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明月不误照沟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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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凤沐桐初来给式薇上课，式薇虽觉得每日见到他心底也开心，可是也不能因此冷落了自己的占卜事业啊，她可不是那种重色轻事业的女子。可是凤沐桐却贴心得很，能思她所思苦她所苦，就给式薇排忧解难想出了一个法子：式薇可以上午去摆摊，下午早些回小阁上课，此外五日一休沐。她爹爹即便是要来视察，也多选在下午，如此一来便能瞒天过海了，而且也不算过分。式薇觉得这两全其美的法子甚好。
许是天气好的缘故，许是原先这处算命先生有些本事的缘故，许是地处繁华地段左青龙右白虎风水极好的缘故，许是这“风月先生”算卦不收分文的缘故，式薇在吉祥桥边摆摊也一月有余，生意还算过得去。
三月前后，正是清明期间，来光顾的客人也比平日多一些。只是忽有一天，一披麻戴孝的年轻男子面容悲戚，来到式薇面前，挥着手中木棍悲怒交加要跟她讨个说法。式薇不明所以，且听他如何说。
原来前几日他爹来风月先生这算阳寿，算了一卦，卦中意思是“无病无灾，乔松之寿”，风月先生便同他爹说“无需担忧，老先生可长命百岁”，他爹回去后告诉家人，一家人都很开心。然而没过几日，他爹就咳嗽起来，因为年纪大了也不敢疏忽，便请了郎中来治病看药，他爹却不肯吃，说是算命先生说了无病无灾，一点小咳嗽不需吃药很快就好了，别费那个钱，还是留着给儿子娶媳妇吧！结果，这病一日日加重，就前天走了。悲痛之中，他越想越可气，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算错也就罢了，但是这一卦事关阳寿，信口开河，使得他爹不肯吃药最终病重而亡，那胡诌的风月先生怎么都脱不了干系。
“我看你这根本就是杀人罪！还我爹来，你这个江湖术士！老子今天就要替天行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出来骗人！”男子挥舞着木棍，嚷嚷起来，引来许多人围观。
式薇一时无言以对。看客们叽叽喳喳附和起来，说是曾在这算过卦，都不灵验，只是一些琐碎小事，也就不来计较。然而如此一合计下来，这江湖术士竟是个招摇撞骗的欺世大骗子，现在还闹出人命，实在不可姑息，要抓他去衙门讨说法。
一听要去衙门，这可了得，被官府之人问罪之前，她爹爹就要来捉她回去一顿教训了，教训完还要抄《列女传》，估摸一个月都别想出府。可是三面人墙围着，身后一条河，她又不会轻功，插翅难逃。这可如何是好。
年轻男子一把掀了摊子，正要捉式薇，那手几乎已经要触到式薇衣襟了，忽然一个人影闪出来挡在了式薇面前，竟是凤沐桐。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副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的气势，上去就要扒开凤沐桐，他却如山般岿然不动。
凤沐桐冷冷看着那男子，“人各有命，选择不服药的是你爹自己，并非旁人强迫，因此丧命与人无尤，便是去了衙门也得不出结果。”
这话却是激怒了男子，操起木棍便劈上来，旁边帮腔的人便要趁着他分心去拿式薇。凤沐桐转身紧紧抱住式薇，木棍狠狠落下来，闷声一响，让式薇心头一紧。男子也愣了一下，“这事与你无关，快放手，老子要拿了这江湖术士！”
凤沐桐仍旧不动。
“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任凭木棍打下来，凤沐桐便如磐石不移。看客们看着一貌美俊俏公子深情拥着个面黑独眼的江湖术士，这场面也确实颇为诡异，阳春三月，背脊上却是一阵恶寒。约莫一刻钟过去，那男子打得累了，看客们也劝了起来，再打下去闹出人命倒是自己的不是了，男子只好啐了一下，骂了句“晦气”怏怏离开。
人群渐渐散去，凤沐桐这才松手。式薇抬头看了看他，撇撇嘴，不说话，凤沐桐也不说话，两人很有默契一同去了医馆。
郎中看着凤沐桐背上淤青一片，一边上药一边摇头，“哎，还好这公子有良心，打了你还把你送来医治。这年头为了姑娘家争风吃醋的男人越来越多，见面不好好说话，动手就打，甚至出了人命！都是肝火太旺的缘故，得赶紧治，不然后患无穷啊！我看这公子长得俊秀，也不是个会武的，以后啊，就小心点，不然就算抱得美人归，也没命享福喽！”
两人异口同声：“闭嘴！”
从医馆出来，式薇让凤沐桐下午回去休息，她也没心情上课了，但是凤沐桐坚持要送式薇回府，他担心方才那男子尾随报复。式薇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式薇用余光狐疑地瞄了他一眼，“可是你为何帮我，本小姐不会和我爹说这件事的，所以我爹也不可能会多付你一个铜板。”
凤沐桐轻轻一笑，“万一九小姐出了事，相爷就会知道我们之间的秘密协议。相爷来找在下算账的话，在下可就要喝西北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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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血腥味把式薇的魂魄勾了回来。
