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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幕中鸟(上) ...

  •   月光,清清泠泠的撒下蓝纱,树影,愈加显得幽暗。

      我站在楼下,停下脚步。从院的另一端到这里,并不很远,一条路通到底,中间栽满了梧桐树,大过手掌的叶片总将光亮隔在树梢,攒在了掌中。这一路,暗得冷。

      一个月一次,在月亮掩去另外半边的这天,是我最讨厌的一日,而我不用带剑。

      他在楼上,这一层是空的。

      我抬脚,扶着红木扶手,一阶一阶数着,上了楼。象是一般的酒楼般,楼梯尽头是宽广的一片,而他,正站在敞了大开的窗边,仰首望??月。

      透着清冷的白衣被夜风微微挽动,铺在肩上的浓墨长发顺直的垂于脚边,简洁云鬓上斜叉着的琉璃钗,晕了月光,漫漫的闪着琥珀透明,他看起来象是要融在冷月胧光中的幽淡。

      我走至屋内唯一的桌边,坐下,看得到他清妍的半张脸。

      他偏过脸,见了我,沉默的看着,然后笑,清澹散去,流进邪艳,“尝尝吧,我特为你寻来的。”

      幽魅的笑声中掩不住他的邪气,我也笑,只是扯动唇角,他哪次让我喝的不是费了他心的,“每月都要瞧上一次,你不烦么?”他每次都要亲眼看我喝下解药,从不假手他人。

      “我烦了,你——要如何?”他象是极有兴致的斜睨我,猫眼儿眯起的嘲弄。

      我呵呵的笑起来,“你何时会烦?”我为何要笑,他烦了,我便没救了,为何要笑?我知道他有想杀我的心,在他对我失了兴趣的时候,他便会痛下杀手,但不是现在,那日,他并未将剑刺穿。这样问了,是故意还是期待,我不知道。

      “你要如何。”他淡淡的重复,不介意我的反问。

      由他的眼我看得出他是真的在问,那里,浅金色深了些许。

      为什么这么坚持的要知道呢,想看我再度屈从么,何必呢,我并不想一辈子依附他的多变,不想疲惫一生的嘲笑自己的懦弱,他要杀我的话,我根本无法阻止不是么,我无力,他??无心。

      “你要我如何?”我与他对视,却不敢看深了。

      琥珀猫眼仿若旋涡,转过我的心,留下波涛,“我要你别死在我面前。”

      胸口好象拍打上礁石的浪涛,溅碎开来,然后平静,习惯了他冷淡的攻击。我知道他的冷决,也看得到自己必死的将来,然而,我又笑了,“那你别看不就成了。”心底,静的空起来,却记起涛水碎去的那一瞬间,胃里,温水般的漾着。

      他没再继续,疏隽的笑开,好似笑给自己的,然后执起瘦长的酒壶,为我倒好,纤指勾过杯脚送至我面前,不说话,只凝看我的,等。

      我捉过杯缘的接下,不愿触到他,浅酌。敛下眼,并自嘲的想着,若是让将离看见他平日服侍的舒舒服服的公子这般的伺候我,是不是会更加的讨厌我了呢。

      醇厚的酒香在唇齿间逸开,涩冷的液体烧灼着喉咙滑下。我还是无法习惯酒的味道,而他却极享受看我的难色,总在一边笑着旁观,然后不给我习惯的机会,在下一次换上新的酒来溶配解药,不厌其烦。尤其几次外人求药的代价便是极难寻得的名酒,这人,有时候偏执疯狂的吓人。

      他的这一面,似乎也只有我见得到,他是将所有的劣性都堆积到我身上了么。

      “以后的几日,你不用再来。”在我正为酒涩而分神之时,他忽出此言。

      我执杯的手顿了顿,将余酒全部尽力倾咽下,微微勾了唇角,这可是解了我的禁,为了他突然派给的新戏?

