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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计中之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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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皓月洁白，近处，白衣翻飞。
衣袂，蝶般飞舞，飞仙，自天际而来。
是叶孤城，霸气冲天的白云城主，持寒剑掠上了屋脊的另一头。
今夜，九月十五，此处，紫禁之巅，面前，绝世剑客，决战，别无杂念。
就在这皇城最高处，人世最顶峰，一位剑客注定将亡。殿下的俗世已不存在，脚下的敬畏已不重要，此刻，人为剑而生。
几十名江湖人手持着夜光的缎带，仰头望着，等待着这两抹白色身影拔剑，等待着西门吹雪的一剑封喉和叶孤城的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剑，龙吟出鞘，剑锋银光闪耀，映得圆月骤然失色。西门吹雪凝视者叶孤城霸气四溢的双眼，琥珀色的名眸如漆夜中的流星般闪耀。
“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西门吹雪道，出剑之前的彼此了解，是剑客决战的规矩。
“好剑。”叶孤城接道。
“的确是好剑。”西门吹雪眼中闪着冷傲。
叶孤城反手握剑，也已拔剑出鞘：“此剑乃海外寒剑精英，吹毛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好剑。”
“本就是好剑。”
陆小凤看着叶孤城的海外寒剑许久，突然大惊失色，大呼一声：“魏子云，回宫护驾！”便向皇帝的寝宫飞身而去。
一片孤城......万仞山。
魏子云此时看着殿上的两位剑客，已然痴了，又怎留意得到陆小凤？大内侍卫，尽数呆住，只有陆小凤一个人纵身飞出人群。
天大的阴谋，已然展开。
“请。”叶孤城道。西门吹雪没有讲话，也没有动。
“请。”叶孤城再一次说道。
“现在不能。”西门吹雪冷傲着面庞。
“现在不能？”叶孤城疑惑地问道。
“不能拔剑。”
“为什么？”
“等。”
“等什么？
“等伤口，不再流血。”
“谁？谁在流血？谁受了伤？”
“你。”
叶孤城剧震，此时方伸手捂住汩汩流血的伤口。
“现在杀你，非战之罪。”
“所以你不愿乘人之危。”
“一个月后再战，我也等你一个月。”西门吹雪收剑回鞘，纵身飞下太和殿，只留下呆住的白云城主。
长长吁了一口气，叶孤城也欲纵身飞下屋脊，却被突然袭来的一股唐门毒砂击中，顿时失了内力，跌下殿来。西门吹雪虽不愿乘人之危，但是西门吹雪与叶孤城都忘了，在太和殿下还有一个为报兄仇而伺机而动的唐天纵。
当日春华楼内叶孤城只以一剑洞穿唐天容的双肩琵琶骨，使得蜀中唐门蒙受羞辱，这仇恨，唐天纵片刻不曾忘记，今日叶孤城身负重伤，唐天纵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天赐良机。叶孤城足未落地，唐门毒砂已然出手。
“解药......”叶孤城倒在地上，呻吟着说道。
“哼！你重创我兄，使我唐门蒙羞，今日便是你的报应！”唐天纵吼着，声音中满是兴奋。毕竟能伤了叶孤城，已是他值得荣耀一生的事。
叶孤城脸色苍白，白衣也因身体的颤抖而剧烈地抖动。
“那是叶孤城的事，与我无关......我不是...叶孤城......”叶孤城说道，一语惊呆了所有人。
唐天纵惊骇地睁大着双眼，许久，方慢慢走近，伸手撕去了叶孤城脸上的一张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这身着白衣的，不是叶孤城，竟是六扇门总捕头楚葶枫！
