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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惜分飞(下) ...

  •   天,未明。

      我醒了,却不知该不该醒。他想杀我,我明白,却不接受。他从我这里要去太多了不是么,连我最重要的也不放弃么,还是其实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呢。

      然而我的生死与否与他何干又于他何碍了?

      我怕是仍旧逃不了一死的吧。真是不甘的,总要随他起舞。

      握紧了双拳,掌中的碎滑让我恍惚一瞬,纠缠着的是他的发还是我的手。我其实并不相信他的,所以才会将他的发牵在手心,然后,不意外的,在他的掌扣住我的颈子时甚至想过是该一直沉睡的醒不过来还是挥剑相向的反目呢。

      松开指间纠缠的发丝,我缓缓坐起,拾起脚边的“断”,轻轻抚着。毕竟我是沈醉倾,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的沈醉倾。

      晦暗的剑身折不进光亮,明利的剑尖悄然平和的抵在雪白衣襟之上,淡默的一如死水微澜。

      我仰脸,直对他偏亮浅金色的瞳眸,关了心的看着。

      “你不意外。”我听到自己这么说。

      他笑,熟悉的清邪冷肆。

      平静的夜终是尽了。

      “为什么一直逼我呢,你知道我不想这样的。”

      “不逼你永远也得不到我最想要的那样东西。”

      “你最想要什么?”

      “……”

      我凝视着他,或许并非真的想盘问缘由的沉寂。

      离的很近,自三年前便没有这般接近他了,太多的顾及防范划开了分野。世事总是多变,只一晚就改了这么久的横埂,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要沾血的双手了么。

      又映在他的眼中了,纠结的是烦躁还是怨愤我也缠不清楚,那么,就斩断好了,所有的牵缠。

      耳边拂过晨风,从来没有带来过清爽,反是恻寒而无奈的萧条,是秋天了。

      “你算计好了是么,不解我的毒,却要逼我对你动手,之后呢?”

      琥珀猫瞳沉静的流动漠然,飘出口的声音却将我淡冷的心愈加冰冻:“你知道‘惜分飞’是怎样的牵扯么?”

      美丽的名字往往遮掩了不堪的丑陋,半只蝶的烙印,捆绑了自由。

      他微动了身子,胸口更抵近剑尖,一点的艳红缓而浅薄的自净澈白衣渗了出来,而我似被魅惑般的灼了冷的心,手腕轻颤,忽而坠下的清露却敲打在剑身,碎开的水珠儿冻在铺了薄冰的心面,更覆上一层的封印。

      “那不是毒,而是蛊。”他含了笑的瞧着我,刻意的留下空间让我了解。

      “所以我必须杀你。”我缓缓的轻吐他要我说出的决定。蛊毒,只有杀了养蛊之人方能解得。

      我闭上眼,并不忧心他会反制住我,毕竟事情走到这一步不是我在策划,我的作用,充其量只有行动而已。

      活下去,这是我最累却也最直接的坚持,我不知道对与不对,却只有活下去才弄得明白不是么。

      飞鸟的世界是天空,飞鸟的一生是飞翔。

      他困住了我,使得我连与生具来的自由都遗忘经久,或许困住我的并不止他,然而即便飞鸟质疑一生只能飞翔的命运,天空依旧是最终的归途。

      他是我的笼,而我,必须摧毁他的牵制才有自由飞翔的一日。

      他很自私。而我其实没有资格以受害者的楚楚可怜来指责他。

      我有想要的东西,即使还很模糊而脆弱,但是却让我倾尽自私的毁去一切障碍,哪怕有一天我会后悔;他也在执着他的想要,或许对我的逼迫显得残酷了些,但是自始至终,他并没有真正伤害到我。三年的时间,我在他的暗影下挣扎,想要逃开的不是他对我的挟制,而是我对他的矛盾纠葛,与对自己的害怕。

      我深深的收藏他清妍胜雪的容颜,然后将目光涤荡的空寂,不余一丝情感。

      “为了我自己,我会杀了你。”

      松开握的太用力而开始痛麻的右掌,再双手交错的将剑柄连同天青色流苏一起埋缠在指缝间隙中,牢牢的盯凝他浅亮的黄金琥珀,使尽所有力气的朝着绽放在雪白衣上的红花刺下??

