显露原形,获得卓根提斯之名。鲜卑三姓生为韦家天敌,潜移默化地,或许亦带上某种诡谲共鸣。他们希望十五岁的我有所改变——无论是好是坏。
      穆家简直喜不自胜,他们拿我试验过各种术式,禁咒,符咒,仪轨……有些简单粗暴,有些复杂到令人苦恼。所幸没有祖父允许,他们还不敢给我尝试巫药。我听说有穆家人甚至打算采我的血去试试养蛊。被龙兽啮咬过的孩子,骨肉血液里究竟注入了什么?是魔力?抑或毒素?还是某些足以炼人为兽、成精成怪的东西?
      无论什么,都令他们兴奋不已。
      这个提议最后以响亮干脆的一耳光告终,祖父的脸色足够难看,于是穆家族长当机立断。斗胆提出这点子的人肿着脸在门外跪了一天一夜,算作给元家也是给鲜卑三姓的交代。
      这一场侮辱,无人生还。他们看我时益发目光吊诡,窃窃私语比绕着马尾的苍蝇更多更密。传言日盛一日,我只觉可笑。可以确定的是祖父并不想我死,至少不是在年少时,以一种阴暗晦涩的方式毫无价值地死去。我不明白这是因血亲之情,抑或只是他的骄傲作祟。当家人唯一的孙儿,这大概也就是我在这个家里唯一的价值了。
      否则怎样?指望我继承阿雅克肖郡长之位吗?我相信祖父未必没有这想法,但我绝对不是他唯一选择。我父亲的人生已经给了他一个扎扎实实教训,骄傲如他,不会让自己再一次轻忽大意。
      从六岁到如今,我想要的东西他都会给我。但,感谢我父亲的全方位反叛,令祖父在终身羞耻之余,放弃逼迫我成为独一无二选项的念头。我猜错了吗?假如不为备份,他为何要把庆忻他们三个送去穆家?那是磨砺,也是驯养,更是施恩,三个自幼打上了穆家烙印的元家少年——你觉得,跟他们比起来,穆家难道会更希望将我推上郡长之位吗?
      当然我有我的筹码,祖父还算盛年,权柄在握,父亲当年的选择再荒唐,犯下的错也与我无干,血统不容质疑,元庆恒或者巴尔托洛梅奥·阿雅克肖就是唯一的孙儿,更何况我外祖父在罗马权势日盛,值得笼络,而我看上去又不是个多情短命的样子——某个年纪轻轻就选择了导师职位的家伙如是说,文钦佐·阿雅克肖,汉文名字是元雪尘,论起来我似乎应该叫他一声堂叔,虽然某些时候,他和我的马一样欠打。区别只是,坐骑是因天性对恐惧难以自抑,文钦佐也完全是天性——天性犯贱。
      他就是导师里最热衷向我反复询问韦家人信息的那几个好事狂之一,尤其关于韦天裳和韦留衣。年幼时一被问得烦躁,我就会对他恶言相向,问他是否恋上了这两个家伙。他则笑眯眯回击,口齿非常恶毒,半点不在乎我还是个孩子,“那不会,我可没有堂兄那样的高级审美。”
      而我要愣一下才能会意,他的堂兄,妈的,那指的是我父亲。
      十岁之前我会凶狠嚎叫着扑上去与他对打,然后被轻而易举提起来随手丢去什么地方,洗衣妇拿来装满脏衣物的木桶里,或者马厩的干草堆上。阿拉比卡在一旁脆弱而暧昧地狂叫,一靠近就退缩,跑远了再龇牙。
      文钦佐·阿雅克肖显然不是管家那样的人,我打不到也咬不到他。日复一日抵触、斗殴、缓和、再激怒的循环中,我甚至有点察觉,他的身手可能并不在我父亲之下。
      但和我父亲相比,他竟然有选择,而他选了退避,不止三舍(你看,我甚至学会了这个汉文成语)而是一溜烟逃出战场之外,远远围观这血腥溅成花朵。
      他比我父亲小些,和他年纪相仿的其他堂叔们还在醉生梦死,抓紧享乐,顺便等待长辈们做主为他们挑拣老婆,他就穿上了学者长袍——这倒不等于他不能结婚,我家又不是教会,只不过很显然,他明明白白放弃了在家族内政中争一席之地,未来也只能乖乖领一份族中教职,撑死暗中给哪一派做个谋士,拿点不见光的红利。
      这些全是他告诉给我的。哪些导师是真正不通烟火,心甘情愿枯坐书斋,哪些则是怕死又仗着聪明头脑左右逢源,课堂之上一本正经,还有本事在岛上的妓馆里怀抱二三四五六个相好。
      我问,“那你是哪一种?”
