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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晚的求生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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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白飞走后,索菲亚在圣母桥洞下,手握着两法郎,看了眼湿气逼人的桥洞,又看了眼渐渐被阳光沐浴的街道,她万万没有想到会面临如此窘迫的状况。
她从没这么渴望去找一个像样的地方安置自己,然而河边的洗衣妇告诉她,巴黎最便宜公寓房间一年的租金就要30法郎,出于填饱肚子的迫切和对未来不知出路的恐慌,找到一张床的梦想只能搁在填饱肚子之后了。
索菲亚思索着去找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好在她还有拿手的手艺可以谋生,给画家做学徒调颜料,好一点则偶尔接活打打下手,哪怕给天花板和梁柱画仿古金花也是好的,再好一点则在作坊里有份稳定的来钱的工作,或者开画室收些想学手艺的年轻人,但现在最现实的活计不如走街串巷的给人画相。
索菲亚跑错了很多地方,终于看到有卖生活用品也有纸张的杂货铺,她花了3个苏买了足够用的各种木炭条,买了5个苏的泛黄的纸张,买了刀子,买了一块平整的木板,也用剩下的钱买了枚凳子,走的时候又买了支廉价的蘸水笔和墨水。但是等到摸索完巴黎主要的集市和人员聚集处后,她感到浑身疼痛得紧,手腕更是红肿的厉害,尽管在离开桥洞前用过河水清洗了身上的泥污,但经过这么一折腾她浑身的擦伤并没好转,反而当天晚上就化了脓发起了烧,她三个苏的面包就着河水吃了两天,其余的时间都在发霉的稻草上迷迷糊糊,她只是朦朦胧胧地想,也许睡一觉休息一下就能好了。
直到第二天夜里,索菲亚打了个激灵,一种从来没有的恐慌笼罩了她,就像亲眼看到死亡确凿无疑的在她生命的钟盘挡住了指针的前方。恐惧给她的身体注入一股逃离的力量,她用了全部的力气,撑起疲软的身子,离开了桥洞。
夜色完全笼罩了巴黎,湿冷的风将晦暗的路灯灯光堵死在小小的灯罩之内,索菲亚凭着记忆拐入有很多贫民居住的那条街,她身上还剩了点钱,也许能买到碗热汤,或是在干净的稻草上睡一夜。但是这条街内,只有她光着的脚板拍打铺路石的声音在回应她的闯入。所有居住在此的工人经过一番劳力压榨后都沉沉地睡去,没有精力去做任何额外的工作,没有精力去高谈阔论,也没有精力去夜夜笙歌的剧院看戏,只是吃过几口粗面包和菜汤后在床上酝酿第二天的体力。
她打了个喷嚏,头越来越晕,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那样透不过气,虽然觉得很冷,可身上又烫得吓人,直到快走入街的尽头,她都没有发现一家开着的餐厅,一扇有光的窗户。
这时,不远处的门被粗暴地打开,有个黑影一下子滚入街上,又快速地跳起,借着月光,索菲亚看到一个身型魁梧,肩宽腰粗的人拿着一根棍子,对那个黑影摆出一个袭击的姿势。
“滚!干嘛不找你的情妇过去,干什么回来!皮痒了!?”一大声吼,粗嗓门叫人分不清是男是女,只有身型表露出这是个女人。
随着这声嗓子,这条街的狗像是受到了威胁,纷纷狂吠起来。
“呸,我不去找乐子难道要活活憋死!”那个瘦削的影子虽然气势上毫不输于那妇人,但是却离她越来越远。
“你再说一遍!”那妇女高高扬起那粗大的擀面杖。
“这房子是我的,你给我滚!”
“滚不滚!”妇女一个箭步上前,眼看就要抓住那男的衣领一顿好打,那个男人却一溜烟地跑了。
他跑向索菲亚的时候用力推了她一把,吼道:“看什么看!”
索菲亚被推得一个踉跄,重重地撞到了凹凸不平的砖墙,吃痛地哼哼了一声,就跪坐在地上。好不容易缓过来,就看到自己面前停了双破拖鞋,拖鞋上有只肮脏的大脚,脚属于哪个魁梧的妇人。
那妇人几乎是拎着索菲亚站起来的,响亮的嗓门震的耳膜发疼:“大半夜的哪来的贼,鬼鬼祟祟的!”
“我不是贼”尽管索菲亚很虚弱,她还是甩开了她的手,自己站着。
“连乞丐都有个窝,除了贼难不成还是探子,你瞧老娘是瞎的啊!”那妇人的手犹如钢爪一般,又揪住索菲亚的手臂,刚好碰到她化脓的伤口,这一下子让索菲亚疼得眼泪控制不住地掉。
“我是来找个住处的。”索菲亚颤抖地说,想从她手里挣扎出来,但更痛了。
妇人放开了她,对她的装扮一通打量,黑暗中发亮的眼光上上下下的瞄着她瞧,像是要挖出个窟窿才罢休。
索菲亚掏出自己全部的钱,塞到她手里:“请您给我碗汤喝,求您了!”
妇人一愣,数了数手上零零碎碎的钱,快半法郎:“该不会是偷的吧。”
说完又仔细盯着她在月光下苍白的脸瞧,然后用手背搭在了她额头上,喃喃自语。
“走吧。”最后她对索菲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