满场骇然！既然这人不是叶孤城，那么真正的叶孤城现在在哪里？
“糟了！”魏子云惊呼一声，带领侍卫向寝宫奔去，而西门吹雪不知何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一片孤城......万仞山。
子夜，皇帝寝宫。
朦胧的月光射入朦胧的帘帷，带着飒飒秋声。静静地，一个身影走近，手中掌着一盏焰灯。正是太监总管王安。
此刻王安已立在皇上的床头。明亮的油焰映得年轻皇上的脸苍白而疲惫。他太累了，日里万机，心怀天下，这已令未满三十的他看来老了许多。
皇上并没有发现王安的靠近，这里是皇城禁宫，守卫森严，皇上本就不需要太过警惕，更何况守着他的，是他最信任而视为心腹的王总管。
“皇上。”王安轻轻地唤了一句。皇上没有应声，但睡意明显轻了些。
“皇上。”王安再次唤道，竟大胆地摇了摇皇上的肩膀。
“王安？”皇上终于醒来，见了面前的王安，心中一阵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会令王安冒着犯上的罪名夜入皇上寝宫？
“皇上，老奴想请皇上见一个人。”王安说道，眼中透着狡黠。
皇上的脸上隐隐闪过了一丝不满，却因极高的修养而并未发作：“有什么人不能明天见吗？”
王安没有回答，只是笑着侧身一闪，让出了一人的位置。
一个身着龙袍的人出现在皇上面前，这面容，这气度，竟与皇上丝毫无异。
“这是？”皇上感到一阵不安，已坐起了身子。
“这是南王世子，也就是皇上您的堂兄，皇上，您看，他和您像吧。”王安媚笑着，一个谋朝篡位的阴谋已经明晃晃地摆在眼前。可仅凭这么样的两个人，何以支撑起这么惊人的阴谋？
“你究竟是谁？”皇上问道，隐忍已经到了极限。
南王世子微挺前胸，霸道的神色竟也可以以假乱真：“朕受命于天，奉诏于先帝，乃是当今天子！”若不是早知内情，外人也许真的会将南王世子误认成为皇上。
“王总管，”世子道：“念在同是先帝的血脉，不妨赐他个全尸，再将尸体连夜送回南王府！”
“是。”王安应声道，随即皱了皱眉头，一副惋惜的样子，望向皇上说道：“我真不明白，放着好好的小王爷不做，跑到京城来送死，何必呢？”
一切都已明了，此时只要真正的皇上一死，南王世子便可取而代之，隐秘之中，计划便可完成。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可这东风又在何处？
面对这样的危险，皇上依旧镇定自若，背负着双手泰然的面对着眼前这两个卑劣的人：“难道你们认为朕身边就真的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了吗？”
话音未落，帘帷后已闪出七名持剑侍卫，霎时间布成七星剑阵，王安与世子似已成瓮中之鳖。
王安诡异地一笑，便有一抹白色身影自寝宫外飞来，只微微几点剑光，七星剑阵便已被击得七零八落，而那一抹白色身影则稳稳落在地上。
“你是？”皇上后退一步道。
“叶孤城。”那抹白色身影抬起头来，露出了强硬尖利的面庞。
“白云城主叶孤城？”皇上似乎还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本该在太和殿上与西门吹雪决战的叶孤城怎会出现在这里？莫非他有分身之术？疑惑的皇上怎会知道，此时站在太和殿屋脊上的，是他最信任的六扇门总捕头。
叶孤城微微一笑：“山野草民，想不到也惊动天听。”
皇上沉吟许久，似是被叶孤城的王气所震慑：“天外飞仙，一剑破七星，果然是好剑法。”
“本就是好剑法。”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啊。”
“成就是王，败，就是贼。”叶孤城挑动着双眉，坚定的说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皇上已命悬一线。面对叶孤城的天外飞仙，再多的侍卫也都是形同虚设，更何况此时皇上身边空无一人！
