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你一世醉纷华》季笙箫

2、第二章

　　“我说小表妹啊，怎么说我也是你哥哥，你这么直呼其名，似乎不太合乎礼节。若是让旭先生知道了，你如此莽莽撞撞，还对长辈这般地不恭敬，你说，他又该如何罚你呢？”苏烨眠努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挤出一幅和蔼可亲的样子，扯着嘴角当是笑着说道。
　　慕容悠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微微泛红的面颊上有了一丝犹豫，然而在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少年时，又仿佛有一股不畏一切的气势，继续往前走：“哼，你可别随便转移话题。我不过比你小两三天而已，说起来，若不是姨姨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你以为你会比我早出世吗？你才是我的小表弟！”
　　苏烨眠看着眼前这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哪怕是带着不讨喜的表情，也依旧显得很可爱。他认真地想了想，实在是不太清楚，为什么曾经喜欢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叫唤的小表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令人深仇大恨的事呢？
　　……好像，并没有吧？
　　“喂！你在乱看什么呢？小心我戳爆你的狗眼！”慕容悠见苏烨眠只是怔怔地盯着自己看，不由得有些恼怒地吼道。这话倒是让后者有一丝讶异：这小表妹……哪里学来的如此粗鄙之词？
　　“悠悠，你又在欺负眠儿啊？怎么说，眠儿也算是你的哥哥，是长辈，该有的礼数还是应该要有的，不管你们之间感情有多好。”远远地又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苏烨眠眼角抽了抽，觉得原本就在痛的头，变得更痛了。看来今日起床没有查查黄历真是失策，居然把这两大|麻烦都给放进来了，实在是太惨了。
　　慕容悠回头一看，诧异地问道：“哥哥？哥哥你怎么在这里？”苏烨眠没有出声，却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我哪里跟这个娇蛮大小姐关系好了？哪里都不好！
　　来人正是慕容悠和苏烨眠的哥哥，慕容翊。一身绒黑的华贵装扮，衬得他那墨黑的长发更显得柔顺。一双深色的眼眸隐隐泛着点蓝色，不算很明亮，但是却饱含沧桑之感，配上浅浅勾起的嘴角，就这么一张在苏烨眠看来充满了违和感的脸，却被称作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吸引过去一般妖孽的容颜。皇城内无人不晓慕容公子才色双绝，堪称京城第一公子，至于苏烨眠，不好意思，鲜少露面导致未能上榜。
　　慕容翊一边慢慢地靠近，一边轻轻地摇着同色的折扇。那扇子连扇面都是极致的黑色，上面点缀着点点白云，也不是什么大师名人之作：“悠悠能来，为何哥哥不能来？”
　　慕容悠瘪了瘪嘴嘟囔道：“悠悠又没说哥哥不能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说道：“而且哥哥偏心！从来都只看得到苏烨眠，就是看不到悠悠！”
　　这话说得在场的另外两个人一脸茫然，不知道这小小丫头又在闹腾些什么。慕容翊赶紧转换着话题说道：“谁说哥哥看不到悠悠？哥哥这不是看不见悠悠，专门寻了过来嘛~悠悠，听说娘亲在找你，没找到，就准备去拜访下旭先生，问问课业情况如何。”
　　慕容悠顿时大惊失色：“啊？真的吗？娘亲、娘亲找我做什么？我早上去的时候，娘亲并未有话要跟我说啊。”
　　慕容翊笑着说：“这都过了大半天的时间了，此时非彼时了嘛，悠悠你……还不快去？”
　　话音一落，慕容悠的脚步就忍不住往外挪了一步，但是不小心看到站在旁边的苏烨眠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觉得生气，然而父亲不常在府内，从小到大见面次数较少，倒是娘亲积威颇深，所以只能带着一脸的不甘愿，默默离去。
　　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娇蛮大小姐终于离开了，苏烨眠面上不作任何表示，内心却着实是松了一口气。复而继续转过身去，看着那一小亩的水塘沉思。
　　这是苏家后院的一个相对较偏的院落，里面并没有任何人居住，但是却经常有人打扫整理。幼时的苏烨眠无意中来到这里，看到这里的小水塘，虽然干净，但是却毫无生机，看着有些碍眼，但是却胜在人少静谧而不阴森可怕，是一个放松的好地方。
　　后来他便经常过来，渐渐地，小水塘里有了水，多了水莲和锦鲤，甚至慕容翊知道这么个地方后，打着爱护幼弟的旗号，弄了一个能潺潺流水的小型假山，配上了一些别致的机关，让这处水塘能终日泛着袅袅烟雾，变得如梦似幻像仙境一般。
　　慕容翊看着半笼在烟雾中的少年，笑着说道：“刚刚我可是帮了眠儿好大一个忙呢~怎么眠儿还是如此的冷淡？真叫人心寒。”
　　苏烨眠毫不客气地丢过去一对白眼说道：“眠儿真是谢过翊哥哥的多此一举！”最后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的。
　　慕容翊却毫不在意这些，笑眯眯地继续往前凑：“哟，今天可真是个黄道吉日啊，能听得眠儿叫我一声哥哥，真是惊喜得做梦都会笑醒的。”