      他睒睒眼睛说:“你猜。”
      我为什么要猜,哪一天等我把元雪尘先生从玫瑰红缎子被窝里光溜溜拖出来丢到大街上,也就知道了。既然他没有老婆,我不信他不去那种地方寻开心,哪怕靠着看手相和星相的能耐,我认为他也有本事在妓馆里骗吃骗喝。他说我命中注定不会早夭,甚至能活很久,但——“死法很奇怪。”这话他是皱着眉头说的,盯着我的掌心,我不知道他从那些尚且细嫩混乱的掌纹里读出了什么。
      无论如何,对着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说什么死法,文钦佐·阿雅克肖,或者元雪尘,显然缺乏常识到了一定程度。但祖父默许我在课堂之外与他接触,长大一点之后,我也去查了他的来历。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当年他去过特兰西瓦尼亚吗?和我父亲并肩战斗过吗?一如元庆愉和元庆忱所说,多个阿雅克肖没能返回卡利亚里,囫囵归来的那些,譬如我父亲,也显然已经把一部分魂灵埋骨在喀尔巴阡山脉,和他藏在落叶下的幼年龙女一起,永远埋葬在被山泉浸泡的芳香枯木与湿冷泥土间。
      那么他,元雪尘,他又经历了什么呢?
      “我去过啊。”他极其坦然地回答,“但我可没你见的世面大!”
      你想知道什么?关于韦留衣的亲爹吗?那位被我们干掉的龙牙会总座大人?
      他看上去毫无阴影,我发呆地盯着他,很久才意识到机不可失,应该问点什么,却又不知到底该问什么,“……他很可怕吗?”
      元雪尘想了想,或者只是假装想了想,“他死了。”
      “奥尔加说,她父亲把自己和她母亲一起烧成了灰。”
      元雪尘惊异地挑起一边眉毛:“那女人什么都跟你说——她也不怕吓疯了你。”
      我嘁了一声,奥尔加显然没有那个伤春悲秋的顾虑,比起杀父之仇,她更介意的显然是另一件事……“谁出卖了她父亲?”
      “什么?”元雪尘看着我,连另一边眉毛也扬了起来,“宝贝儿,你试过吗?摘下这东西……”他指着我腕上的金链,“我听说这玩意儿会动?韦留衣给它下过咒吗?”
      我抬脚向他踢过去,未遂,眨眼间他已经坐在室外走廊的雕花窗口,居高临下冲我笑了一笑,“再试试。”
      “你见过这个吗?你跟其他人一样对这个感兴趣吗?”我撩开袖口,咆哮着向他示意我腕上的齿痕,“你要不要也被他来上一口?”
      “你发什么火。”元雪尘近于好笑地看着我,“相信我,你现在的样子很难看。别假装小孩子了,元庆恒,清醒一点,哪怕你满地撒泼打滚,也不会有人真的拿你当个孩子。”
      你被龙咬过,也被龙陪伴过,你一个提问里就缠绕了太多令鲜卑三姓难以信任的情感,虽然那并不能归罪于你。你父亲是个王八蛋,谢天谢地,他也是个好人,虽然现在大概神志不清,哪怕他清醒时分,听见这句话也不会对我拔刀相向。但他的温柔简直就是毒药,足够毒死元家你这一支所有根芽。
      “谁,出卖了,她父亲。”元雪尘咬文嚼字地看着我,“出卖——对元家人而言,对一个阿雅克肖而言,那可以叫作出卖吗?”
      他竖起一根手指,“嘘,闭嘴,你管龙女叫什么?奥尔加,奥尔加·维奥雷拉,是吗?忘掉她吧,小子,以及你那个注定不会活下去的杂种弟弟。是的,我听说过,她甚至给你父亲生了个孩子。但你知道,龙是会吃人的。”
      “那你呢?”我抖了抖衣袖,他话里的嘲讽与绝望如同一桶雪花兜头浇来,但我能闻到其间毫无锋镞尖锐味道,“你干嘛要跟我说这些。你又为什么来做导师?你比其他人差吗?”
      “因为我聪明啊。”他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态度,“小子,你该不会连这都看不出吧?”