“如今王已非王，贼已非贼，王贼之间，强者为胜！”
“好一句强者为胜！”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皇上竟还笑得出来，如此的见识与定力，已为江湖中人所不及。
叶孤城道：“请。”
“请。”
“我的剑，已在手。”说罢反手握剑。叶孤城正欲出剑，却见身后闪出一个人。飞扬跳脱，扬动着四条眉毛的人。
陆小凤。
未及叶孤城开口，陆小凤便叹道：“你不该来，我不必来，可惜现在我们都来了。”
“可惜。”
“实在是可惜，我们本是朋友。”
“我说的可惜是，漫说是一个陆小凤，哪怕是十个百个，我今天也杀定了。”
话虽如此，可他是否真的有把握杀了陆小凤？那个接过他天外飞仙的人？
叶孤城拔剑出鞘，未攻陆小凤，而是直击皇上的咽喉，眼看皇上已欲命丧于此，却有一柄青锋于电光火石之间挡在了皇上面前。
内力微施，叶孤城的寒剑已被弹回。
“西门吹雪。”叶孤城道，语气中带着惊惶。他看得出，计划已然失败。
西门吹雪低沉着脸庞，琥珀色的明眸隐入了微黄的发丝后。
他有些失望，自己一直敬重的对手竟会是个叛国之贼。可剑客，终究是剑客。
“今夜，是月圆之夜。”西门吹雪低着头，冷冷地说道。
“是。”叶孤城接道。
“你确实是叶孤城。”
“当然。”
“你手中有剑，我手中也有剑。”
“是。”叶孤城已将寒剑握紧。
“你我的约定，还算不算？”
“算。”
“不行！叶孤城是朝廷重犯，必须羁押！”后之后觉的魏子云终于赶到了寝宫门外，刚好来得及讲这句惹恼人的话。
西门吹雪缓缓抬起头:“我若与叶城主双剑联手，普天之下，有谁能抵挡？”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能够回答。皇上也沉默着，盯看着这两个天下无敌的剑客。
西门吹雪幽幽的望向宫外皎洁的月光，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七岁学剑，七年有成，至今未遇敌手。”
“何必对他们说这些呢？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人在高处的寂寞，他们这些人，又怎么会知道呢。”叶孤城也叹了一口气。在绝境之中遇到懂得自己感受的知己，也该是值得叹息的。
“不管怎么样，叶孤城今日也不能活着走出寝宫！”魏子云喝道，已伸手握剑。
西门吹雪道：“此刻，我只求与叶城主一战，生死荣辱，我都已不在乎。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得一知己，死而无憾。能有叶城主这样一个对手，我死而无憾。”
魏子云道：“生死虽轻若鸿毛，王法却重于泰山，你的意思我虽然明白，怎奈......”
“难道你们非逼我让他先闯出去，再易地而战吗？”西门吹雪眼波一冷，锐利的目光如箭般射向宫门外的侍卫。这些侍卫，在他眼里，等同无物。
魏子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他知道西门吹雪若是要大开杀戒，管他是天宫地府还是皇宫大内，都照杀不误。
“等等。”一直立在旁边的皇上突然开口。这里是他的寝宫，他自然有讲话的权利：“朕正好也想见识一下当今两大绝世剑客的风采。”
听了皇上的吩咐，魏子云只好命令侍卫让出了一条路：“那么就请二位重回紫禁之巅。”虽不情愿，却也只能伸出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可未及西门吹雪与叶孤城踏出宫门，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人跌跌撞撞地跌了进来。
那白衣人正是六扇门总捕头楚葶枫。虽然已经服用了唐门内制的解药，可唐门毒砂的重创却也使楚葶枫伤得不轻。
皇上惊道：“葶枫？”
“皇上，”不及施礼，楚葶枫便说道：“不能放叶孤城走......”