　　苏烨眠不想搭理他，这人撩拨人的技能炉火纯青，早就形成了日常的习惯，十句话里有十一句都满含轻佻之词。而且脸皮厚得也是无人能及之境界，可能这个世间能抵抗住他的人，怕也就只有苏烨眠了吧。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人从此便喜欢缠着他，仿佛一场争夺赛，看谁先败下阵来。
　　因为不想跟这个人有过多的废话沟通，苏烨眠想了下便问道：“你今日来这里，恐怕不只是因为小姨想我了吧？”毕竟距离上次他去将军府作客，才过去不到几天的时间。顿了顿他继续问道：“是因为疏阁那边出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吗？”
　　慕容翊笑嘻嘻地收起扇子说道：“眠儿还是这么聪明，足不出户却能洞晓天下事，我这个做哥哥的实在是自叹不如，同时也是骄傲得很啊！”
　　闻言，苏烨眠感到一阵恶寒，语气也不由得低沉了几分：“有事说事，无事离开！”
　　慕容翊这才认真道：“说说说，我说就是了，眠儿莫要着急嘛~”看到眼前的少年向自己投过来的一记眼神杀，他终于收起了戏谑的态度，无比诚恳地说道：“最近江湖上兴起了一个新的组织，称自己为御剑坊，听说是可以御剑而飞，也不知道其真假，不过倒是劫走了我们好几桩的生意，阁内的老家伙们隐隐都开始躁动了。”
　　苏烨眠听到这话，皱着眉头思索着真假。
　　御剑坊他有听过，似乎还有传闻说这坊主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许是能将慕容家的大公子给比将下去。而这一消息当然也是由慕容翊说的，他还说若是苏烨眠能被世人们所熟悉，可能不管是他自己还是那个什么什么坊主，都比不上这唇红齿白，皮肤晶莹剔透的少年。
　　曾经还会相信他的苏烨眠如果还是在年少无知的时候，自然还是慕容翊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但是现在……自然是不会再轻易相信他的这番说辞了。毕竟回忆下过去，曾经相信他的后果都挺惨的，也算是间接练就了前者看着冷心冷血，不易轻信的性子吧。
　　“御剑坊我有听过，劫走的生意也不是什么大事。做这一行自然是有能者居上，既然他们愿意去出力，就让他们去吧。世间奇事颇多，他们这样突然冒出，锋芒毕露，众大世家对他们的态度可想而知。虽然造成了一时的困扰，但是疏阁毕竟不是跟他们一路，由着他们去便是，我们只需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
　　慕容翊道：“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总归是扫了颜面。区区一个小门小派，怎么比得了疏阁百年的历史？还是说……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一代不如一代强？”
　　话音一落，苏烨眠立马转身瞪向慕容翊：“此话，罗老的意思吧？哼，匹夫用词，不听也罢。若不是念在赤诚忠心，定要他前两年便归乡养老！”看了一眼依旧笑嘻嘻丝毫不见得有多重视这件事的慕容翊，苏烨眠想了下说道：“既然罗老又开始出来陈词滥调，想必爷爷那边也不太好交代了。你老实说，这次过来探亲，究竟是小姨思念亲姊，还是外公刻意为之？”
　　慕容翊摊开双手耸耸肩说道：“眠儿啊，这日暮西山，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觉得呢，你应该从地上起来了。且不说你总是仰头看着我会很累，这样也让我很心疼，旦说稍后凛姐姐找了过来，怕是……又得被纠缠一番才行啊~”
　　不说还好，一说，苏烨眠是觉得脖颈有点酸软。抬眼看了下被映得金黄的天空，虽然还不到日落之时，不过想想自己待得久了，凛姐姐恐怕已经开始在寻找自己了。
　　凛姐姐，名唤凛蓉，是苏烨眠母亲的贴身侍女。从小就将他母亲视作亲姐那般小心伺候，二人的关系极好，倒不像是主仆。曾有人说过，若不是苏烨眠的父亲离开得太早，怕是凛蓉迟早会被作为侧室或是填房。
　　不过这都不影响她对待苏烨眠，就跟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虽然不曾打骂或是限制，但是却严厉得比教书先生还要过几分。有时候被训斥了的少年都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可能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家的这位侍女敢把自家主子的小少爷给当成自家儿子般训斥吧。
　　不过凛蓉也算是苏烨眠难得信赖以及依赖的亲信之一吧，虽然疏阁的事情凛蓉并不知晓，苏家在京的势力也能护家周全，但是苏烨眠还是忍不住调了暗影随身保护着她。
　　可能出于凛蓉的威压，也可能是算算时间，确实到了晚饭的时间，苏烨眠便和慕容翊一同缓缓朝外走去。
　　走到饭堂，人也到齐得差不多了。慕容悠就坐在她母亲身边，两人长得极为相似，柔肤胜雪，巧颜顾盼之间隐有一丝韵味。只不过慕容夫人更多地是大家闺秀通有的那种稳重雅致，而慕容悠则是嘟着小嘴，满脸的不服气却又不得不压抑的不甘，看来定是又被她母亲好生管教了一番。
　　苏烨眠不知道慕容翊说的那番话是真是假，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只要慕容悠敢出现在他小姨面前，不管他小姨之前是否有事寻她，都一定会有事训她。所以，可以说不管是在苏家还是慕容家甚至是沈家，能镇得住这个娇蛮大小姐的，也仅有她母亲一人了。
　　全家都坐定后，门外传来一阵缓慢沉稳的脚步声，来人就是苏烨眠的爷爷苏顒。看上去年纪并不大，整个人仍旧俊朗目明，行动之间看起来甚至比壮年都还要矫健，只是那满头灰发泄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