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你一世醉纷华》季笙箫

1、第一章

　　题记：
　　彼岸花开开彼岸，花开叶落永不见。因果注定一生死，三生石上前生缘。花叶生生两相错，奈何桥上等千年。孟婆一碗汤入腹，三途河畔忘情难。

　　彼岸花，花开不见叶，有叶不见花。从存在开始，千百年来，我们生生相惜，却生生不可相见。生生世世，我只有在落地的那一瞬间，才能隐约见到那泛着绿色的嫩芽，那是我的沙华啊。
　　每一次的从顶端掉落，每一次的回归尘土，每一次的擦肩而过，对我而言都是巨大的幸福。因为，每次我可以见到他。即使他依旧在沉睡，那紧闭的双眼总是给人无限的联想，可以想象到那紧闭的眼睑下的温柔的眼眸中漾着温柔的光。
　　经过千百年的祈祷，我终于来到了佛的面前。
　　我问佛：为什么花开一定不见叶？
　　佛未答。
　　我又问：能不能让花叶相见？
　　佛默然：五千年后，再来吧。
　　我只能退下。一日一日复一日，一年一年又一年。以往千百年的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可是如今，有了五千年之约，我终于体会到了人间所谓的“度日如年”……我想见他，好想见到他。
　　在那遥远的过去，我仿佛还依稀记得他那浅笑的嘴角是那样的明媚动人，柔和的面容是那样的纯净。但是，太久太久了，我甚至不敢肯定这是不是又是我的另一场幻梦。即使如此，我认了。
　　在冥界的日子，一日复一日，我看着那些亡灵空洞着目光喝了汤走过了桥，继续向前走去，进入轮回。却偶尔也有特别的。
　　比如那个少年，空洞的目光在过了桥，却泪光一闪，不由自主的想回头，却是失败了。比如说那个襁褓中的小幼儿，在空中慢悠悠的晃着向前，仿佛有人抱着似的，一直在桥头徘徊，不肯上桥。再比如，他……
　　他出现的那一瞬间，我就看到了他。那么的、那么的熟悉，我一直盯着他看，不舍得移开视线。所有的花瓣都慢慢舒展开了，但是他却没有见到我。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轮回之境……
　　突然，他回头了，我看见，两行清泪滑落，我看到他张开口，看到了那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唇形——他说，曼珠……我浑身都僵住了，是沙华！！我想要冲去，但是我的根深植于这片土地，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掉进轮回……
　　想到沙华在我看不到的时候，在没有我的陪伴下，一遍又一遍的，一次又一次地独自陷入轮回的漩涡不能自拔，心如刀绞……如果不是我、不是为了我，沙华他也不会……在我的记忆中，沙华那双眼眸，那因为泪水而清亮的眼眸，越发的清晰。我的沙华啊！
　　我再一次来到了佛的面前：我要去找他。
　　佛看着我：彼岸花，花开开彼岸，开花不见叶，见叶不开花，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你还是回去吧。
　　我没有动，只是虔诚的祈祷：千百年来，我的奢望，从来便只有这一个。
　　佛摇了摇头：你真的要去寻找这段本不存在的缘？
　　我坚定地回答：是的，我要去。我只有他，我只要他。
　　佛无奈：即使付出任何代价么？
　　我坚定地点点头。
　　这又是何苦呢？你我五千年之约，我已帮你实现。奈何你却仍然剪不断这份孽缘。
　　我不语。
　　佛曰：曼珠、沙华，本也是一对守护花精，只因触犯了天条而沦落至此。却也可怜。只是如今，沙华早已轮回，前尘往事早已不知。你还要去寻他么？
　　我知道，我知道其实五千年，并不漫长。我从见到沙华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五千年早就已经过去。沙华，虽然存在，却也已经不在了：对不起，我要去。
　　佛叹曰：也罢，终是尔等的天劫，这一天迟早都会有的。莫要后悔便是，下去吧。
　　说罢，大手一挥，我便被那宽大的袖袍扫落。
　　我感觉到自己在下坠，一直一直。周围只有白白的雾，什么都看不见。我不知道会到哪里去，却有着莫名的兴奋。沙华……我在心底默默地念着，我来找你了。沙华，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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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老爷，恭喜夫人！少奶奶生了个儿子！”在一阵婴儿啼哭声中产婆一脸喜色的抱着个红色襁褓出来。
　　“老爷，夫人，您看，这孩子长的多俊呐！”
　　“哦哦，抱来我看看。”只见一位老者踱步出来，伸手接过幼儿，与身旁的老妇人一起逗弄着。
　　“你看着孩子，长的多像枫儿啊。”老妇人开心的接过幼儿说道。
　　老者轻抚长须，笑道：“是挺像的。房掌柜，带产婆下去领赏罢。”
　　“是，老爷。”房掌柜应着，转身打算领着产婆离去。
　　产婆一脸谄媚的笑容此时变得更大：“哎呦，谢谢老爷，谢谢夫人！这小少爷日后必定会大富大贵，一步登天！……”不去理会产婆在耳边说着各种吉祥的话，老者挥挥手，房掌柜便赶紧带着产婆下去了。
