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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惜分飞(上) ...

  •   兵器的碰撞声充塞了整个园林,还好没有人放火烧屋,鸣谢诸位莽夫的一时顾不上,好让我有空更多捞一些跑路费。

      我不要命了?

      答对了也答错了。

      我还要命,所以现在要走人,我不要命了,因为我放弃向他索要解药了。

      别说我的功夫比不上他一根小指了,就算我踩到xx的制得了他只怕他大概也会大玩一把同归于尽的把戏,吓一吓我顺便调剂心境。我很正常,保命永远摆第一,而且很抱歉的缺乏有难同当的伟大情操,这种陪葬的机会还是让给哈他的众人比较保得人缘。既然一时半刻死不了那就先撑着好了,上天让我重生过一次,若要收回,一时的不甘是有,但是如果借尸还魂可以当真,那投胎转世应该也假不了吧,这一世就这么久,已经算是赚到了。人不能太贪心啦,虽然“沈醉倾”不在了但是灵魂不灭不是么,嗳,越想越哀怨,我一定要死的么,不甘心啊!

      该死的猫妖,我这第二辈子就是毁在他的手里的,好……背呀。

      这个园子曾经有过后院的么,挥了把不知是因紧张还是兴奋顺着额际滑下的汗珠,靠在石山上喘了口气,还是要经过混乱的前庭啊。不过既然所有人都在专心一致的拼命,那我的小小动静应也是无人介意的。

      再次以衣袖将汗湿的脸抹净,我习惯性的扯过长辫绕玩着,安定下浮动异常的心,缓缓吸气,而后玩笑似的呼出,蹲下,猫着腰遁着葱郁的剪枝树丛慢慢的爬行,打算混在杂乱的气息中蒙混过庭,但愿叶盟主的卑劣能够多拖一些时候。

      呵,狼狈,无所谓啦,其实要寿带我出门也可以,而之前的疑惑却让我无法全然的信任。说我疑心重也好,但他毕竟有我不知道也不可能明白的过去,即使他现在全以我惟命是从,难保不会突然想起以前而置我于危险,我不是不相信别人,然而最相信的是自己。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只为“我”,因此将命交予他人,除了那只猫妖使出的下流手段,我不可能允许第二次,还是靠自己比较实在啊,不过……就是难看了些。

      “剑在哪里!”

      喝,突来的诘问吓了我一跳,刹住动作不敢动。啊——不是那个混蛋故意放叶盟主来寻我的吧。

      “那可要问醉倾了呢。”疏懒雍容的恶魔之音不受威胁的漫漫应付,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恶质已是深映在记忆中了。

      还好,不是对我。我跪坐着,小心拨开眼前的树丛,枝杈间望见两人正面对面的对峙,呃,或许在感观看来是一个黑壮土匪劫持了雪衣淡然的书生。

      是我的被害意识作祟么,远方对面朝我这方向的猫妖似乎又露出算计我时特有的戏弄眼神了,他……方才那声“醉倾”怎么听来不仅刺耳而且别有所指,他,发现我了么。

      叶蔚城手中的剑愈加抵紧他的颈子,而他却未见出招,又在玩什么。

      杀他,不杀?

      叶蔚城心中犹豫,他若是当真与无晏门的“那位”相结,那今日不杀他必有后患,然他已着了“他”下的药,若不将他交予那人又有近忧,那人的喜怒无常远比此刻为剑所挟之人可怕不知到哪,可这二人是师兄弟,无关彼此间隙,仅是同出一门便对武林威胁极大??

      他眼露杀意,手腕施力,正将抹过他颈项??

      “玎玲……”

      玉器清脆的摇撞声伴着黑影拂开剑端,一卷将素袖白袍的受迫书生丢至天青裙衫下的玲珑脚丫儿旁。

      “玎玲……”

      杂乱中的细小铃音显得清净而震撼!

      傻掉的不是猎物遭抢的匪人也不是风光被掳的秀才而是混水不成撞见猫的过路笨鱼!

      我努力的眨眼,集中而聚的视线让我不由的绽起粉饰太平的天真笑靥,没胆子招惹震怒的武林盟主,更极力忽视余光中漾着日光的刺眼生物,怨恨夹杂求救的目光直指持剑凛立的黑衣人,无奈的清清阻塞的嗓子:“寿,你在干嘛?”

      这是报应么?