“为什么？”皇上问道，似是并未对楚葶枫的无礼有任何的不满。
“因为......叶孤城抓走了葶云。”
“什么？”皇上惊道：“叶孤城抓走了葶妃？”
“是......”楚葶枫断断续续地说道：“葶云曾与陆小凤一同调查神剑门秋水剑客宋清风被杀一案，却在不久前的一个早晨遭到了绑架，而绑架她的人，正是白云城主叶孤城！”
一语惊得众人呆住，这样的事，实在出乎人的意料，皇上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更担心的，是他新纳入宫的葶妃。
本是因为宠爱而容她出宫游玩几日，谁知却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说什么？我为什么要绑架你的妹妹？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如此诬陷我？”叶孤城道，仿佛对这样的一件事毫不知情一般。
“叶孤城......”楚葶枫道，眼中满是杀气与怨恨：“你为了让我今日替你与西门吹雪决战，便抓走了葶云作为要挟，若不是我在决战之前刺伤了自己，而西门吹雪又不愿意乘人之危，我楚葶枫此时怕已是个死人！你也可以完成你谋朝篡位的阴谋了！没想到吧叶孤城，你也会有今日，沦落至此，若不放了葶云，你便休想活着离开寝宫！”
皇上讶异地看着叶孤城强硬的面庞，接连着摇头。
“放了葶妃，朕就饶你一命。”皇上许久才缓缓说道。
想不到楚葶云在年轻的皇上心中竟已如此重要，能够令皇上不惜放虎归山。
“不知所云。”叶孤城转身避开皇上的目光，冷冷地说道。
皇上的眉尖已在跳动。
面对这样的形势，叶孤城竟还强硬的不肯妥协。
“皇上，”久未讲话的陆小凤突然开口道：“其实要找到葶妃娘娘并不难，而且我知道娘娘现在很好，很安全。”
“真的？”皇上的双眼已闪出了期待的光芒：“葶妃在哪？”
陆小凤诡异地笑了笑道：“这个问题，魏子云魏统领应该比我清楚吧。”
一句话说得魏子云重心不稳，接连退了几步：“陆小凤你开什么玩笑？莫非你想说是我绑走了葶妃娘娘吗？”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也差不多。”陆小凤度到魏子云面前说道：“葶妃娘娘，不要再装了吧，这张又老又丑的面具实在不适合你这种美人。”
“好毒的眼睛。”魏子云道，声音竟十分娇嗔：“你是如何发现我的身份的？这张人皮面具做的怕也只有朱停本人才认得出来。”
魏子云撕去了脸上的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灿若天仙般的脸。
“我的眼睛并不毒，朱停的技艺更是天下无双，不过你却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什么事？”
“一个四十几岁的大内侍卫统领的身上是不可能有这么浓的胭脂味的，而且势来自西方大月国的胭脂。”
“呵，原来陆大侠仰仗的是鼻子。”
“是鼻子，其实这一点是花满楼教给我的，他说世上的每一件东西，包括每一个人，都能散发出与众不同的气味，这种气味是挥散不去的。而且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听过的看过的，很快就会忘记，而尝过的则消失的更快，只有用鼻子闻过的，永远也忘不了。我陆小凤的功夫虽然及不上花满楼那般的登峰造极，却也可以辨认出酒香以外的气味。”
陆小凤说着，眼中闪动着崇敬的光芒。他从花满楼身上，确实学到了许多，只是学的再多，也无法像花满楼那样的温和淡泊。
楚葶云蔑视一般地扬了扬脸，带动了云一般的长发：“那有如何？纵是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瞎子！”
“没错，我不过是个瞎子，不过我也并不厉害。”不知何时，花满楼已从寝宫门外走了进来，站在了西门吹雪面前。
陆小凤早知今夜宫中将会有事情发生，所以才叫上了花满楼，并让他隐在暗处。刚才若不是花满楼的及时出现，楚葶云怕已成西门吹雪的剑下亡魂了。
西门吹雪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儿，竟霎时不知所措。本以为今生今世都再也见不到这个温润柔和的人儿了呢。
为了便于隐藏，花满楼并没有穿平时的那件月白色的衣衫，而是换了一件夜空一样深蓝的衣服，长长的蓝色丝巾系在花满楼柔细乌黑的长发上，使他透出一种别样的惊艳。
西门吹雪与叶孤城都已痴了。
“你是花满楼？”皇上盯看了许久，才幽幽问道。早已听闻江南花家有七位如玉的公子，尤以盲眼的七公子花满楼最受世人尊敬，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正是。未经允许私入禁宫，还请皇上恕罪。”花满楼面向皇上微微一揖，竟让皇上惊得忘了准他平身。
幽似静花独绽，沉如古玉翻腾。
这样的一个人，竟是个瞎子，也许此刻皇上也在抱怨着上天的不公。
过了许久，皇上才渐渐回过神来，望向陆小凤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