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雨声》乌追

55、她爱你，只是连自己都不知道

　　许小筱的死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来。我每晚都在梦里见到她，有时候她笑眯眯地喊我颜如玉，有时候她特别臭屁地说自己是全世界第一美女而我屈居第二，然而更多的时候，她却躺在水晶棺里，不哭不笑不吵不闹。后来她死了，燃成灰烬，放在一方小小的竞欣铮潜闶撬囊簧彩撬嬖诠闹ぞ荨
　　我每晚都从噩梦中惊醒，醒来的时候冷汗涔涔。尹天明在我身边，伸手揽着我。
　　他睡得很晚，好几次我醒来都看见他睁着眼，很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已经无心理会，许小筱的死带给我的冲击大过一切，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最后一次去清理许小筱的遗物，房间里什么都尚在，如同她活着时一样，只是物是人非。
　　抽屉里放着一封信，没有署名，落款是不久前。
　　我打电话给许蔚，他很快就来了。几天的时间，他迅速瘦下去，脸上还有胡渣，显得憔悴，没有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拆开信，眼睛都红了。我亦悲绝，“她爱你，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他默不作声，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后来他将信纸放进信封，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那一刻，我听到他的声音，很轻，犹如西天飘渺的云彩，“傻瓜。”
　　我忽然有些释怀了，起身的时候，许蔚喊我，“颜景年，你别跟她一样。”
　　我胡乱地点点头，没有吱声。我当然不会同许小筱一样，她是傻瓜，我不是，她用了一生的时候去求证自己究竟爱谁，而我，唯有尹天明，他从一开始就坐拥天下。
　　许蔚唇角微翕，似乎想再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我忽然有种想要失声痛哭的感觉，我只觉得心里这样压抑，像有一块巨石狠狠地压着我，让我无法喘息。
　　出来的时候，看见一辆车停在小区楼下。
　　我认得那辆车，也认得它的主人。它的主人，跟它一样不可一世。
　　他应该是同许蔚一块来的。我假装没有看见，他亦是如此。
　　我在路边游荡了许久才肯回家。尹天明还没回来，只有尹妈妈在。
　　她一直没有再回加拿大，三个人住在同样的屋檐下，她对我的态度也一直没有改观，如果不是尹天明的话，我想她早就将我扫地出门。
　　这让我更加压抑，锁在卧室不想再出去。
　　尹天明很晚才回来，我窝在被窝没有出去。
　　尹天明应该是醉了，说起话来都含糊不清，恍惚间我听到他在喊，“妈，你怎么...你怎么...”
　　他的话没有说完，我也猜不透所为何事。
　　他过了很久才进屋来，已经洗了澡，没有酒味，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薄荷味道。
　　我闭着眼假装自己睡了，屋里好一阵都没有声音。最后感觉有人在亲我，冰凉的嘴唇落在我的额头上。
　　我还是没有睁眼，他蹑手蹑脚地在我身旁躺下，伸手揽着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发抖，细微却又清晰，像搁在怀里的兔子。
　　大半夜醒过来，身边没有人。我有些害怕，起身去寻他。他不在客厅，就连搁在玄关的鞋都不见了。我不知道这么晚他要去哪，于是坐在客厅等他。这样的情形有些熟悉，曾经我也这样等过他。那晚我一直等到天亮，他回来的时候，领上鲜红的唇印刺痛我的双眼。
　　我笑自己想太多，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就像苏拉说的那样，他从来不曾辜负我。
　　也不知等了多久，没有等到尹天明，却等来尹妈妈。
　　我没想到她这么晚还没睡，眼睛有些红。她出来看到我，我诺诺地喊她，她没搭理我，接了水往卧室走。
　　走出没几步，她却突然转头朝我奔来。她手一扬，杯里的水尽数泼在我身上，很烫，一下子渗进我的睡衣里来，火烧一样疼。
　　我一下懵了，都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掌已经落在我脸上。
　　“妈......”我捂着脸，喊她。
　　她更加憎恶，“谁是你妈！”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被水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似乎下一刻就要将我整个燃为灰烬。
　　我却站在原地不敢动，她已经这样讨厌我，我不敢再惹她生气，怕她真的将我扫地出门，我无处可去，就连许小筱也无法再投靠。