      啊啊,即便我是占了寿的便宜,不理会自己懦弱的将他滞留在身边,但好歹也把他养的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他他他怎可以在最重要的跑路时间给我倒打一耙!

      还是坏事果真是不可为的?可是那妖榜上赫赫有名的绝世妖孽做绝天下龌龊事,盟主大人以饱私欲的骗尽世人都还未曾经历天谴,我不过小小的牵了牵三年苦难难以偿清的精神损失都要被逮个正着,难不成小恶不可为,偏要大气一些方能博得老天庇佑的么!

      恨啊!

      “走。”

      “啊?”我延续傻楞的痴问,太早恢复正常没好事,扮痴不会有错。

      寿澄澈的眼对上我的,显露出心满意足的浅笑:“走。”

      他居然还好意思笑给我看!我无力生气,已然颓丧,走,谁啊?我是想走没错,可在他的热情帮助之下赫然面临妖魔相夹的立场,可还走得了?

      “他要为你挡下来呢。”飘渺雍容的男声穿越挣扎钻入一心逃避现实的耳中。

      随声而起的鸡皮疙瘩漫至全身,我打了个颤,没敢偏过脸看他,仅以鼻腔发声的随便应付:“恩……”

      素白面皮衬了红艳的唇,格外的惊目诱惑,猫眼儿闲凉飘过仗剑对峙的二人,飘忽回到正对着的娃娃侧脸,长指勾起她显得散乱的长辫,懒懒的开了口:“打哪儿去?”

      他果真并不意外,我撇撇嘴:“怎么你什么都知道!?”是我太单纯易猜还是他妖道深厚,好似我的动向永远逃不了他的臆测。我不怨他,却是怪起自己,他预料是一回事,我的行为与否却是在自己的,该怪总是被他摸清的我。

      黄金琥珀中映着稚气童颜,流过淡漠的波动,笑的疏隽。

      心中突然生起一股似是而非的怨气,我提防而小心的瞄着他:“你要都知道,那也该明白师侄我便要离开了。”不知是不是因他的邪意压迫比往常薄了许多,不再让我窒息的难忍,我竟也老实的跟他招了。

      他,好似有些怪异的不同,难不成断了几丝发便能减了几分的邪气么?啊,这才注意到素里总披泻在肩背的墨缎长发粲了几绺调皮的拂在了素雪颊边,冷意淡去,莫名的添了几许柔和。

      “长胆子了?”

      当真是错觉了。

      “劳烦‘师叔’许多时日,也惹下了这般麻烦,倒也不敢再偏劳,醉倾还是避罪为好。”我答似漫不经心,却时刻留意他的表情变化。

      “避什么?”他倒问的体贴无辜。

      我瞪他,死死的。是谁一手制造了这摊子灾难的他会不晓,呵,我便顺了他的藤到底,看他是如何。

      他垂眼,与墨缎同色的纤长羽睫在树阴筛下的阳光中弯出一道扇影,少了黄金琥珀的双眼,偏生了半掩的妩媚静雅。

      习惯了他的冷邪,此刻未见的沉静素雅让我心底有丝烦乱忽然蔓开,这人,极少显露神思,更甚是这样近乎脆弱的。在繁芜即将淹没理智的前一瞬,我又冷下心来,我讨厌所有牵动不安情绪的障碍,退避的劣性再次清除骚动。我起身,撇出漫笑,不再介怀他,我欲走,他要阻便阻,无干乎胸口的毒,无干乎满身的浅细伤痕,我,讨厌纠缠不清的东西。

      她忽然起身,带动了周遭的气流,淡凉的气息沁入胸间,涤荡似的澈洌??是薄荷的味道。他垂着的眼微露迟疑,而后恍然,原来如此,“他”是将他身边的人都用上了。依旧是跪坐的姿势,他仰起为发幕隐罩的脸,牵出一丝笑,她要撇开他么??休想。

      方迈步却被扯住了裙摆,怎的这几天总有人喜欢拉着我。不耐的低头狠狠瞪过去却反被对方吓住:白衣莲瓣般散绽在绿荫上,笼于其中的人儿十指漫然坚定的拽着沾了灰的天青布料,红唇微扬,琥珀猫眼儿清晰荡漾了纯净的锁着我的身影。

      什……什么啊!他,他又在设计什么恶劣圈套等着我跳下了?