      血肉相阻的摩擦牵动胃里压抑的潮动,衣衫破碎的坼裂声撕开蒙尘的耳际,清晰粘稠的热烫浸湿了指间顺着连心脉络烧灼封冷的冰面,一点点的,污染,浸深……

      他的如猫瞳眸,始终锁着我。

      我下手了,终究还是下手了。

      柔嫩鲜明的晨光被沉墨拒在了外面,笼着我的身子的,是他披散的长发。

      我仰倒在铺满落叶的地上,而他俯罩在我身上,连阳光也无法穿透的发幕,将我困在夜里。

      他的唇线仍是浅浅的弯起轻佻着无谓,他眼底的我,似乎快要哭了。

      “我是你的什么呢?”仿若呼吸一般轻无的,我问他。

      他静静的笑,含了熟悉的嘲讽,又有朦胧的温柔,“我不知道……”

      淡漠的雍容消失在我的额间,冰冷的柔软轻轻的抚过眉额,顺着发际埋在颈边。长长的,湿滑的丝缎缠在脸上,缠在手腕……胸口,随着紧贴着的体温流失渲染般的荡开。

      我坐起来,他沿着我的手臂滑落。

      掌中沾满了红,刺目而平静的红。

      一片空白的脑袋,在收进另一张熟悉的容颜时化为混沌,“寿……”

      那人面无表情,向我走近,然后扶起淹没在红色中的雪白人影,对我伸出手。

      我侧过脸却发不出声音,他的手绕过我的颈,猛一施力,眼前的繁华更加的绚丽混乱,“寿……”

      看着黑衣的他抱起白衣走远的背影,我忽然在混沌中找出一丝的清明,“他不是寿……”

      一样的容貌,相似的身形,不同的是,寿的左颊是一片无瑕,而那人却有一条深蓝应龙烙于其上,然而,我又想不起来了,困顿抓牢的意识渐渐迷失,或许睡醒了就好了……

      “你还真是找死啊。”娃娃脸若有所思的抚着苍白的近乎透明的沉睡雪颜,他要死,可以,但决不是死在别人手中。

      “主人,她已被点昏。”晦涩的声音稍含了迟疑,她若是死了,那那个与他流了相同血液的人,又该如何是好,带他回来就真的比较好么。

      “怎么,你担心?”

      “是。”

      “哼!”娃娃脸轻哧,“我设下的阵也算是保护了她,他要真的衷心于她自会去寻然后破阵,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担心的倒是小师弟身边的那个跟班,看着吧,她要是命大躲得过这些,那他跟着她你也该放心了不是。”

      扶荆悄然,这样说虽然不无道理,但怕是这人嫉恨那丫头伤了他费尽心思找麻烦之人而刻意为难的吧。

      “你干嘛这么看我,啊啊,你不相信我!”娃娃脸一副被控出墙的弃妇相,委屈的似要滴的出苦水来。

      “……”黑衣男子撇开脸,含怒的眼足以在地上烧出一个大洞。

      “你说你说,你是不是变心了,竟然连我都不相信,我难道会骗你的吗?”

      远方,十足的女子痴缠式哭闹戏码正火热上映……

      窒闷的烟熏灼烧着喉咙,快要窒息的胸腔发出紧收的警告,我半咳着的醒了过来,而眼中视界却为青紫色的烟雾缭绕所困,着火了么?

      无力的手臂撑着地的半坐起来,有一阵的怔忡,恍如隔世般懵懂不知所以。

      我……用剑刺了他……然后……有人来了,后来被那个酷似寿的人点了穴的睡过去……

      他——也被带走了。

      带走了么?

      什么被带走了呢?

      恍恍忽忽的想要站起来却迟钝的发现手掌握得好紧,甚至连动动手指也做不到的僵硬,颓然一笑,冬天提前到来了么。不经意看了去,却望见指缝中漏出的滑软青丝流苏斑斑点点的黯黑僵硬。

      愣了愣,心底的麻醉似乎复苏的,疼了开来。

      用同样斑驳的左手抠扮着硬得打不开的右手,一根根的开启,满掌的黯红染了干涩的双眼更加蛰痛。

      终是沾了血啊……他的血竟然也是与我相同的红色,只是要热的许多,掌心,他传来的体温,还在。

      “呛啷!”

