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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已是黄昏独自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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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天恨的办事效率极高,隔日,式陵和碧瑶就接到了赐婚的圣旨,两家父母自是欢天喜地,恨不得立马张灯结彩把婚给办了。反而是两个当事人,一个愁眉苦思,一个黯然魂销。
下午,应氏带着亲自做的糕点上了沈府,同碧瑶关起们来好好谈心一番,终于说动碧瑶答应了这门婚事。碧瑶又约了式陵在醉霄楼一叙,两人把酒言欢,达成了一项协议,式陵也终是应了这婚约。
“我答应你,时机一到,一定让你离开,绝不毁你清誉。你所钟情的江湖,定不会断送在我手中。”
碧瑶惨淡一笑,举杯而碰,清脆一声于她却犹如钟鸣震耳,“好。”
应氏盼望已久的婚事终于有了着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杨泽景心里也十分欣慰。为免节外生枝,应氏决定在最近的吉日二月二十就把婚礼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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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婚之后第七天,离天恨就搬回了宣微殿,在东暖阁连十日都未住满。宫女们私底下纷纷议论,是不是陛下嫌皇后长得太丑,又或皇后性子乖劣不温柔,陛下早就想一走了之,只是碍着相爷的面子,总得先逢场做个戏。当然,离天恨才不会告诉别人那是因为他的好皇后每晚都会“不小心”把他踢下床去。
朝会过后,秦丽和宛嫔刘雪漫留了下来,两人眸中尽是促狭之笑。杨晓风心中有数,这两人要说的自然是离天恨搬回宣微殿之事,面上却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笑语嫣然问道:“可是有什么奇闻趣事惹得你们如此高兴?”
两人相视一笑,刘雪漫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秦丽掩袖哂笑,眸中满是幸灾乐祸之色,“淑妃不知么,今个一大早陛下便下令要搬回宣微殿去了。我看皇后也风光不了多久了!”
杨晓风神色一暗,“这可有何高兴的。她毕竟是本宫妹妹,皇后若过的不好,本宫也难以向家父交代。何况皇后的本性不坏,只是平日有些任性罢了,还望妹妹们口上留点情面。”
两人敛了敛笑容,刘雪漫替杨晓风不平,“淑妃就是心太善,才被皇后欺负。你看这朝会之事,摆明就是要陷你于不义,你倒好,现在还帮她说话,哎!”
秦丽又接话道:“淑妃你心善虽好,但在这后宫之中却是要吃亏的。幸而皇后生得有缺陷,心性又不好,再有心机陛下也不会多看一眼。何况淑妃入宫之前那个闹得满城风雨的谣言我们也听说了,那什么凤先生就是陛下吧!你看陛下为了澄清谣言,连自己身份也不顾了。再者,淑妃也不想想,为何陛下娶了皇后,忽然又纳你为妃,还让你们一同入宫?必定是在杨府中就看不惯皇后所作所为,却是对淑妃一见倾心!若今晚陛下宿于逸景斋,那就证明嫔妾所言非虚。”
杨晓风心中暗暗好笑,没想到在她们眼中,事情始末竟是如此,杨式薇肯定也始料不及。真是天要助她一臂之力。
“淑妃的对手,绝非那不知好歹的皇后!何况你们确是自家姐妹,所以你若不同她计较,嫔妾也不好多说。只是淑妃一定要记得,在这后宫之中有两人要小心对付。”刘雪漫压低了声音,“一个是摘月阁的云嫔,本名鸥鹭,她本是前朝教授琴艺的女官,生得极其标志,陛下见了她便被勾去了心魄,封了云嫔。一个是莲池中的神秘女子。”
“其实那莲池之中到底住着何人,除了陛下并没有人清楚。连送饭食的宫女也只能把食盒放在门口,由侍卫验过,再由里面的宫女来拿,饭后再把食盒拿到门□□还给宫女,殿内的宫女都是哑巴,所以即便知道什么也说不出来。”
杨晓风眼中精光一闪即逝,“既是如此,又从何得知里面住的是个女子?”