      恶,即使身体直觉感到恶心,但是心却不受控制的软了。

      “你在干嘛?”今天适合撞邪么,在两个作为异常的家伙刺激下,我第二次的抛出此言。

      “我被下药了,记得么。”他的声音没变,依然疏懒冷淡,还好。

      “你不是装的么?”所以才盯着我喝下的。

      “我喝了。”

      “……什么?”

      “我喝了。”他无谓的重复,眼神单一的无伪。

      这是骗局,这一定是骗局。我默念,当看不到他。

      他冷笑……可看起来却象是要糖吃的天真娃儿,“你想我为何任那柄破剑断了发的。”

      我眨眼,呆了呆,是我太高估他的阴险还是我低估了他的变态?为什么老天可以创出这样的败类来!

      “你——你……你疯子啊!”我赫然狂吼起来,天知道我早想这么做了此刻却宁愿无从喊起的抓狂!

      “你想我喝的,不是么?”他的眼凝着我的,象要穿透似的认真。

      “我想你喝你就喝那我一直想你死你为什么不去死好了!”他有这么听话过么,更甚而他有……将我的“想要”看进眼中的么……

      “你想我死么?”

      他嘲讽的语气刺痛我张扬的自尊,我咬住唇,仿佛只要我不说他就不会知道。

      我……不想的,从不想任何人死,对别人的不想是因为无关,既不犯我,何须怨道;对自己就复杂许多,不想死又想结束,因着心的累;对他,却总也缠不清,他欺我,我却只有讨厌而已,讨厌的是我恨不了他还是我的恨于他,其实是无关紧要的,我……不懂对他的厌与恨,不同于任何人的纠缠,所以,只好永远不知道的远离。他的危险,太深,也太难解了。

      “你,中了什么。”我避过他的视线,也扯开他拽着我的手。

      “这是‘他’特为我制的药。”他也不追讨我的答案,也许他是比我还要清楚的人。

      “‘他’是岚千尽?”我蹙眉,他们是什么深仇大恨的师兄弟啊,或者该问那位惨死徒弟手中的师公大人是怎么教徒的,一个个非要斗死的互相残害。

      他淡淡瞄我一眼,“你见过他。”

      “啊?”

      “你身上也被他下了药,不过于你无害,与我喝下的药却成双。”

      我哑然,然后深深感到无力。或许他对我的蹂躏只是承袭师门,并不代表个人立场的构成危害,“我想‘师叔’还是在这里等待大师伯送解药来吧,师侄不才,也少丢师父面子的好。”

      丢下话尾扛好包袱便要落跑,却在没跑五步就被拦住。

      “寿你到底要怎样!”我有些发火了,欺我好脾气么,三番两次的挡我逃亡,他想干嘛!

      “走,和他。”寿边对我说着边指向跪坐着的猫妖。

      “寿,你忘了他是怎样荼毒我的了么?”我闪动着泪花的眼祈可怜兮兮的巴望着他,心下却咒骂连连。他一向听话,怎非要挨到关键时刻叛逆起来。

      “一起。”兽般纯挚的眼异样的坚持。

      “我跟你说了……哇!救命!”我跳着脚指向寿身后逼近的土色人形,啊啊!来了,来了,近了,近了??偏偏现场唯一能够与之抗衡的人却拗在这的跟我大眼瞪小眼!

      “一起。”他非要得到我的承诺才肯罢休的执拗。

      “好啦好啦,一起一起!”我大叫着挣开他的手蹦到一边,惊魂未定的见两人再次缠斗不休,拍抚着胸口的手在对上猫瞳“天真”的嘲弄后僵住??搞什么啦,莫名其妙的一天,啊,他,他当初将寿丢给我便是要拿他来牵住我的么?

      “我告诉你——”我理所当然的迁怒,来不及顾虑他的阴险,“我带你出去可以但是你得把我身上的毒解了!”不算是乘机勒索吧,救他我也很委屈啊。

      不待他答话我便不容拒绝的拉撑起他半边身子搭在肩上,忽来的温热笼靠在终年寒凉的身上,顿时又使得抑下的未明藤蔓抽长开来,他的身上,茶香,淡淡的飘散,毒香,幽幽的浸深。

      一——路——艰——辛!

