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雨声》乌追

49、我的主人却不要我

　　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见过他，我乐得自在，专心准备跟尹天明的婚礼。
　　婚礼时间定在三月中，尹天明说我在秋叶落尽的时候遇到他，他便要在繁花盛开的时节接我回家。
　　三月立马就要到了，所有的准备都已经进入尾声。婚庆公司的方案很完美，我却仍旧留有遗憾。婚礼当天，没有人牵着我入场，这将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遗憾。
　　二月最后一天的时候，尹天明的妈妈也特意从加拿大回国。
　　尹妈妈的出现让我不安，七年不见，她变了许多。我还记得七年前她站在我面前让我离开尹天明时候的样子，然而现在她竟然朝我笑，像尹天明一样喊我景年。
　　我受宠若惊，心想七年的时间竟然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后来她说，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因为这七年是她让自己的儿子痛苦。于是我跟尹妈妈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尹天明不在家的时候，我们甚至还会一起到楼下公园里散散步，或者去市场逛逛。
　　婚礼那天，都是她牵着我的手，将我交付于尹天明。
　　我没有父母，双方只有一位家长，让这个婚礼显得有些冷清。不过到场的宾客却不少，陆陆续续的人群，大都是尹天明的朋友。
　　人群中看到苏拉，她身边的男子那么高大。
　　仪式比我想象中要长，婚礼尚未结束我已经累得快要趴下。我总爱踩到婚纱长长的裙摆，许小筱一直替我拉着，不然我一定会摔得四脚朝天。
　　相比之下尹天明就显得特别倜傥，游刃有余。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脖子上系着红色领结，特好看，跟画报里的模特一样。我看着他，心想这么好看的男人是我丈夫，然后就兴奋异常。
　　婚礼结束后，许小筱抱着我哭。我说我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呀。
　　而后她就哭得更凶了，她说，“颜如玉，你一定要往死里幸福。”
　　我说那还用你说，我一定会溺死在蜜里。
　　然后她又点点头笑，一边哭一边笑，跟精神分裂似的。
　　婚后我也真的过了一段好日子，然而有句话说得好，乐极生悲。
　　接到林夜电话的时候我都懵了，那时都快十二点了吧，尹天明有应酬还没回来。
　　我犹豫了很久才敢接起来，他那边闹哄哄的，我猜他一定又是在哪个风月场所游戏人间。
　　他那头好一阵都没有动静，我甚至都以为只是不小心拨错的电话，然后却听他那边传来声响，说：“颜景年，你真坏。”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我忽然一下子难过起来，这么久他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却是喝得这样醉醺醺的时候。他一定恨死了我，他说我真坏，我承认我真的很坏。
　　一时间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有声音，可是隔着无线电却听到他的喘息，在闹哄哄的背景音乐中都显得那么突兀。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我握着手机怅然若失。有些事确实需要了断，我一直拖着，便到了现在。
　　我在家纠结了三天，最后还是给林夜打去电话。我打过去的时候他没有接，我原本以为他会不接的，没想到大半个钟头后他却打了过来。
　　他语气淡淡的，对我也没表现出多大的憎恶来，只是问我，什么事。
　　他显然忘记了前几天的那个电话，我猜得不错，他那时候真的是喝醉了。
　　我有些紧张，挣扎了好一会才问，你有时间吗？
　　他那头也顿了一下，然后听到他像是在打电话问秘书台。他挂断电话，对我说：“最近不行。”
　　我哦了声，想说好我知道了，却听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有什么事？”
　　我说也没什么大事，你忙你的。
　　他想了想，最后才说：“下周末在金茂有个聚会，你留个邮箱，我让人把请柬给发过去。”
　　我留下邮箱号，请柬果真很快就发过来了。我记起一年前以同样名目举行的那次聚会，心想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一年都过去了。
　　真到了那天，我站在酒店楼下，迟迟不敢往里走。
　　酒店里里外外都是锦衣华服的人，我穿着毛衣牛仔裤站在楼下，跟这里的金色流光显得格格不入。
　　那天晚上我一直都没有上楼，站在楼下等晚会结束。期间竟然看到许小筱，她穿着俏丽的小短裙，跟许蔚一道从车里出来，挽着许蔚的胳膊朝酒店里走。
　　我知道她跟王梓分手了，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她能跟许蔚混到一块去，这样的情形让我一下意识到世界有多么癫狂。