      再回神,我已又在楼下,望着幽暗的林荫道,我缓缓的迈开步子。

      明日,将是三年来第一次的独自离开,不用再被他的剑刺伤,也不必象是球儿似的随他拨弄,虽然只有几日,但却是久违的自由。

      胃里,咽下的酒与原先的温水交溶了,泛起酸涩,我蹲下,克制不住的,吐了。

      敞开的窗内,白衣飘袖,漱冰濯雪般的容颜,冷的妖异。

      月上中天揽寒空,夜至未央抱静决。

      纤长手指扶着窗棂,羽睫垂眼,望着阴郁林道上蹲缩成一团黑影的人儿,他的唇,点在颜边,绽出清绝。

      自三年前那件事后,她便这样,只要一有压力就会呕吐,而那是他的刻意,让她这样,也不去管她。

      伤一个人怎样最直接呢——毁了他一直坚信的理念。

      所以,他用了与她相同的做法,只是她看着阎宋秋,他看的,是她。然后,他便将她的伪装与单纯一次击碎,又用去三年的时间欲将她同化的更加彻底,然,她却仍是心软,连恨他都做不到的软弱。

      算是失败了么。

      此去,她,是要“生”还是要“死”呢。

      她不笨,不会看不出所谓的“讨伐”不过是一群贪心不足的“名门正派”欲取得古剑的无名借口,而且还未开打便投机使小人招数的放毒,她只是太天真的当作不在意。那么,她是会任他们去厮杀的静观其变还是又让不平发作的干脆倒戈?

      他舒徐宁静的,笑开了。怎样都好,他,都会等着的。

      身后自她走时便散发的气息随着夜的深而越见冷煞,他未回头,却是语含挑衅的漫道:“你,伤不了我。”

      隐在黑暗中的眼,宛如困兽,直直盯着白衣墨缎的飘袖男子,静。

      “你与她,是相通的么。”他懒懒的转身,无一丝的防范,雍容至极,“她倒是将你养得好了。”连饲主的情绪波动也感同身受,不愧是“他”的收集品??一样的无聊。

      隐匿的容颜毫无表情,声音嘶暗却透出些许的迷茫,“她,难受。”

      琥珀猫瞳微微眯起,素手轻拂开颈边几丝乱发,他并嗤笑出声:“所以你便来寻我了么。寻了又如何,她可有恨我,而你,又可有杀我的能耐!”将坏了的玩具丢抛给她,原是想试看她的反应的,而她却将他养得如此忠心,是叫他对他完全的放弃了。

      凝视窗边清雅疏邪一派闲暇的猫眼男子,似是动物本能般的,对他竖起警觉,不敢妄动。

      “她可有给你起名?”他靠在窗棂,闲闲的问。给宠物起名,该是主子的责任。

      “寿。”他很自然的答道,就好象初懂人语的孩子,对自己的代号有着反射的敏感。

      “寿?”慵懒低沉的魅惑之声玩味的重复,她,心竟软于斯。是要起个喜气的名字来期待未来还是盼他如兽般可以自保,呵,天真犹不改当初呢。

      “你若视她为主,便跟好了她。”也少得幼年失怙,孤死荒野。

      他听着,若有所思,而后,便如来时,无声隐没于夜色之中。

      留下的白影,凝盯着掌心,久久,再缓缓的,握住。

      你的未来,可在这手中么……

      难得很早的,我便醒了。

      昨晚那般吐过竟也一夜无梦的睡沉了。我想自己大概是真的被虐待的很习惯了,喜乎,悲哉?

      伴着自嘲般的浅笑,懒懒的伸展了蜷在了一起的手脚,让凉意自掀开的被间潜入,屋外,是混沌般的朦胧。

      慢手脚的洗漱穿戴好了,才取出一方灰色的布巾,大大的摊在桌上,然后坐下,托住下巴死瞪着它的,开始发呆。

      唔,九天的放飞呀,该带些什么好呢。扬波寨离这儿不过两天的路程,倒也用不了急着赶路,那,就先带上几身衣服好了。恩,出门在外盘缠决不可少了,喝,这才注意到平日被关的密不透风的我居然里里外外摸不出一个子儿!

      啊啊,是谁造就了我今日的两袖清风?那猫妖就小气至此,银子赚尽却吝于支付跑腿之人的我一点车马劳顿费!难不成瞧我闲吃被捕餐风露宿也列在他的每日一娱中了么。

      决计不要狼狈若兮的我一出气,眼睛便很习惯的迁怒到“归属”某妖的众陈设品上,那人嗜茶风雅之余也还有几分的品位。信手捞过博古架上被紫檀木正经八百供着的翡翠观音,随便估价般的掂量一番,倒是不盈一握呢,该能当个差不多吧。不知私当天神会不会被判割鼻,但解救天下苍生本是神职所在不是,而我又将“她”卷出了妖门,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理由充分的我毫不犹豫的将佛像丢上方巾,又顺手连了木坐也加入,总不好漏了人家的座吧,我也很体贴周到呢。再挑拣一番,大致塞满了布包。

      我这样算不算是偷咬布袋的无良鼠辈?