“因为殿内偶尔会有琴声流传出来,时而天晴有风又有纸鸢飞出宫墙,看这情形应该是个女子。至于那女子的身份,嫔妾猜测,也许是囚禁着的前朝公主,也许是陛下金屋藏娇。总之,陛下费尽心思把她藏匿起来,足见她的重要性。只是那女子再重要,毕竟只困在莲池之中,远不及云嫔有威胁。眼下云嫔可是独宠后宫深得垂怜,你看这朝会她也不放眼里。”
秦丽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惊一乍道:“宛嫔不说我倒也忘了,淑妃还没见过那云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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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果真如秦丽所言,离天恨去了杨晓风的逸景斋,宫里上下欢喜忙做一团。
杨晓风心里却惴惴不安。虽然她最清楚不过秦丽之言不过是局外者的误解,可是又忍不住想,若那是真的该多好。
美人出浴,瑞兽吐烟,夜深了,丫鬟太监们都退了下去,房内只剩杨晓风、离天恨二人。杨晓风蓦地双膝跪地,垂着头,为自己曾经的莽撞行为请罪。离天恨放下茶盏,饶有兴致地看着脚边发梢微湿衣带松垮的女子,真是惹人怜惜。
“八小姐何罪之有?凤沐桐不过一介书生,无权无势,却能得八小姐如此垂青,煞费苦心,当真是受之有愧。”
杨晓风秀眉微蹙,不明白离天恨究竟作何打算。忽然,有力的手掌捏住她下巴,被迫抬起头,对上离天恨充满笑意的双眸。那一定是世上最无情的笑意,像万千利刃可以穿心。杨晓风确信,杨式薇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不论是在凤沐桐身上亦或离天恨。
“今后不要再妄想讨好朕。你能入宫的唯一理由,是当日式薇让朕娶你,所以朕成全了她。朕要你明白,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杨式薇给的。”
陪伴杨晓风整夜的,只有离天恨这句冰冷的话语。她终于明白为何离天恨三年未有子嗣——不行夫妻之实,何来夫妻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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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出东暖阁之后,离天恨夜夜笙歌,每晚临幸不同妃子,有时候竟然会召两个后妃一同侍寝。几个妃嫔都是第一次受宠幸,甚至是第一次和陛下说话,一个个心花怒放,只觉得时来运转,都想着凭一夜伺候就能飞上枝头。
式薇冷眼旁观,只觉得离天恨真是卖力。不过在宝瓶眼中,式薇也忙得不亦乐乎。
昨个张采女受宠,今个正意气风发在花园散步,忽然树上掉下一条毛毛虫,赶巧落在她高挺的鼻梁上,蠕动着身躯贪恋这滑嫩肌肤,吓得张采女四处乱跑,精神受挫,再也不敢靠近任何树木。
再比如说那位林昭仪,听说陛下很喜欢她的舞姿。那天她正在园中的台子上练舞,水袖轻扬,巫山云雨之飘渺,不禁让人浮想联翩。然而足尖生莲转圈转得正优美时,忽然踩到一颗碎石,惨叫一声狼狈地跌倒在地,太医可惜地摇了摇头,估计一个月都不能跳舞。
当然离天恨也不能幸免这飞来横祸。
有时候离天恨正揽着怀中美人在园内散步,笑得开怀时,忽然肩上落了些石灰,侧头一看,美人生生变成了钟无艳。抬头一望,只见假山石洞之中,一张灰脸正笑嘻嘻看着他们,还十分有礼貌喊了声“陛下圣安,臣妾正在登高远望”。
这时候就是带刀侍卫溪风出马的时刻。提气丹田,轻轻一跃,便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把式薇给揪了下来。离天恨自然要训斥一番,还要罚站,他自己则继续揽着美人游园散心。
这一日,离天恨动了真火,几次三番告诫她不要爬树,不要爬山,她当自己钢筋铁骨摔不死么?气急之下,便冲式薇吼了一句,“别以为朕不敢废了你!”
龙颜大怒,吓得身旁宫女太监齐刷刷跪下,不敢抬头。连鸟雀都安分守己不再聒噪。
只有式薇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还笑盈盈行了个礼,“谢主隆恩。”
“你!——”倒是把离天恨气得发抖。这丫头当真是上天派来的劫数?遂拂袖而去,命她没有圣旨不得离开一步,好生原地反省!
天将晚时,下起了雨,初时还小,约莫一盏茶过去,竟变成了滂沱大雨。从御书房望出去,天地茫茫一片,哪里像春雨,分明是夏季雷雨。李公公想起式薇还在花园里罚站,是不是该——
离天恨摇了摇头,“杨式薇那丫头肯乖乖听朕的话?这会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何必去戳穿她。”
李公公心里偷乐,陛下啊,嘴上这般那般,心里可把皇后宝贝得紧,生怕她磕着碰着,真是千万个小心。若是换了别的妃嫔,敢在皇帝头上动土,哪能活到今朝?
忽然,宝瓶不顾侍卫阻拦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身上水滴淌了一路。
“陛下,奴婢求您收回成命吧!皇后娘娘真的熬不住这大雨!陛下,奴婢求您了!”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宝瓶的心绞痛地难以呼吸。她是真的害怕,虽然她家九小姐看似活泼地过分,可是身子却真如豆腐做的,经不起一点风吹日晒。眼下让她在这暴雨中罚站,无异于要夺她性命啊!
离天恨心中霎时如疾雷破山。连伞也未打,一路狂奔向花园。
为什么别的话都不听,偏偏这无心之语却记得这般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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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薇眼睁睁看着花叶在雨中凋零,落在泥土之中失却本色。
冰冷的雨水有助思考,她在想,当日她是不是该无条件相信凤沐桐,是不是该哭哭啼啼与他一道亡命天涯。想了良久式薇也没有得出答案,只是觉得倦了,便干脆蹲下来,靠在假山石上睡了起来,任凭雨水肆虐。
当离天恨赶到时,式薇已经睡得不省人事。那滚烫的身子几乎快把离天恨的心都烫伤。
“还愣着干什么,快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