      厮杀,仿佛是只要有争端就必然发生的,自茹毛饮血便从未进化过,野兽会为了生存而搏命嗜血,然而人却把最简单的理由用肮脏虚伪来装饰,自恃高明,这是从古至今唯一不曾改变的。

      一把剑,还是传说中的,甚至连证实都不用就肯定了它的真伪。到底是人们希望它是还是无论它曾经是不是,在得到后就会成为真的。究竟是神剑愚弄了众人还是众人成就了神剑。

      站在与猫妖一般的位置来看,我会觉得好笑而虚伪,但当自己也充当了其中一角时,同流污秽的厌恶与冷眼旁观的同情,还是不能融合。

      方才扶起他时曾与将离目光相错,他并未阻止我带离他,是忽然允许了我还是始终坚信于他,可堪深思的倒是他擦过瞬间那一眼中混乱的复杂,总把他当作替代猫妖的出气筒,也将他的心思把持的无差分毫,可那一眼却出乎了我的预测,是……我侧眼,斜睨肩上微垂的漂亮脸蛋,该是他交代过什么的吧。

      隐隐约约的,我冷颤了一下,随即感到肩上的重量增加许多。心又乱了,他总是这么敏感的么。

      “你是不是故意的。”偷偷捏了一把他搭过我颈子的手臂,呵,好有弹性呢。

      “我没有力气不是么。”他的呼吸懒懒的漫在我耳际,痒痒的坦白无辜教唆着我伸至他白皙颈子的右手。

      他是故意的!

      撇撇嘴,我半拖了他快步闪躲着人多的激斗,好不容易捱到门口。还好还好,许是匪人们专心一志的好教条和对神剑的痴求共同发挥作用,我们竟好运的没有碰到一粒拦路石,自己都不大相信呢。呵呵,我的功夫对付一两只小猫还有胜算,若是人一多起来再加上这只累赘也只有放药遁走一途了。

      唔,基于感谢,我是否该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好报答众人的好意呢?

      让他顺着我的肩滑跌在地上,我捧出包包,摸出一只手掌大的陶罐,小心翼翼的打开,不小心不行啦,这虽然不是毒类,但粘在手上还得另一种药才能洗净。

      哇,好难闻。我撇开脸,瞧见他不闻不问的原样坐在地上,蹙了眉,他就一点也不介意我做了什么么?

      “我要不要留你在这里比较好呢?”我似自问的喃语出声。救了他也不见能得的到解药,况且一只麻雀站在猫妖之前,即使是只病猫也是危机重重,更旷论追着猫妖的还有一只不明妖魔,想想看,我在这里的前十年算是幸福了,毕竟碰到了六分之一的唯一正常人,由猫妖推算,其他四人大致跑不了变态的范畴。而大师伯费下如此心计,不会乐见我这渺小的麻雀来砸场,为了不犯小人,还是把他丢在这里吧。

      “你不是答应那只兽了么。”他的口气不慌不忙,蒙了水气的猫眼儿则脱了琥珀,琉璃似的明澈。

      “那又如何,我又不会惭愧。”情势所逼必出骗徒不是。

      “骗小孩你不心虚?”他的笑容也加入讽刺,单纯的漾得出阳光。

      像被蛰到,我迅速的移开眼。不能心软,一心软成万古悔,祭出冷藏经久的邪肆笑脸,“骗你是我的骄傲。”

      “真是渺小呢。”他哼嗤嘲笑,一味的清澄。

      好似再度回到三年前初见时,褪了沉淀的压抑,虽留着提防却轻松了不少,耳中磨牙声霍霍在即,又同时想笑起来。

      他看着女孩纤小的背,似也接受到她的笑意,微微扬起红艳的唇,点出一朵纯秀的笑靥。她丢不下他,不仅是她的求生还是她的心软。琥珀眼儿滑过邃远,料得到的,却不是希望得到的。若是得到了,又是不是真正想要的。

      瞄扫高过墙院的繁茂梧桐,纯净笑容中掺了清峻,这个苑子,终是完成了造它的使命,成与毁,都不过是秉于一念,再侧目门内的阴暗处倒地的尸身,冷然一笑,“他”多事到这个地步,一心只为了骨子里最无聊的目标。

      “好啦。”我将陶罐塞好了又丢回包包,站在坐着的他面前低头凝视他的明澈双眼:“我带你走是为了解药,然后最好相忘于江湖的见面不相识,可不是为了‘你’喔。”

      他任她粗鲁的将他拽起撑扛好,半眯的猫眼儿谑笑的弯了,刻意将全身的重量一两不落的赖到她单薄的左肩,她倒是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呢??“人世间的事啊,不是照着你想发生的。”

      “主人,这样任他们去么?”左颊上清晰的应龙并未随着言语的吐出牵动,冷历的宣扬黯淡。

      娃娃脸笑吟吟的拍拍双手,唔,果真是洗不掉的,下回要记得向那娃娃丫头讨一瓶来玩呢,“他已经发现咱们了,还急什么。呵呵,他都有好几年没搭理我了呢,再等一晚,到时他会听我话的。”

      清劲的脸微微抽搐,连动应龙图腾一同颤动。这个人一向无聊,若不是他誓忠的族长为他所摄,他决计不会做这人侍从的一同犯傻!