      良心回笼一瞬,回顾一番三年岁月可以掬一把泪的辛酸过往,再前瞻九日之短的亮丽前程,便权当没这回事的一“包”打消,用以告慰遥想将来便伤痕累累无力从良的一颗心。

      也罢,猫妖之下可有良人,我便当是沉沦了,遇溺了。

      包袱丢上肩,转眸瞬间却扫上斜挂在床边的青穗古剑,停住了往外的脚,不自觉的走回去将它取了下来。

      柔软皮革与指纹相互摩擦,将剑身特有的清凉透了出来。

      不得不承认的,虽然我不喜用剑却矛盾的不会讨厌这把命名为“断”的剑。剑命在断,但若用剑之人惜剑,那剑也是会幸福的吧。

      这剑,却可惜的跟了我。

      没再将它挂回去,我拆开布包,放进,扎好,再度背上。

      我无剑意,却舍不得放下,是否是我的另一种虚伪?而这,又可是他一手造成到故意使我至此的呢。

      拉开房门,不意外的,站着轻愁垂首的橘衣少女,裙带静垂,等了许久的样子。

      我知道她必会来寻我,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却偏是不作反应的待她开口。

      “醉倾你……要走了么?”她被我的沉默更添加了不安。

      “是啊,不早些走又要碰上麻烦了呢。”我一边懒笑着漫应一边倚靠在门框,欣赏着她的局促。

      “我……”小橘子猛一抬头,却不敢直视我,漂移不定的眼尽在我唇间打转,似是希望我能说些什么。

      娇柔清甜的梨花脸看着就要沾雨了,突然让我有种罪恶感。

      是不是生了一张好皮相便能理所当然的享受垂怜呢,好似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正是对着她的我,而其实不相干的我也正该为此而剖心挖肺的尽我所能去博卿欢颜!

      我何其无辜的要受尽所谓“人情”的拖累,难道就因为她挽救了我那一身可有可无的剑痕我便要卖了自己么?

      “小橘子。”我的语气很和缓,不带波动的命令:“看着我。你想救的,是谁?”

      她闻言立即对上我的眼,似是感激我的特赦,而我眼中的淡漠却又刺伤了她,她抖着声音:“扬茕星。”

      是他本人?我有一点点的诧异,但仍是接受。虽然传言可信度见疑,但让她紧张到声音发颤的男子,应也不会太差。

      “你希望我救他么?”我微笑,温柔的。

      “是。”她答的坚定,盯着我的眼。

      呵,她是真的在意那个人。可她是否想过我若是如她所愿的违背众意,又该如何脱身?

      该说这是她的专一还是一种变相的自私呢,而,爱情本就被赋予了自私的权利,我何怨之有,倒是强求了她,也高估了我自己。

      “那么,九日后,扬波寨,你若寻得到我,我便听你所求。”

      我语尽,擦过她身边向外走去,而她却又唤住我:“醉倾……你……要小心。”

      是小心我不要受伤还是小心不要伤了他?我没回头,唇边却漾出一抹粲笑,天真的丫头,我有答应她什么呢?呵,我沈醉倾为自己也只为自己,别人的事,那便随我的高兴吧。

      告别小橘子,穿过重重林苑,我终于出了那道似有若无的门,原来其实我也是认得路的呀。

      外面的天空,虽然一样的空旷,但是我,还是见到了。

      “沈姑娘,喝茶。”

      “沈姑娘,吃点心。”

      “哎,沈姑娘,这是九龙镇上有名的特产龙须面,来来来,瞧你个儿小小,人儿瘦瘦的,还是多吃些饭来长身体。”

      “谢谢各位哥哥了,我还不饿呢。”甜甜软软的浅笑完美展示了十四岁小丫头的天真可爱,心底倒是在为那死当了搁在包包里的银票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呐,没叫我一尝“散尽”那猫妖之财的畅快夙愿。