      钝器落地的声响追回飘摇的神思,是“断”。

      捡回落剑,怔怔的盯视,却发现灰暗剑身竟有了一条如发的细细裂痕!

      是何时留下的?

      这把剑只曾与两人相峙,他还有扬茕星。和扬茕星相向时他是中了我的药,勉强搏之的,不会有余力伤到“断”;而猫妖素来都以木剑与我相拼,即便他有能力仅使内力的毁剑却决不会那么做,因他的骄傲:一个连木剑都应付不及的人何须花到内力。

      那,是谁,在何时留下的裂痕?

      ——在剑尖刺入骨血的瞬间我的神智全都关在了他那浅亮猫瞳中,他何时将我推倒了的我却浑然未觉!

      难道是——

      慌乱的摸索,自己也不明白到底在作什么,却真为落叶从中的尖锐扎到,缓缓的,拨开叶丛,一只漾含了晃眼日光的琉璃钗,静静躺在年迈黄叶卷曲的身怀中。

      他的发也是在我注意到时方散了的!

      裂剑,落钗,他压着我的身子……

      我抚上麻痹的左颈,手掌的粗糙磨着冰冷的肌肤,显得细细的疼痛,指腹顺着痛感摸索,是一条突起的血线。

      是那个人么。

      岚千尽下药拖他后腿却在我要杀他的瞬间暗中施力相阻,所为何由?而那个逼我下手的人,心高气傲又无善意,为何在那时却要救我?

      “我要你别死在我面前。”

      他的要求,是残忍还是温柔,到底,我是他的什么!

      火似乎就要烧至眼前了,所幸,是自一端烧来而没有围困。看来他们并未找到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的烧山逐人吧。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抓过包袱,将剑收好,正要朝着另一方向出发,却被突来的人影挡住了去路。

      明媚容颜配合了干涩的烟缭,正得其彰的炙人,冰瞳中流露的冷却将火焰锁冻了倔强。

      这少年,内热的性子总挑起我挑拨的兴致,想是多半担了我对猫妖的厌,所以看来格外亲切,同是被拿来耍弄的角色呵。

      “你身上的血,是谁的?”

      我飘忽的笑视他的眼,捕捉到难掩的厌恶。是不是挑逗的一方都是被讨厌的呢。

      “你说呢。”

      “公子人呢?”

      “被带走了。”

      “谁?”

      “岚千尽。”我停了一下,“你要去找么。”不是疑问。

      他默然,再度重复一开始的问题:“你身上的血是谁的。”

      “是他的。”我答的恍惚。

      “你做的?”少年暗哑的声音压抑了怒意的质问。

      他还是讨厌我啊,“你那时为何不阻拦呢,又不是做不到的。”他若是拦下了我便依旧只有灰色,而染不到血色的刺目。

      飙扬烈火的双眼狠狠瞪视我的平静,咬着牙出声:“如果公子想要跟你走,我不会违抗。”

      为何对那人如此忠心呢,始终无法理解啊,却不是很想弄明白。好容易摆脱了,何须再度沉沦。

      “他也许会死。”我不知不觉的轻言道,然后蹙紧了眉端,这话,与他,何其相似的挑衅!

      我是在后悔了么,后悔自己居然这般的残酷,因而也逼起这少年的脾气了么。

      少年不发一语的拔剑,直指向我:“我要杀了你。”

      我更晕眩了,还没有睡醒么,这话,我才说过不久呀。

      淡淡轻扯唇角,呵,轮回因果是有的啊,好快。

      “为什么呢?”只因我杀伤了他的主子他便要杀我,为了“他”而死,我怎能甘心。

      “他说了,你若只剩一人,便要我杀了你。”

      果然,又是依他的心念。他对我,还是没有温柔的,残酷冷意呵。

      我丢下包袱,脱下皮鞘,执了剑,站在原地的待他攻来。

      剑与剑的交错拼磨间,我的身形完全随着自己的移动,如被剑所牵一般,心中是无感的空荡。少年不是我,而我不是那个人,所以我会毫不留情的反击。

      擦撞的火花在燃起的林间显得渺小许多,转眼间两人的身上均添了不少的剑痕,我与他皆是竭尽所能的硬拼,一时之间难分上下。

      怎么能够如此无感的,是不是一次痛的太够了所以可以无丝毫怜悯的将剑刺入别人的血肉又无觉于自身的痛楚呢。

      越来越狠历的招数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见繁密,是心冷了才更显得身子是热的还是其实我正痴迷于生死相隔的极至疯狂?呼吸愈加的急促,四周也热的如进了火窟。