      “不用追?”他忍耐的冷问,天下闻名而惊的无晏门主往往开心过头忘记主要目标的空忙一场,为何不让他露面于江湖,就是怕他一人丢尽整个无晏门的脸!

      “那丫头身上的薄荷香味你闻不到么?”娃娃脸不敢置信的直望冷峻的随从。

      他把他当成狗了么!

      互瞪着的主仆身旁,朱砂色大门上赫赫几个大字宣然其上:

      “落颜何方物,莲下结香。

      ——沈姑娘”

      呵,算是报答了,写的也够清楚了吧,只是呢,“莲”指的是伙房里画了粉莲的大水缸而非满池的摇曳素莲,不过,都说了是“蛛丝马迹”不是?

      “你不会生火!”接近童音的呐喊撕破夜空,直逼雪梅肖像。

      “奇怪么?”慵懒男声不紧不慢的随便应付无意义指控。

      他一介土生土长的“古人”竟然胆敢不会生火难道要我这个半路出窍的魂魄洗手做羹不成!哈,他不介意我还嫌弃自己的滥造化咧,风雪十年我几时喂饱过自己了?

      “那我们吃什么?”我很虚心的求教。

      水光潋滟的清澄明眸闲闲瞥向抱在一团天青色衣褶中的夸张包袱,意图尽在其中。

      “别想!”我更抱紧了怀中的包袱,这是我搜遍洗华阁才凑来的呢,个个精巧轻便又价值不斐,而且少数的干粮也是我喜欢的甜品居多。关在洗华阁三年没让我早生逃意,厨子的好手艺绝对起了不可估量的巨大作用,尤其是聚集南北方风味于一体的各式甜品,最是让我难舍,怎可浪费在了眼前这妖孽腹中!

      “你卷了不少呢……”他似笑非笑的明讽,拖长未尽的语气光明正大的“抓包”。

      “当你补偿我的。”我当作没看到的坦然,看吧,坏人跟久了总会同流于污。

      微斜撇起的红唇安静的轻扬淡笑,浅浅的寂然,伴了夜色的清冷,愈发的莹润如玉般流逸可怜。

      唔,如同一记重锤掷下,砸裂了本就浅薄的防范,碎下一地的冰屑。我本情冷,没有太多的余情可以挥霍,大多都用作填补心伤了,哪还找得出恻隐怜爱之心。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张脸,这副神情,我抗拒不了。

      他在耍我。

      明明知道的,还是……

      丢了块绿豆糕给他,我垂下脸愤愤咬着手里的年糕,甜爽的清香流进口中,却尝不出味道。笨蛋啊我,被一骗再骗了无数次怎么还学不乖,难不成就因为他那张适合任何表情的漂亮脸蛋我就要被欺压一世了?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不行,若是一辈子落在这只无天良的猫妖手中恐怕沈醉倾永远都要活在十八岁的灰涩。

      我好色么,似乎很不幸的,有那么一些。

      呜……人总被弱点所胁,原以为只是贪生怕死了一点,却意外的连心都为“色”所迷,都被他利用的彻底啊!

      不逃不行了,我仰脸,他正抬了素长纤指将豆糕送至唇边,垂敛的羽睫投了暗影遮住瞳眸,挺直葱鼻浅浅的翕合呼吸,云髻稍乱,流缎长发不再顺滑直泻而是如凌乱的丝线般的交错盘旋覆于周身,网似的罗住了整袭白衣。啊啊,不行啦,不能又被迷住了。

      “喂,解药。”

      他看着伸至面前的幼圆手掌,淡淡的挑眉,“现在?”

      “是,现在。”再不走就难保自身了。

      “我做不到。”

      “……你什么?”