      这武林盟主对那妖孽倒是殷勤,是怕被奉为“爱侄”的我单纯受骗贪玩误事亦或是提防我私自动手独吞神剑,在我方一步出当铺便多了几个孝子孝孙缀在后头,嘘寒问暖体贴入微皆不在话下,虽然当游戏般耍着也勉强弥补了不自由带来的不悦,但是连续八天玩下来还真叫人腻味。唔,真有些怀念将离那张一逗即变的万年烧冰脸呢。

      遗憾啊,八天珍贵直追白金的光辉岁月就葬送在叶大盟主的热情之下,不过算一算这一路的开销,恩,我特为一体糜烂而在有名的赌坊入住了两天,成功的败了盟主不少元宝,然后又广尝各色菜肴的砸下可观的一笔支出,最后落得今日挥别金银仅有凉茶冷面的最豪华待遇,其实若不是叶大叔这般刻意监视,我会很好心的为他节省一些,不至今日赢得所有人咬牙痛恨还要虚与委蛇的委屈啊,真是该感谢神剑落颜呢。

      ——糖葫芦,红红的,亮亮的,散发了无数诱人垂涎甜香的糖葫芦!

      我兴冲冲的欲自草垫上摘下,却晚一步的被另一只大手抢了去。

      那可是最后一串呢!

      我不甘心的顺着握紧了竹把的大掌往上瞪,满腔怒焰却在看清他完整的容貌后顿时化为惺惺相惜??好一张胜人一筹的娃娃脸!

      圆睁的大眼闪动着无辜的水光,粉嫩的唇瓣浅浅勾勒着天真,即使“它”长在了一个比我高了近三十公分的男人身上,还是让我不由得佩服起来。

      虽然同为娃娃脸,但我是因个头和五官都长得袖珍才看起来象个孩子的,而这人却是得天独厚的幼齿,一张脸便包揽了所有娃儿该有的稚嫩。

      出于爱幼与相惜心理,我很大方的将糖葫芦让出,并示好的笑过后方率众后缀们离开。

      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

      “扶荆。”享受同情施舍的娃娃脸悠然开口,却是不符的低沉磁性。

      “在。”一旁的黑衣男子避不过的垂首低应。

      “就是她了么?”

      “是。”毫不赘言。

      “原来‘他’喜欢这一型的啊……”

      “……”

      “咦,这个东西还挺好吃的呢,你要不要试一试?”娃娃脸有了新发现,小孩子似的叫起来。

      “……”名唤扶荆的黑衣男子脸部微微抽搐,连左颊上的应龙图腾都似有扭曲,却终是没有言语,任由他去丢人现眼。

      “这——沈姑娘,就这些药……够吗?”

      我侧过脸,打量叶大盟主再老实不过的忧虑,漫漫的笑应:“嫌不够的话我是可以追加的,但是……”边说着边懊恼似的皱紧了眉,斜眼看他有丝紧张的防范,是真的把洗华阁当成是妖孽丛生之地了。

      “但是怎样?”他小心翼翼的捧好了油纸上薄薄一层的黄色粉末,生怕掉出来要了他的命,然对我这般幼齿的菜鸟还是要责任心十足的担忧。

      “但是这是我量了一个晚上的量,多了,怕起不了作用呢。”

      多了还怕没有用的吗?叶蔚城不敢太明显的怀疑,但还是要问:“真的吗?”

      “咱们说好的要对付扬茕星的不是,这药可是我专为他找来的呢。”选药累,量药也不容易呢,尤其是专冲了某人的。

      “那,要怎样对付他?”

      我无辜的看回去:“我只负责放药的,还要兼任指挥吗?”

      “不……不用……”盟主大人说完,还是犹豫不减,最后看着我再“无知”不过的童颜,终是死心离去了。

      看着风向差不多转过来了,我才叫一号跟班拿了香炉,或者说是“香锅”来,将药粉全数倒进,盖上盖的添加柴火,然后就想休息去了,还没用过膳,我从未如此敬业呢。

      “小一,待会儿闷出烟了就拿扇子用力的扇,最好全都扇进寨子里。”

      “沈姑娘,你要去哪,还,还有,要是咱们也闻了不是也要中毒了么?”