“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式薇想要看看他的伤势，凤沐桐却紧紧捂住伤口，冷笑一声，也颇有些无奈，“也不知是谁见血就晕，恐怕到时候苦的还是在下。”式薇想他又瞎说，自己何曾怕血，硬是要掰开凤沐桐的手，凤沐桐见她不死心就自己松了手。
皎皎月色下新鲜温热的血液从他臂膀上汩汩流出，那颜色异常鲜艳诡异。霎时间，式薇只觉头晕眼花，五脏六腑跟搅麻花似的，天旋地转中只有那一轮圆月像贴纸似的贴在夜空中。
凤沐桐横抱起晕过去的式薇，一缕轻叹随风而散，“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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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佳节，几个兄长姐姐都去赏灯游玩了，杨晓风却独自一人在小阁附近的烟霞湖边徘徊。天上星子很亮，落在湖面上，璀璨的湖光比清冷的月光更美。
杨晓风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之时，仿佛她是这世界唯一的存在者，即使是在平地，万物都要仰望她。她是极享受这样的安静的，可享受的同时，也在品尝屈辱。她的母亲，只是杨泽景的第四个小妾，性子寡淡、不爱争，因而和二夫人、五夫人的孩子比起来，他们兄妹三个总像低了一等。还不如没了娘的杨怀瑾，从小由大夫人抚养，和式陵、式薇十分亲厚，杨泽景也疼他，不论他做什么都可以放纵他。而她不论如何出色，都得不到父亲正眼相待。
而她哥哥杨晓书，碌碌无为，和她娘一个性子；她姐姐杨晓涵，整日叽叽喳喳，东长西短数落不尽，却胸无点墨，还老是要狐假虎威去欺负式薇，真是蠢钝如猪。
杨晓风打心底厌恶那些兄长姐妹，每日却还要笑脸相迎，难免心中烦闷。纵观杨府，只杨式陵一人，是她瞧得上眼。可是如今的他和凤沐桐一样，眼里心里始终只有杨式薇，对她不闻不问。而那个杨式薇终究不会属于他们任何一个，她将是未来的皇后。杨晓风竟然只能从这失败中找寻一点点可怜的安慰，真是讽刺至极！而这一切，都是拜杨式薇所赐。
纵然风景再好，月光再凉，也冷不了她心中长久积压的怨和怒。
忽然“窸窣”一声树丛晃了晃，石板路上脚步匆匆，似有人急急朝杨晓风这厢而来，她只道是哪个下人来煞她风景，便如刺哽喉，愈发不快。却依然柔声细语不失温和道，“若无事便退下罢，我想独自静静。”
那人却不躲开，也不说话，依然大步走来，杨晓风藏在手笼中的双手紧紧握拳，“还不快退下！”
然而那人无动于衷，杨晓风愈发气愤，倏地转身，借着路边石灯看去，竟是凤沐桐，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子——式薇？而凤沐桐臂膀上已经被血濡湿了一大片。
杨晓风大惊，“凤先生？你受伤了？！”
“让开。”凤沐桐并没有理睬她的关心，径直往小阁而去。
望着凤沐桐离去的背影，杨晓风银牙紧咬。这屈辱，总有一日她要讨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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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杨式陵、杨怀瑾、沈碧瑶和宝瓶四人也正急急寻着式薇，这宝贝丫头若是真的出了事，相爷可非得大动肝火不可。
几人寻了半天在碧园门口集合，都没有找到。这时杨府下人来报说九小姐晕倒被凤先生送回府了，式陵等人便辞了碧瑶赶紧回府去了。碧瑶走了几步转身看了看远去的式陵，总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
式陵在路上问起凤先生是何人，宝瓶说那是老爷给九小姐找的老师，平日里教些琴棋书画。只是前些日子不知为何九小姐对凤沐桐发了一顿脾气，发誓再也不要见到他，还下令不许让他踏入杨府半步，也不知今日发生了何事。式陵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从来没见过式薇对谁动怒，即便是几个哥哥姐姐欺负她，式薇都能巧妙回击笑颜以对，只怕那不是生气……
几人步履匆匆，转眼便到了小阁。隔着一条回廊，凤沐桐正要离开，只是灯光灰暗树影浓重，式陵看不真切他的面容。只是，那人影很熟悉，应该在哪里见过。式陵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凤，他姓凤，难道和凤家有何关系？
到得式薇屋内，她仍在睡着。太医已经来把过脉，并无大碍，只是如凤沐桐所说，晕血罢了，明早便能醒来。
“晕血？他们干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明月不误照沟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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