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姐》楼颦珂

3、送不出的戒指

　　走廊尽头可以看到的夕阳已经变成了月亮，洛绮才咬着嘴唇回到病房。里面只剩下高冷寒一个侧着身子在睡，好像那吵吵嚷嚷的一家子从未出现过。
　　洛绮觉得自己的使命真的已经完成了，拎起包包打算走人。客房已经退掉了，动车什么时候都有，只要离开这个空荡荡的病房，就要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中去了。又要面对过劳死的工作，睡腻了的情人。
　　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坐在旁边的床上发呆，而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高冷寒睡醒了。
　　虽然洛绮十分怀疑高冷寒是不是真的睡得那么死，都没听见自己牙痒痒的声音。
　　她看着高冷寒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白皙的手臂在空中划了一个弧，落在自己的手上，“我想吃馄饨……”
　　饿坏了的洛绮再次得救了。
　　**

　　吃东西的时候总会放松一点。至少她们终于谈到了一个无法越过的人物，林述恩。
　　在高冷寒还是洛绮舍友的时候，她常常和林述恩打电话，洛绮不由对这个以“咸湿”著称的小学长十分好奇。高冷寒每次挂完电话还会用腻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加一句“恩恩真是好可爱呀”……洛绮知道了他是自己的同乡之后，真的很想勾搭这个可爱的直男。高冷寒越防着她，她越想撬走某人的男闺蜜。
　　毕竟，扑倒无节操的学长从来只是时间问题。洛绮只知道自己终于做了件真正惹毛了高冷寒的坏事，她不知道会给自己带来那么多后续问题。
　　只有高冷寒在轻松愉快地谈论着别人的事，“你知道恩恩为什么和他太太分居吗？”
　　洛绮的五指正被高冷寒缠住，和抚摸。So，她一脸不在状态：“他们分居了？不是因为我吧？”
　　高冷寒眨了眨眼睛，继续掀某人的老底：“……恩恩和他老婆分居快半年了。他老婆今年夏天出去度假，找了一个伴游。回来之后没几天，那个伴游就体检出一种很难治的性病，他老婆也中了。不过你放心，恩恩已经查了N遍了，他没有传染到，但是他们离婚是早晚的事……”
　　洛绮第一反应是，性病会影响生育吧？所以林述恩前几天才突然说想要小孩？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林述恩，洛绮心想真邪门。她抓起电话走到走廊上。
　　“冷寒的情况严不严重？”
　　言语中的关切是任何正常女人听了都会吃醋的那种。他敢这么问，自然是因为洛绮没被他归入此类——洛绮仔细想了想，回答：“容貌打击度是5%，心理打击度是0。我看她好得很。”
　　晚上的住院部比白天安静不少，远远就能听见护士推着小推车走来的轱辘声。洛绮靠在冰凉的白墙上，敷衍得腿都酸了。
　　“好啦，我决定把她绑架到W城来。就这么办。”

　　病房里的那个却是无法敷衍过去的强烈的存在。新娘的盘发已经拆了下来，洛绮此刻看到的是一个干净的长马尾。
　　“……在婚礼开始前，我跟她们说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我想起以前那些认识的妹子们……当然我没有邀请任何一个，你知道我不太擅长和前女友做朋友。恩恩也不肯来……他不知道，你当年明知道我有女朋友的，我去，有点绕……他老觉得我骗了你。你很温柔，又有点偏执……”
　　洛绮印象中的高冷寒是个思路清楚的人，连调情的玩笑话都有逻辑可循。果然烧坏的是脑子。
　　高冷寒突然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巨响的响指，“听说你搞了个文身？”
　　对她接下来要干的事有所察觉的洛绮斩钉截铁地说，“以前有，后来去掉了。”
　　对方嘴角带笑轻描淡写地说：“恩恩第一眼看到觉得像韩文，然后偷偷拍下来传给我问是什么意思——美貌富婆，是这个意思对不对？”
　　洛绮相信屋子里绝对是缺氧。或者她的脑袋更像烧坏了似的嗡嗡作响。
　　这无疑是她和高冷寒在暧昧期的对话中出现过的词汇。她当年年少无知，问高冷寒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那人也便如今日这般嘴角带笑地回答说，美貌富婆呀。
　　此刻高冷寒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想，“照片上我看不出你文在哪里了……可不可以现在给我看？”

　　生活中就是有一类人在征求你同意的时候其实已经着手做了。摘掉围巾后洛绮穿的是一件大宽领的毛衣，露出锁骨，而高冷寒想把她的衣领拉下来。
　　往后躲的空间还是有的，洛绮真是无法理解高冷寒为什么要用插针的那只手伸来伸去，巴不得多挨几次戳么？她抓住那只不老实的手，才发现已经回血了。