      他一招“断魂索月”正面袭来,我未避,门户大开使尽赌命的同一招式刺去,却惊异真的划过他大半的胸膛而我却未见伤痕的完整,呆楞一刹那,我猛地回头??他胸口渗出的血染了蓝袍瞬时湿濡一片的黑红,而他的背,正抵着愤怒燃烧的断下梧桐,粗大树干几被吞噬的焦黑养着火星!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的声音撕碎般的残缺。

      他本就白皙的脸此刻苍白得连眼中的火焰都快要息去的虚弱,却仍是瞪着我,一句话也不说的瞪着。

      我仓惶的用力移去燃烧的断木,不顾手掌灼胀的疼痛,支撑着他滑下的身子。

      “你为什么要救我,杀了我不是你的任务么!”

      他不说话,倔强的瞪着我的沉默。

      那无言的挣扎刺痛了原本麻木的心,我一直以为他讨厌我的,毕竟我从来都只有逗着他玩的恶劣啊。

      “值得么?”我斩断所有障碍坚持私有的生命,他却为了如此不堪的我舍弃掉。

      “有些事不是想就可以控制的。”他的声音微弱到只有贴在他唇边才听得见。

      看着他已近失神的容颜,我找回包袱,倒出所有的瓶瓶罐罐,把能止血保得一线生机的丹药全数味进他口中,撕下群摆一圈圈缠住出血不止的胸膛。

      不能再留在这里,他需要干净的环境和更妥善的治疗。

      我使尽力气的半背着他,他的伤禁不起撑扶的拉扯。

      然而在来回走了无数次总绕回原地而他越见危险后,我方明白是困在什么阵中了。

      我就要死在这里了么。呵呵,在我染红了双手之后?

      “哼,又是那娃娃脸干的好事!”

      “你等死啊!”

      如雷的暴躁吼声灌进耳中,然后便被拎起后领的提起,我慌乱中抱紧了将离,愣愣的只见到四周的怒焰迅速的后退,然后映入眼中的又是满山的半绿梧桐,最后,翻过了整坐山,我被狠狠的丢在了地上,一路拎着我的人像是避祸害似的一下子离了老远。

      我看着那人,不确定他心存何念。高大的身形一次拎了两人跑过半座山也不见喘息紊乱一丝,被胡子埋了扣去桃花眼外所有的脸部皮肤,上挑的桃花眼正嫌恶的盯着我瞧,似要看穿般的直接而不掩饰。

      “我见过阁下么?”印象中并无此人,而他若是敌方便用不了借岚千尽之力拖住猫妖了,然他若是友,我不曾见过他,他眼里的嫌恶也不是装出来的浅薄,那他是为何要救我的?

      “我不认识你!”大胡子开口就是毫不客气的粗鲁。

      “喔。”

      大胡子似乎对我的不作表示颇不习惯,口部附近的胡子丛微微撇动,然后不情不愿的丢出一句话:“要我救你的人让我告诉你,‘你若是记得从前便明白他是谁,而他救你一次,算是要你记得’。”

      从前?我的从前便是与师父呆在雪峰,十年未见生人,但师父不会这般诡异还要我“记得”,那么更早以前??是那个人么?

      应就是了吧,从前与以后,在这里唯一能连得上的也只有“她”了,那个永远最优秀的“沈家人”。

      “你回他就说我记得了。”哼,是要我记得欠她一次么,真是高抬了我,我何德何能还得了她的人情!

      “嗯!”大胡子虽不明了这两人间的关系维系,却也无心更深究,只想赶快完事,最好这次闪远的让“他”再也寻不着!