      我咬住下唇,你也被毁掉了是吗,元雪尘,以与我父亲不同的方式?被谁?被什么?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韦天裳那斩断我匕首的犀利一刀,他用的甚至是我父亲的刀,不是人间的速度。
      现在我突然明白,那天后来的屠杀中,那些卓根提斯们已经刻意放慢了速度,轻妙如死国之舞,携手者必毁灭。那是留给我的记忆,也是留给鲜卑三姓的寄语。他们希望我看清那一切,永远不要忘掉,或者带着那记忆疯掉也好。
      龙的爱与憎,就是这样鲜明得可笑。
      我唤来阿拉比卡,指着还赖在窗台上的元雪尘,“咬他。”
      那狗大喊,“呜呜。”然后夹着尾巴一溜烟溜之大吉。
      元雪尘大力鼓掌,“好狗。”他赞美,“很识时务,和你我都有一拼。”
      “我才不会逃。”
      “好的,你不会。”元雪尘微笑,从善如流,“但我希望自己可以。”
      这说法令我不解,但元雪尘有时和我父亲一样,会说些语气伤感的话,我告诉自己默认他们堂兄弟都有病。他起码比其他堂叔伯们更好相处些,作为导师也的确称职,并且我渐渐发现,他也讨厌穆家——和我一样。十岁之后我们的关系微妙地好起来,庆忻他们三个的归来元雪尘也有所耳闻,和祖父一样,元雪尘也警告我离他们远点,倒不是因为打不过——“万一你们兄弟情深,你就不忍心弄死他们了。”
      他带笑这样说时,我直接对着他的袍子吐了一大口口水。
      “不是吗。”元雪尘持续微笑,“越是兄弟,越会害人。”
      我当时还以为他只是在指桑骂槐,再一次钻了空子嘲讽我父亲的愚蠢,因此十分不爽,准备找机会报复回去。
      儿时我打算在他和妓女乱搞时给他下药,或者干脆打晕他,让他丢个大人,后来发现此事不可行,我的下药技术还是他教的,打更是打不过,但总要试试。所以十五岁那年——就是穆家人在门口下跪那一次之后,我知道元雪尘会在穆家人前来拜访时躲出去,也逐渐摸透了他大概会去哪几家酒馆消遣寻欢,再加上祖父的确从不曾克扣我的零用钱,我很容易就买通了几个跑腿的娃儿,毕竟从热那亚到卡利亚里,镇上再不会缺无家可归的野孩子。
      他们给我通风报信,那晚元雪尘去了一家名叫“粉红珊瑚”的店,老天爷,何等没有想象力的名字,即使那是镇上最好的妓馆,店里提供来自遥远莱茵河畔的葡萄酒,味道不一定如何,价钱一定耸人听闻。我的计划里不包含真的把自家堂叔赤身裸体示众,但的确打算趁他不备,偷走他的全部衣服和钱袋,等管家亲自来赎——在穆家人还停留在阿雅克肖郡的时候,无师自通地,我觉得这样一定能让元雪尘火冒三丈。
      但我居然扑了个空,跑腿者信誓旦旦向我保证亲眼看见穿学者长袍的男人进了这里,进了预定的房间,现在那条精美长袍就挂在窗口,被夜风一吹就鼓起衣袖,像个张牙舞爪的空心人或者鬼魂,旗幡一样示威也示意着空空荡荡的卧房。没有男人,甚至都没有女人。
      我冲下楼梯,向着妓馆老板挥起拳头,要求他讲出元雪尘的去向。狂暴的怒吼,凶乱的眼神,抑或韦留衣留下的伤痕对人类也一样管用?总之那日耳曼男人屈服了,摊着手向我描绘和抱怨,有人高价订了房间却只是兜了一圈就跑掉,至于去了哪里,他怎么知道。
      我狂奔出去时,他在身后大喊,用异国口音浓重的卡斯提尔语问我可不可以把房间转让给别人,今晚剩下的时光还很长呢!
      有人在楼梯下面拦住我,眼神和表情证明她显然听了很久,怯怯地伸出一只在井水里浸泡得红肿的小手,我瞪着她,“是厨娘的女儿。”跑腿的小子悄声告诉我。
      她收回手在围裙上擦抹了几下,依然坚持地举着,我立刻明白,“他去了哪儿?”
      “一个大弗罗林。”她说,语气尖利、细弱而坚持。
      这么会要价,但我的确有,我把元雪尘的外袍也摔给她,给你,都给你。这都够你找个男人私奔的了!这疯狂的夜晚变成了一场赌赛,从我看见那件袍子挂在窗口开始,一切就扭曲得明明白白。元雪尘知道我会来,他在挑衅,以一种意义不明的方式,对一个十五岁的我。虽然我不懂其原因。
      女孩嗫嚅着说:“……他是带着我哥哥一起走的。”
      “什么?!”