　　“老爷，您看，给咱们的孙儿起个什么名字好？”
　　“嗯……樹儿……如果樹儿归来，大概已经是深秋之时了，这城外的枫树应该已经红如山火了吧。”顿了一下，“樹儿喜欢枫树，如今身陷囹吾，希望他还能在看到自己喜欢的景色吧。”看了看在襁褓中睡得安稳的小幼儿，老者慈祥地笑了：“烨眠，以后你就叫做苏烨眠。”襁褓中的小幼儿双眼微闭，略微动了动露在外面的小手指，仿佛听见了一般。
　　“呵呵，这小儿着实可爱，樹儿要是也能看看就好了。”说罢，老妇人触景伤情，不由得拿出手帕擦拭眼角的泪水。
　　“说什么胡话呢，樹儿只是抵御外敌罢了，迟早、迟早都是会回来的！”老者横眉一竖斥责道，即便是他自己心中，关于自己的独子是否能够逢凶化益，平安归来也是毫无头绪。
　　“可、可是，这都好几个月了，樹儿他，他身为一名文臣又不会什么功夫，而且一直音讯全无……这……”
　　“莫要胡思乱想。樹儿一定会平安会回来的。有空在这里瞎操心，不如去看看聆鹤如何了。”说罢便把手中的小幼儿递给老妇人便负手离去。老妇人抱着幼儿，叹气，转身便进房去看望自己的儿媳妇。
　　那一年，边塞动乱，丞相之子苏樹代替年迈的丞相随军出征，历时3年，战败。众将领被迫投降，最终回归人数不足五千。皇帝大怒，彻查这场本该轻松获胜却落得惨败的战役，牵连甚广，问责众多。时至今日，当年参与之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只能明确的是，当年除战死的人以外，还有一只先遣小队不知踪影，而苏樹则作为临时军师随队出发，至今生死未明。
　　时光如梭，一晃眼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十五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已经足够一个婴孩长成一名玉树临风的少年。
　　每一个见过苏烨眠的人都喜欢说的一句话：你和你父亲长得真像啊！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也许是假装的客套，但是连自己的母亲也是这么说的，苏烨眠想，大概父亲就是自己的这幅模样吧，虽然在他出生前，他的父亲苏樹就已经失踪了。
　　苏家在穆朝任职高位，苏烨眠的爷爷，苏顒在穆朝担任丞相一职已有三十余年，苏烨眠的父亲苏樹因考取了殿试第一，被特封为太子太傅，只是当年太子还并未出世。虽然太子至今也仍未出世这件事，已经闹得整个穆朝都沸沸扬扬，连苏烨眠都不止一次在路过家中书房的时候，听到有大臣前来找爷爷，寻求帮助。
　　听说皇帝登基之时，便是他大婚之日，皇后乃是驻军边疆，守卫穆朝的大将之女。然而皇后在典礼结束后，也就是从那日起，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深宫之事又不能有半点零星流传于外，只能说未曾接到过皇后薨毙的消息，大约仍是活着吧。
　　为了考虑到皇家后代血脉的问题，秀女是年年都在往宫中送，却年年都无人被选上，外传皇帝皇后伉俪情深，皇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即便是皇后无法生育，整个后宫也仅容她一人，再住不下多余的女子。
　　甚至有传言说，皇帝为了表明自己此生只爱皇后一人的决心，将宫中所有的侍从奴婢全部换成了男性，整个后宫中除了皇后，无一名女子存在。
　　对于皇帝为什么十多年了仍未有过子嗣这件事，苏烨眠并不太感兴趣。不过想到若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失去父亲，母亲也不会因此而大受打击导致当年提前生产，险些丢了性命，而今却也因当年难产之事而丧命，苏烨眠就忍不住恶毒地想要诅咒这个皇帝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有子嗣了！
　　苏烨眠的母亲也是名门之后，她的父亲曾是开国名将，而她的妹妹则是当朝大将慕容枭的夫人。慕容将军和慕容夫人都是很好的人，对苏烨眠非常好。
　　尤其是慕容夫人，也就是苏烨眠的小姨沈聆鸢，从小就与她的姐姐沈聆鹤感情深厚，不论是在家中，还是出嫁后，均是一如既往。因此在姐姐逝世后，对待尚不满五岁的小侄儿更是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好。
　　唯一不太令苏烨眠满意的地方，大概有两件，一件就是他小姨明明比自己的母亲晚一年出嫁，结果他小姨的长子慕容翊居然会比自己大两岁，另外一件就是……
　　“苏烨眠！你居然一个人躲在这种地方！不好好地去做功课，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在这里偷偷摸摸地鬼混！还做弄得一身泥！我非要让凛姐姐知道这件事，好好的训斥你一顿不可！”一道稚嫩但却很尖锐地声音突然从少年身后传来。
　　少年叹息一声，无奈地转身看着来人气势汹汹地朝自己冲过来。此人就是另外一件事——慕容府的大小姐慕容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