      “等一下”我意会只要我死不了他便会离开,只好出声唤住他。

      “干嘛!”女人,就是多事。

      不奢望他会可怜讨厌的我,我指了指早已陷入昏迷的将离:“他跟着我会早死,带他离开到安全的地方可好?”离了我,或许他会比较自在吧,我的心,硬到即便是这般的牺牲也只嫌多余的地步了。

      大胡子瞥了面露疲色的女孩一眼,又再度拎起重伤的少年,一跃离开了。

      我无力到支撑身子都显疲软,只得软软的躺倒在铺满落叶的地上,这里只是山脚,仍是有满目的梧桐遮住了青天呵。

      摊开的掌心,血与木炭,脏污到胃中的潮动兴起了推涌……

      别了枝的梧桐叶,如蝶落般舞着,打了旋的飘飘摇摇,坠了地。

      为什么总是寂寞梧桐呢,啊,因为是秋天。秋天尽了,叶也褪了,只剩下一枝独自萧索。

      清秋冷吧,快临冬了呢。

      叶为何必要离开枝呢,一辈子的依附不好么,是不是久了就会生变所以只好恋眷一秋就好。

      枝会不会舍不得叶的,大概不会吧,因为明年的春天又会有新的叶来陪伴。

      叶少不了枝,而枝没有叶也仍活着。

      手背掩在眼前,日光太刺眼了,涩涩的。湿润的液体再自然不过的潮湿了视线,天青色什么时候也能惹出泪水来的?

      “寿,你为什么要把他丢给我呢,好……烦呵……”

      见也如何暮,别也如何遽,别也应难见也难,后会无凭据。

      去也如何去,住也如何住。住也应难去也难,此际难分付。

      “为什么是他不是我?”年□□孩琥珀色的眸子紧紧锁着身着儒衫的长发男子,一字一句的问着。

      男子闭合的眼睑缓缓的掀开,静静凝视男孩,半晌才出声:“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我与无弃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怎么不是你要找的人?”

      “是同年同约同日却不同时,你的命数,哼……”男子浅嘲的撇开眼,不再看他。

      “我的命数如何?”男孩浅亮的猫瞳含冰似的坚冷无情。

      男子玩味的觑着男孩眼中的色彩变迁,而后略有所思的折回视线,“你的命数仅有三十年之短,我要这样一个废人何用?”

      男孩眼神突闪,睨着神情淡定的男子,清朗的声音竟含了恶意的反问:“看了我的命的你又有多少时候了,你要找的不就是一个能一生一世保护你女儿的奴才么。”

      “是呵,你有心为奴?”男子并不讶异被一个男孩看出用意,这孩子第一眼便现出了毁灭的本质,只有走上自毁一途,即使资质奇佳也无法一生守护那个命中带着阴煞的女娃儿,只有舍弃了,不过,倒是有些可惜了这样的人才。

      “我无心为奴,你要带走了我将来也是被我所困。”但他就是不允他带走那个样样不如他的庸才。

      “那便没的说了,不是么。”

      男孩淡冷的看着他,随后转身欲离开。若是一生为奴,也是符了那庸才的身份,不是自己也罢。

      “你相信我的预言么?”在男孩即将迈出门槛的一刹那,男子不紧不慢的淡道。

      “不信。”

      “我们可以打个赌,你若是真在三十之后未亡便是我输。”

      “你输了又有什么好处?”

      “随你爱怎样都好。”看得出这男孩的自尊奇高,今日未选择他的辱蔑他必会铭记于心,所以这个赌约,他会答应下来。

      “即使是要杀了你的宝贝女儿?”男孩刻意的提起男子所至之为,不相信他会拿她来赌。

      男子愣了愣,而后笑了,这算是天意还是逆天的惩罚,上天总是有它自己的算法。

      “好,就用这个来赌。”

      男孩转身凝望着这个男子,良久,方回身,背对着男子,“好,我赌。”

      “还有,为了试一试预言真假,我再提前告诉你另一则预言。”

      “你说。”

      “你会轼师,亲手杀了你师父,我的师兄。”

      “你不这么说我也会杀他的,师叔。”

      看着男孩远去的身影,男子沉吟半晌,而后轻唤:“水涟?”

      “是。”随着微弱的应声出现的,是扶柳般羸弱纤细的女子,怀中的襁褓裹着同样虚弱的女娃儿。

      “你怨我么?”男子轻牵着她的手,沉声问着。

      女子淡淡的笑,如柳絮般缠绵柔软,“择雁要做什么水涟都不会责怪,因为择雁永远为水涟做最好的选择。”

      她反握住他的手掌,同他一起看向男孩消失的方向,浅浅的无奈,随着叹息一起弥漫开来。

      “逆天的代价,不是每个人都偿得起的。”

      逆天吗?