　　我在楼下等了很久，始终没有见到林夜。四月的天气多多少少还是冷，我穿着毛线衣，风呼呼地往里透，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晚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见到林本兴。他从车里下来，司机替他开门。他总姗姗来迟，每次出行也总是前呼后应。
　　他看到我，目光从我身上扫过。我有些纳闷，我跟他从来没有交集，他应该不会认识我。
　　一直到晚会结束我才看到林夜。他走在人群的最后面，明显喝高了，脚步有些不稳。身边有人搀着他，这个时候车过来了，他半截身子都已经钻进车里，却突然回过头来。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挥手示意司机先将车开走，然后站在原地像是在等我走向他。
　　这么久再见，他变得更加俊朗。我莫名有些紧张，怔了片刻才敢动。
　　我站在他跟前，他不看我，目光不知落在何方。他声音跟寒风一样冷，“什么事？”
　　我挣扎着从手袋里取出一枚袖扣，递给他的时候他没有接。我一时有些尴尬，又从兜里掏出一个绣着蜀锦的小方盒来，他仍旧没有接。
　　我更加尴尬，恨不能立马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自己该走该留，整个人像悬在空中一样七上八下。
　　最后我只得强装淡定，咧着嘴朝他笑笑，说了句生日快乐。
　　他忽然就翻了脸，一下子抓住我的胳膊将我往酒店里拽。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拉他。
　　我挣脱不得，生生被他拽进房间。
　　他一手攥着我，一手将门反锁。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恼羞成怒的样子，旋即就怕了。挣扎着要往门外逃，他却死死地拽着，说什么都不肯放。
　　然后他一下子欺上来，他的吻铺天盖地地落在我脸上脖子上。我吓得都忘记要喊，唯有双手死死地抵在他胸口，试图不让他靠近。
　　我的挣扎更加惹恼了他，他甚至一边亲我，一边脱我的衣服，然后一边扯开自己的衬衣。
　　我被吓得半死，忽然间往事纠缠，我想起多年前那个连月亮都没有的晚上，也曾有一个丑恶的中年男人，像此刻的林夜一样，欺着我，将我抵在墙角，哗哗扯开我的衣裳。
　　过往的一切那样残忍，让我甚至忘却自己还活着。
　　我终于不可抑制地尖叫起来，眼泪唰唰往下掉，嘴里不断地哀求，叫他不要碰我。
　　他终于放开手，眼神迷乱，胸口剧烈地起伏。大概都过了半分钟了，他才目光清冷地注视着我，"什么事？"
　　我一时无法平静，缩在角落半天不敢动。
　　他的声音像凌厉的刀一样残忍，他说不是你自己找来的吗？现在装什么贞洁烈妇？
　　我知道他恨我，却想不到他会这样恨我。以前的林夜会耍赖会拌嘴，现在他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我咬着牙站起来，声音有点哽咽，很用力才让自己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是我对不起你。"
　　他没有说话，神情冷漠，眼中却盛着怒火。
　　我将小方盒递过去，他还是不接。也许躺在盒子里面的小红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像山芋一样烫手，它一定在想我这么可爱，我是红豆一样漂亮的宝石，我的主人却不要我。
　　可是我不是它的主人，林夜才是。
　　我不敢看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视线落在哪。我听到自己嘴里说，"我没资格拥有它，也没脸来见你。你之前告诉我它不贵，所以我才一直这样安心地拿着，我想自己没理由用它来烦你。可我真没想到它这么贵，所以我觉得应该要还给你，我不配拥有它。"
　　我胡乱地说着，天一句地一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红豆相思，但是我跟林夜谁都不需要互相相思。
　　他依旧沉默着，伸手将锦盒接过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就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一声脆响从身后传来，是什么东西粉身碎骨的疼痛。
　　我没有回头，都走到酒店门口了，突然有人从身后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我一下子懵了，那一刻竟然不敢回头。
　　他已经走到我面前来，他可能是真的很生气，连眼睛都是红的。我一时有些害怕，林夜这样怒发冲冠的样子我从不曾见过。
　　他恨恨地瞪着我，"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以为我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