　　我听到她的声音，“你就是个祸害，你还想害死谁！”
　　我怔怔地站着，四周的一切迅速淡去，投不进任何一丝光影。我站在黑暗中，万丈地狱里，孤立无援。
　　“你勾搭了林夜，怎么还来招惹天明！你要不要脸！”
　　我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也无心去想她怎么会认识林夜。
　　恍惚中，听到她在吼：“现在你得意了，天明被弄得半死，被人处处打压，你得意了是不是？”
　　我终于明白她在说什么。公司的事尹天明从来不提，我也一直以为林夜已经收手，不曾想他竟变本加厉。
　　“你惹出的祸你自己看着办！”她拽着我，将我推出家门，“如果收拾不了这个烂摊子，你再也别想回来！”
　　我站在门外，风在吹，很冷。
　　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天大地大，却无处容身。
　　愿意去盛唐的车很少，等了好久，才终于有司机愿意载我一程。
　　到了小别墅，林夜也还没睡。他很快开了门，此时我还穿着睡衣，他看到我有些惊讶，但旋即一副了笑了，说：“今天可巧了，怎么都往我这跑。”
　　他一直没有让我进屋，我站在屋外，睡衣里灌满风，很冷，我第一次知道初秋的风竟然也会这样刺骨。
　　然后我抱住他，整个人往他身上蹭。我拼命吻他，他的脸他的唇他的颈窝。我知道自己贱到家了，可却什么都顾不得。
　　他反客为主地吻我，却在最后一刻将我推开半尺的距离，眼神迷离，“别在这...咱们上楼去...或者一楼也有房间。”
　　一楼的房间太安静，应该是从未有人住过，不沾半点凡世气息。
　　他一边吻我，一边伸手解我的衣扣。
　　我还尚存一丝理智，轻轻地喊他，“你放过尹天明吧。”
　　我庆幸自己还残存着最后的理智，那才是我今天来的目的。
　　他明显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未停下。我的衣扣已经被他解开大半，里面的春光乍泄，露着白花花的肉。
　　我闭着眼流泪，我又将自己卖了。尹天明的妈妈说得对，林夜也说得对，其实我就是个妓/女，根本不需要装得三贞九烈。我纵然把自己演得再如何高雅圣洁，也掩饰不了剥开层层伪装后自己肮脏的灵魂。
　　一物换一物，天经地义。我不想从此在世间流浪，我需要寻找一个地方，为自己安生立命。
　　林夜的动作却突然停下来。我抬头看他，他的目光落在我肩上。
　　那不是我的目光能及之处，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这样吸引他。只是肩头有些火辣辣的，那是先前一杯热水泼来的后果。
　　“怎么弄的？”他问。
　　我没有说话，伸手去遮。他忽然一下抓住我的手腕，眼里仿佛熊熊燃烧着怒火。我这才发觉虎口处竟是一连串鲜红的水泡，在灯光下盈盈透光。
　　“怎么弄的？”他又问。
　　我闷着没有出声，试图吻他。他真的生气了，一把推开我，哑着嗓子冲我吼：“颜景年，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以为你把自己像贡品一样送到我面前，我就会饶了尹天明？别做梦了，这根本就是跟你没关系的事！”
　　听他提起尹天明，我终于哭出声来。我说：“林夜，你放过他吧，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放过他吧。”
　　他更生气了，说话的声音都在抖，“怎么，他找不到办法逃出生天就将你推出来？颜景年，你凭什么？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仗着我爱你你才敢这样胡作非为。”
　　他气极反笑，“你以为我真的爱你？别做梦了。实话告诉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一分一秒一刻都没有！”
　　“你有没有脑子？你好好想想，我有过那么多女人，哪个不比你漂亮，我怎么会爱上你？从一开始我接近你就是故意的，我知道尹天明爱你，你只是我的一颗棋子，一击即中！”
　　“颜景年，你还不知道吧？尹天明没有告诉你吗？那个女人也没有告诉你？”他咧着嘴残忍地笑，“也是，她怎么肯说，她要是说了，现在在这里的就应该是她，而不是你这个笨蛋跑来这，傻傻地想营救自己的心上人。”
　　大概我真的太过迟钝，他说了这么多话，我却一句都听不懂。
　　空气里荡着他低低的笑声，“难怪你猜不出来，也是，我跟那个女人一点都不像，遗传这个东西真是说不准。”
　　他的话轰地一声炸开在我面前，他说一击即中，这才是真的一击即中。
　　我迫切地盼望他能告诉我是他说错了，他和尹天明，眉眼那么不像的两个人，又怎么会......我想起先前在林本兴那看到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眉目熟悉，而我总算想起她是谁。
　　上帝又开了一次玩笑，他真的太爱我，所以片刻都不舍我闲暇，他惦着我，所以我的生活这样目不暇接，犹如一桶桶滚烫的狗血，从头到脚淋个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