      “他来过不止一次……每次都盯着他看!后来他们一起出去……该死的!我母亲会哭的!”
      我脑子里轰轰作响,但我并没有给她一耳光要求她闭嘴,正相反,火蛇在脑子里窜来窜去,我很希望有人来给我一耳光。某种毁灭的预兆从天直降,带我回到九年前那个夏日午后,那些维奥雷拉们叩响宅邸大门的瞬间,管家端庄郑重奉上那枚雪白名片的瞬间,我还记得母亲拿来敷眼的草药包的芳香,她鬓上簪满的兰花在日光室里微微晒卷了边。
      我知道自己可以就此放弃,转身回去,这一晚的闹腾已经足够。可是回去又怎样?面对那些从阴暗睫毛下面诱惑地瞄着我的穆家人吗?
      而元雪尘,他是知道我会来的。
      我的血没有那样珍贵,我的人也没有,但谁也不能强迫我活成一个道具,或者一个谜语。
      我才不会逃。
      我赶走所有跟随的小子,在厨娘女儿指点下去了港口边上的小客栈,并发誓不会泄露她的告密,看起来她对这两个男人诡秘的行为深恶痛绝。我真是莫名其妙。如果我堂叔睡了她姐姐,这一切还好解释,毕竟阿雅克肖家绝不可能与个厨娘攀亲。但放着“粉红珊瑚”里的妖艳女子们不理,去找个男人,我也不懂元雪尘在想什么了。
      客栈窗口的烛光亮着,窗子关了一半,我很轻松就从外墙攀了上去,爬到房顶时忽然听见遥远夜云里传来歌声。
      当然不可能是从云里,大抵是等待上岸水手的女人在唱,打发无聊,曲调荒凉而悠扬,岁月的苦辛滤掉了歌里的蜜糖,穿越整整九年时光,将那预言诗般的吟唱又一次送到我耳边。
      “青春啊何其美丽呀,却留不住逝水年华……”
      我几乎抓不住屋顶上的苫草,勉强控制着动作尽可能轻地滑到窗口,然后用力拉开窗板,“嘿!”
      “嘿。”
      有人很轻地回了我一声,简单平静,但我已经说不出话。
      他们在房间里,元雪尘,和那个看上去大概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人,几乎就是个大男孩。两个人都坐在床上,这房间里也只有一张床。
      元雪尘抬起眼睛看了看我,我已经顾不上看他,不离身的匕首在我手里,我甚至不知自己何时拔出了它,刀尖雪亮,太好了,我的手没有发抖。
      “嘿。”元雪尘语气沉静地说,用的是汉语,“把刀放下,元庆恒,他不是那个人。”
      往常这语气能安抚到我,但此时并不。
      床上的青年半身赤裸,吓得脸色发青,如果仔细看,轮廓大概只有五六分像。有些地方是惊人的肖似,我是说,那双睫毛长长的眼睛,瞳孔有一点点泛绿,但他眼睛里毫无那种可怕的、死人般的轻蔑与虚无。
      元雪尘手里拿着画笔,在我闯进来之前,他正在对方眉心用不知什么颜料点上一颗褐色的小痣。
      “你疯了吗!文钦佐·阿雅克肖,你是疯的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不等他回答就冲过去,青年哀叫着滚下床,裹着床单爬开,元雪尘在那之前手疾眼快打开了我手里的刀,但并没阻止我赶过去做点别的。他默默起身站开,我在极度混乱之中瞥了一眼,他甚至还是衣冠楚楚的,眼神微微带上了一丝哀悯。
      你是知道?还是猜到?九年来我不止一次被迫复述过被灭门那一天,我见过的所有维奥雷拉家族的卓根提斯,那么元雪尘,他一定是知道的——在那之前他就知道,这个人,这张脸,这双眼睛……“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老天啊!什么都没有!”那比我只大几岁的男孩吓出了哭腔,“他只是看着我睡觉……或者喝点酒,拿某个名字叫我,我需要回应,回应就可以……圣母在上!我只想赚点钱!”
      我的目光滑到他脖颈上,那儿新旧叠着一些淤血痕迹,牙印还很新鲜。
      他脸红了,“……这是个意外?”
      狗屁意外。元雪尘,你他妈走得太远了。
      “他叫你什么?”
      我知道自己不该问也不能问,但我还是问了。
      “……新罗。”他回答,语气迟疑,口音古怪,已经足够分辨出那三个字,“韦新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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