      “毒不着你的啦,我昨天在所有人喝的水里放过解药了。”我不负责任的挥挥手,填肚去也。

      呵,终于可以散猫妖的银子了。

      “沈姑娘在哪里,不是下了药了么,怎么都这会儿了他们还不见中毒?”叶蔚城急得一张庄稼脸上更显得土色,揪过仍在猛力扇着扇子的徒孙破口大吼。

      “这,我,我,我一直都在扇,不,不知道沈,沈姑娘去了哪里。”

      “什么?!”

      我站的远远的看那可怜的小子被口水淹没,笑得轻松。该是去找那把剑了,既然来了,当然要看看那传说中的神剑才行了,顺便也可以一睹扬茕星其人,瞧瞧是怎样的人教小橘子这么紧张。

      竹林中,一黑一褐的两人,正执剑相峙,黑衣那人一派的冷肃,刚毅的脸上不显神思:“我没想到你会勾结外人。”

      “一直被你压在下面,可以理解的不是么。”褐衣人长相普通,也看不见想法。

      “你可有想过寨子里的兄弟?”

      “算是我愧对他们。”

      “你——走吧。”

      “你——不杀我?”

      “你若是愧对他们,该做什么自己应该知道。”

      褐衣人沉默,而后苦笑:“我终是个输家。”

      黑衣人待他走远方吐出一口气,将剑支在地上,半蹲下身,而后鹰目一扬,扫向竹林后:“出来!”

      原以为是那些乌合之众的名门正派,不想走出来的却是青衣长辫,笑得灿烂的小女孩,他不由的皱起眉:“这里太乱,小孩子还是走远一些。”

      他都自身难保了还顾得了别人,真不像是恶名昭彰的土匪呢,“你就是扬茕星?”

      他一怔,没料到如小孩般的她竟是那边的人,他提剑,撑住气的攻向她却被轻巧闪开,心下一惊,顿时全身都处在防御中,而她却也不走进,连剑也是还在鞘中,站在原地笑吟吟的问:“你方才为何没有杀他,你不知道留得他在日后还是会被背叛的么?”

      她小小年纪却说得这般城府,他更加留意她的动向:“那也得他活得下来。”

      “也就是说方才你不动手不是不愿而是有目的的让他去卖命,还有……”我笑得愈加的甜,“你中毒了,也杀不了他,与其让他发现陷自己于不利不如先当当好人,把风度都显完了,对是不对?”他也不是善良啊,心计也不少呢,又是假好人一个。

      “你怎知我中毒了?”他按剑不动,看着她。

      “因为——毒是我下的。”我大方的为他解疑,承认自己的小人。

      “你——是什么人?”

      看得出他在强忍怒意,我还是不紧不慢,也不瞒他,反正怨恨猫妖的多他一个不算多少他一个也不嫌少,还是将他的怒转嫁到该埋怨的人身上吧,“洗华阁,唐月殊的‘师侄’。”但逢这种时机,我便很乐意跟他扯上关系。

      “洗华阁做的就是这等小人勾当!”

      “那你作土匪的有高尚一些么?”

      他笑起来,声音听起来倒是豪迈,比起猫妖的劣等邪笑要顺眼许多。

      “你笑什么呀,我可是来夺剑的呢。”这人,悲极生乐了么。

      “你若能,就尽管来夺。”他答的傲然,想是对自己尤其自信。

      “你忘了自己中毒了么?”

      “你要以此来要挟我么?”他反问我,似肯定了我不会。

      这倒是,瞧他这样子我还没办法小人到底,也不是我不忍,而是他表现的如此超脱我也总不好逊色了吧,不过——我颇具深意的笑,我就只能以解药要挟他了么?

      “好吧,我会拿别的来要挟你。”我从善如流。

      “噢,比如什么?”他极有兴致,完全忘记他还有兄弟在拼命。

      “比如说……你的心之所念?”我打个比方,应该有比用解药高尚一些吧。

      他扬眉,不以为然,“那倒要请教了,那位姑娘身在何方?”连他都不知道那个清甜的少女是什么出生,她又如何探得。

      “她呀,不就在——”

      “醉倾,是你么?”