      是了,做了这么多,为的只有逆天,即使手刃了师父,为的也不过是验证预言的真假。那一日会成就真实根本是个巧合,如若不是帘风为了护卫箐绯一掌将那个已被切断经脉的人打向他这里,那个人不会恰好撞在他手中的剑上让他成了名副其实的轼师狂徒。哼,可是就算是巧合又怎样,依旧是顺了师叔的第二则预言。

      活不过三十岁,是这则预言困了他这么许多年,之所以没有选择自我了断是因为他的傲气与狂妄,不允许任何配不起的人伤到自己所以选择扣着箐绯不还给帘风用以换得剑术最佳的他来挑战预言,可是却被箐绯毁了所有计划,失掉了最佳人选。而他最最不允许的又是自己结束,若选择自己动手便是输了傲气,所以他又选择了那个女孩。

      她的眼中养着与他相同的不驯,或许埋在她自己也未曾发现的善良之下。她一直知道她的自私,却从来不知道她和他一样有着毁灭所有成就自己的灭世本质。三年的调养,其实也是他的自我回顾,看着她怎样走到这一天就仿佛也明白了自己是如何变得如此彻底的自私。

      用蛊毒是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其实任何一味慢性毒药都可以将她的命运和他的绑在一起,他却偏偏用了“惜分飞”。是因为名字么,只想自私的将她的未来一同拉入地狱,不准许她的单飞自由所以选了这种牵扯,还是他其实是想渴求她的救赎不愿她空留他一人徘徊谷底的孤寂。

      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就好似三年前细雨中抱着酒坛吸闻醇香的青衫女孩,朦胧的冷酷,朦胧的孤单。

      “你醒了。”低沉磁性的声音灌满耳际,他恍惚的睁眼,望进的是一张得天独厚的娃娃脸。

      “怎么是你。”他淡淡的讽言,却发现连发出如此细微的声音都显吃力,她刺的是够用力,却还是不够深到让他再也醒不过来。

      “是我你都该谢天谢地了,想死也不用逼人家小丫头,告诉我一声用不了你多大的功夫。”岚千尽没好气的嘟哝着,一双狼爪还光明正大的伸向他微敞的中衣襟口。

      浅亮琥珀冷冷的盯着他拉开衣襟,不怒不笑的言道:“你追了十三年还嫌不够。”连组建无晏门也是为了和洗华阁作对,给他找麻烦。

      “不够不够!”岚千尽孩子气的叫嚷起来,“我追了你十三年也不见你回头看我一眼,我不要!”

      “你追我作什么,我没欠你什么东西。”

      岚千尽非要那双黄金琥珀映着他的身影才肯停止靠近,“师兄弟六个里你最漂亮,我也最喜欢你,可是你都不会看我!”

      琥珀猫瞳浅冷的照着他的影子,依旧不溶不动,冷漠而无一丝波动。

      “你就是不看我!那丫头算什么,为了她你连这种东西都留在身上!”

      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是一只渲了半张血翅的殷红蝴蝶,欲飞却止的停在左胸口上,神思微动,而后是一声轻叹荡在怀里,将离终于还是下不了手,而她也仍然活着。

      “你为什么要下‘惜分飞’,你就那么喜欢她,连生死都让她掌握!”娃娃脸简直快要疯狂了,为什么,为什么嘛,这么漂亮的人却喜欢那个幼齿丫头,他喜欢幼齿的他也是啊,他为什么都不要他!

      “我要她的命,而不是给她我的命。”慵懒的男声低低的陈述,根本不瞧娃娃脸的发飙。

      “你骗鬼啊。”岚千尽哇哇大叫,“那你种下任何毒都可以为何偏偏是这个!”

      “这个又如何了,同样是死不是么。”

      “是是是,是只要有一方死就得同亡的生死同命蛊!你疯了!”

      他盍眼,将他的怒意关在心外,只留下流水般的静彻。

      是的,生死同命蛊,为何偏偏下了这东西呢,就如不明白她对他究竟算是怎样的存在一般,他也不知道为何偏偏是“惜分飞”。

      共同拥有相同的命运,是他的自私还是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