      “我的内力受药物所制,恢复要等上半旬呢。”他答的轻巧,浑似险境中的是别人。

      确实是“别人”——我!五天,谁要再跟他拗上五天!

      “解药关你内力什么事?”

      “呵,那是我自身催出的毒素,没有内力,何来的解药。”

      用刀割他不知道有用没有。

      “你中了什么怪药,不是只有假死么,怎么变得……”这么可怜的恶心。

      他笑视女孩微微泛红的双颊,不知是气红的还是归因于此刻这张孩童般天真无伪的容颜,“原本是。”

      “啊?”

      “若是只有那杯茶的话。”

      “然后?”怪谁啊,不是他把我丢出去才会撞到霉神的么。

      “然后遇上薄荷香便会转化药性。”

      “转成什么?”真是少见,他竟如此的老实回话。

      “酒。”

      “……”我没出声,他又在耍我?可能么,假死到醉酒?

      他浅笑,不语。岚千尽会做的事没有几件是正常的,更何况为药倒他钻研了十几年,总该有所建树,而且也只有他方知晓他不为人知的体质缺陷。

      “我不能饮酒,一旦饮了便会如现在这般。”

      他说了什么,不能饮酒,喔,所以从来只见他抱着茶壶灌,哈,原来不是专嗜茶道而是不能饮酒??“那你为何老逼我喝!别告诉我你是故意把解药配在酒中看我为难的!”他会,是他便一定会!

      老天,我是得罪了哪尊天神的摊上此等败类!我的每月一苦究竟所为何事!他是将我耍的干干净净,残渣一丝不余!

      折了残月的水亮双瞳看不清色泽,笑容中的乖张刺谬却在在显了不羁的邪气。

      邪与真都融在了一张脸上,我的委屈愤怒也夹杂了莫名的怜惜。

      闭上眼,干脆将他驱出视线,然而淡金色的琥珀猫眼,邪艳的红唇,纯真的笑靥却如刻在了眼底,连盍上眼帘都清晰的浮现张扬。

      久久,不见声响,我张开眼,忽来的黑暗似乎夺去视力的嚣张,而后,破碎的月光泠泠飘在树端,被参差枝叶撕了更碎的零落一地的暗斑。

      他的睡脸,也如落了瑕的玉,月光中斑驳。

      好冷。

      我是不是应该乘现在丢下他跑掉?

      身子却未动,揪禁了衣襟,细细的以眼描绘他的形容。这样的他,看来平静许多。清醒着的他,即使是静静的不言不语,也有一片嘈杂,在他轻扬的唇角,在他深不见底的瞳中。那些声音教我厌恶,明明是他,摆出了一副嘲弄的姿态恣意耍弄我脆弱的倔强懦弱的骄傲,然,那声音总隔了心的喧嚣着我不懂不敢懂更不愿意懂得的什么,只要我用心听了,便会丢掉什么似的空洞;只要我用心听了,未明的藤蔓将会渐渐长成枷锁将心禁桎,然后,一点点的收紧,收紧,把心勒成碎片。

      闭了眼的他,看来好清眷,邪意与压迫也睡着了么。

      藤蔓又在悉桫的爬长,却是痒痒的,缓缓的温柔。

      他睁开眼,看着她枕在他雪色衣角的小小头颅,唇边缓缓弯起削冷的弧度。她的手中,缠了一绺他的发,在短小的指间绕弄,仿若一线夜魅牵绊了甜稚的女孩儿,亲昵间隐了诡谲。就如他和她。

      长指轻抚她细腻的额际,点在殷红的血痣,停下。

      他给了她很多,最多的是似有若无的伤害。伤痕,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遍了她一身。这点残红,是她的也是他的。那里边含了太多的挣扎。

      滑下鼻端绕过她纤巧的唇,这里总少血色,冰凉的身体,怎么也灼不红这张不轻易退让的嘴呢。

      薄荷的澈凉和了夜的寒,扯动晕眩的烦躁。

      素手顺了柔滑的下颌,触上细致的仿佛一捏便会折断的颈项,五指缓缓的收紧,扣住。

      如果再用一些力气,便会都结束了吧。

      她问他她是他的什么。

      不知道。

      希望还是破灭,玩具还是珍惜。

      不明。

      夜,静的连树叶都窒息。

      梧桐树下,靠着树的雪衣男子,闭目冷幽;躺卧于地的青衣女孩,盛了夜色的眸子,闪烁不知的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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