      甜软的问语随着粉橘色的衣衫,进入对峙。

      扬茕星讶异的看向明橘,没想到她竟真的出现在这里,再一回想那小女孩的威胁,不顾中毒之身的无力,飞身至橘衣少女身边却晚了一步,少女已然昏迷在青衣女孩怀中。

      “你做了什么!”心急加上怒意,他厉声问她。

      “只是让她睡一会儿而已,至于你,要不要交出剑呢?”轻轻的将小橘子放到身后的地上,我以温和的回他的无礼。

      “试过再说——”

      他一语未竟便刺了过来,这次我没躲,拔剑与他的相抵,药力使得他根本无力施展,连这一招也是竭尽全力的,所以我接的轻松。

      映了两人形容的剑间,我扬眉看进他的眼,“她这么重要么?”

      他没理我,将剑滑过我的剑,旋身再攻,却仍是虚软。

      我轻挽了个剑花,四两拨千斤的接下,他的脸上突然显露讶色,而后抽身跳开,盯着我手中的剑,问:“你这是什么剑?”

      在指“断”么,难道剑短一些也有人有意见,“这个啊,三年前我‘师叔’给的,有什么不对吗?”

      他仍是盯着“断”,而后闭了闭眼,再睁开后对我说:“是你。”

      “什么?”我有些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却将手中的剑直接丢在我脚边,绕过我将地上的小橘子扶抱起来,“那剑,给你。”

      “啊?”我更傻了,这算什么,我的威胁见效了么,怎么好像不大对劲?

      “它本就不是我的。”他说完不再睬我,抱了小橘子便走,留我一个人和两把剑,愣在原处。

      “啊,喂,小橘子知道怎么解毒,喂??”我只来得及对着他的背喊。

      ——这到底发生什么了?

      “你满意吗?”怀抱着少女的黑衣男子问前方静立的白色身影。

      白衣人缓缓的,浮出艳雪冷笑,不回答。

      “三年前你将剑给我便是要我给她的,对不对?”

      “你接受了。”雍华懒散的男声低低的陈述,含了浅讽。

      “却赔上了所有。”

      “你没得到么?”琥珀猫眼澹澹的瞄向沉睡的橘衣少女。

      “……”黑衣男子笑了,释怀,“唐月殊,一切依你所料,你,又想做什么呢?”

      浅亮猫眼微微的眯起,勾动红艳的唇角,流逸出深邃,“想做什么,我,要她为我证明。”

      “证明什么?”

      “命。”

      “沈姑娘,你——手上的可是‘落颜’?”

      “大概吧。”我还在为方才的古怪疑惑,没注意他眼中的防范。

      “那,可否交予在下一探究竟?”

      我这才回神,看着叶蔚城的贪婪,心中冷笑,却还是将剑递了过去。

      他将剑拔出,明澈的剑身在阳光下反着七色的流彩,除此外并没有其他特殊之处。

      回想方才扬茕星在看到“断”时的异样,我将“断”也拔出,阳光之下,什么也没有。我皱了皱眉,方要收回却发现剑身上好似有字迹浮动,再仔细看却又不见了,我不死心的再次举高对着阳光,七色的光彩折到黯淡的剑身竟化为一个字——“颜”!

      落——颜!

      居然是这样的,那个“颜”字是刻在落颜上的,却在折了光后在黯淡的“断”上落下一个“颜”字——是巧合么?

      回忆到扬茕星怪异的话:“是你。”

      他知道有“断”的存在,所以见到“断”才会爽快的将剑给我?

      “它本就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断”是三年前猫妖给我的——三年前——难道是他!

      ——该死的,他一开始就是故意的,明知所谓“落颜”便是这双剑还是让我来了,就是要看我得到剑然后落成他的这场游戏么?

      我根本还是在他的掌心中没有离开却自以为得到瞬间的自由,那个混蛋!

      他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中么?

      我乘其不备夺过叶蔚城手中的落颜,后退,张扬笑意:“这剑,还不能给你,我要带回去给‘师叔’。”

      “你——”

      我不待他反应便随手撒下一把粉末,“谁要以身试毒?”

      一个中年武人不信邪的上前:“你连一个人都没毒倒,还说什么大话!”语未竟,便捂着胸口的倒下,四周人见了忙都退开,为我清出一条路来。

      “我只要毒倒扬茕星一人就行了不是么?”我笑,“要寻剑,只管来洗华阁。”

      丢下话便扬长而去,众人因惧毒而无人敢拦。

      哼,我这就要找你的麻烦,以你之名夺剑,你要怎么对付武林众教?

      唐月殊,你这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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