　　**

　　低头瞟了一眼从刚才就闪个不停的手机，林述恩被一口热辣的白酒呛得不轻。
　　要不是老丈人拍了拍他的后背，林述恩差点就忘了自己还要把这场家宴撑完。太太坐在他的旁边，一晚上都在喝果汁。林述恩实在看不下去了，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在前妻碗里。他们昨天下午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当然有些东西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尽管知道这么大的事根本瞒不了多久，太太还是恳求他不要告诉父母自己染病。
　　把太太送到路口，看着她上了出租，林述恩才慢慢往回走。各回各家的情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对了，是接到半年前那通电话之后。

　　“述恩，我……我……对不起你！你马上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太太的声音是带着哭腔的。
　　林述恩完全摸不着头脑，“检查什么？”
　　太太用发颤的声音回答，“艾滋……我得了艾滋……”

　　林述恩的第一反应是这女人搞什么？跑到医院抽完血之后才开始害怕。太太回来之后他们只做了一次，而且他喝得有点醉，不记得有没有做到最后。
　　他甚至开始担心洛绮。虽然安全措施从来没有省略过，可万一套子质量是那不合格的1%，他罪过就大了。
　　拿到结果还不放心，后来去邻市又抽了几回血，过了三个多月清心寡欲的日子，确定没有感染才敢跑去情人那边寻求慰藉。
　　洛绮是绝对不会出去鬼混的。因为在洛绮的眼里除了工作，就只有高冷寒而已。洛绮要从别的女人那里传染到艾滋技术上的难度应该挺高——拳 jiao？s m？

　　林述恩已经无法控制脑中那些咸湿的念头了。在岳父家饭桌上收到的那条微信是“恩恩，我今天把她带回来了。晚上准备好3P哦，过时不候”。
　　情人去年一个人跑去喝喜酒，喝到今年才回来；最不可思议的是把新娘带回来了。知道个中内情的林述恩，躲着一年多不见的老朋友又说不过去。只是基友的电话打不通有些蹊跷。难道洛绮把她铐起来了？
　　钥匙大概掉在办公室了，高冷寒来开的门，瞬间打破了林述恩的幻想。在门口就能看到洛绮上半身在沙发上，地上则是一堆啤酒瓶。高冷寒的脖子和胸口还有纱布，脸上则贴着一个OK绷。林述恩不禁怀疑纱布都没拆喝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看到林述恩皱眉，高冷寒摆摆手，“我没醉。都是她喝的。”
　　接着补充了一句：“她不是醉了，她疯了。”
　　听到有人在诋毁自己，洛绮努力从沙发上支起来，看着林述恩喊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们订了至尊披萨，都吃不完……”
　　林述恩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样子，连回答都慢了半拍：“……今天在老丈人家吃饭。”
　　他压根预料不到洛绮会从地上随手捡起一个空瓶子——“怎么，你的老丈人是省长——很——很了不起吗！”
　　瓶子飞过林述恩的耳朵，在防盗门上发出一声钝响。要不是高冷寒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这准头不死也得半残。
　　当洛绮醉眼朦胧准备摸起第二个瓶子时，高冷寒叹了口气，蹲下来像拖尸体一样把她拖到了床上，边拖边问，“恩恩，你有——不用的旧手机吗？——能打电话就行——她刚给我的iPhone——洗了澡。”
　　经过林述恩的时候，他注意到洛绮手上多了个闪闪发亮的戒指。戒指上两个L绞合的形状是他特别请人设计的，本打算等到5周年纪念日再送，居然被她提前刨出来了。
　　一问高冷寒才知道，洛绮想腾出一格衣柜放高冷寒的东西，然后就翻到了这个首饰盒，再然后……就喝高了。
　　翻到提前准备的礼物，应该装作没看到比较好吧……林述恩当然还是想向她求婚，不管用哪种形式都好，想留住已经习惯了的温柔。谁成想某人一出现情人就变得这么暴力。当朋友和情敌的身份叠加起来时，他对眼前的女人连基本的问候都省了。
　　视线停留在胸前的纱布上，林述恩问，“……你的脸，和胸，没事吧？”
　　高冷寒嘴角一弯，“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真是白担心一场。和基友干完最后两瓶啤酒，林述恩穿上外套打算灰溜溜地回自己家。留宿是不可能的——洛绮家只有一张床，客厅的懒人沙发又睡不了人。所以，来这里只是确认高冷寒真的来了W城，真的抢走了他情人而已。
　　结果高冷寒一只手挡在门上，“干嘛去？！”
　　林述恩诧异，“你干嘛？”
　　高冷寒的双颊浮出微醺的绯色，脸上的OK绷丝毫无损于她的美貌。林述恩在她身上还闻到一股熟悉的甜香。
　　她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卧室，压低了声音，“我们都洗好了哦~~”
　　林述恩这才反应过来，“微信是你发的？”
　　只听咔嗒一声，高冷寒反锁上门，白了他一眼。“当然是她发的了。她有点紧张才把自己灌醉了，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呀？你什么人我不知道？”
　　林述恩在这个女人面前总是完败。他现在还沉浸在还没求婚就已经失败的的阴影中。
　　高冷寒拍了拍他的背，“发什么愣，去洗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