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馆》三蛇

9、霍乱（一）

　　一
　　苏倾容照往常一样早起去洛阳城蝉鸣林采药，一般到正午时分才整理药篓往回走。她的脚程不同常人，三个时辰之内便能从最边远的西域明教到最遥远天一营地黑龙沼走个来回，几乎不用停歇。但平日里若没有什么急事，她倒是喜欢慢慢走着，沿路看看周围的风景。不过今日，念着师兄柳子墨说晌午便要过来与她商量事情，苏倾容还是稍微整理了下背篓里新采的药材，运气借力，三步并做两步朝着城内飞去。
　　“先生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到家后，丹青一边帮她卸下药篓一边说。苏倾容弹去身上灰尘，进屋坐下。商羽奉上香茶，她端来喝了一口。
　　“子墨师兄呢，可见他来？”苏倾容问道。
　　商羽盛来点心，回道：“柳师兄还没到，可能是路上耽搁了。”
　　苏倾容不禁有些担心，自语道：“这几日在外时常觉得不甚太平，也不知道师兄在长安是否无事。”
　　流云架上的笔盒微微一动，蹦出来一个黑发的小姑娘，轻轻巧巧的落在地上，走到苏倾容面前，将头靠在她腿上，柔声安慰道：“先生不必为此担心，柳师兄武艺高强，定会平安无事。”
　　苏倾容抚摸着女孩的头笑道：“难得见你这般乖巧。鸿雁，你回去休息吧，我有事再唤你出来。”
　　鸿雁点点头，身形渐渐消去，笔盒的盖子合上了，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丹青整理完药材到门外瞧了瞧天色，刚刚晴朗的天色这会儿灰暗下来，似是快要下雨了。他走到灯架前伸手将信鸽小心捧在手里往回走，不料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这里有大夫吗？这里是医馆吗？来人救救我的孩子啊！”
　　丹青转过头去，商羽听到声音也跟着走了出来，两人瞧了对方一眼，齐齐看向呼喊的人。是个浑身是血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尚不足月的幼儿，哭声已经渐弱了，一根羽箭笔直的扎在幼儿身上，裹着幼儿的软垫已经被血浸透。丹青上前指着右边的一个拐角对那妇人说：“前面右拐走三间屋子就是药铺了，大夫在那……”
　　“叫她进来。”背后突然传来苏倾容的声音，两个小人回过头，见苏倾容神色凝重的看着妇人，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叫她进来。”
　　两人没敢再迟疑，便将那妇人请进屋来。丹青略有犹豫，在苏倾容差他去拿干净的纱布和药水时，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先生，您不是……”
　　苏倾容动作不停，也不抬头看他，一面眼明手快的下针保婴儿的命，一面回他：“人命关天，岂有不救之理。你莫要废话，速速去取了东西来。”
　　丹青点点头，跑上二楼，商羽湿了手帕在一旁替妇人擦掉血渍，又取来干净衣物让妇人换上，可那妇人一心记挂着孩子，根本不搭理商羽。
　　“大夫，救救我的孩子…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妇人哀求道，苏倾容抬眼瞧了瞧她，转过头去对商羽说道：“商羽，去将花锦盆拿来，将孩子抱上二楼，这里太吵，我无法专心医治。”
　　放在围桌上的孩子已经没了哭声，也渐渐没了进气儿。那妇人听到苏倾容的话急疯了一般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死命拉住她的裤腿哀求。商羽照吩咐将孩子抱上二楼去了，这时换了丹青下来，挨着背后一招芙蓉并蒂使出，将那妇人打昏。苏倾容舒了一口气，瞧了一眼丹青，似怒非怒。
　　“去把门窗都关了，这孩子从鬼门关拉回来，少不了要坏我修行。”
　　“是，先生。”
　　苏倾容来道流云架旁，打开笔盒轻轻一扫，鸿雁自动跳入她的手心，一个黑发小女孩儿从笔中呼出，轻巧的落在地上。她牵起苏倾容的手，朝楼上跑去。苏倾容随后跟上，在踏入阁楼内部便站在一边，捋了捋鸿雁的笔端，持笔，抬手。
　　“开！”她手劲运足，以内力在半空以婴血做墨写了个开字，借以大喝一声，只见开字从正中裂开两半竟如一闪门破开而来。一阵尖啸从门中扑面冲来，苏倾容面不改色，纹丝不动。尖啸过后，数不清的怨灵纷纷冲向苏倾容，那可怖样子让商羽和丹青都为之恐惧。
　　苏倾容微微扬了扬唇角，抬起一手。她掌心突然光芒四射，如同日光一般的球体滴滴答答从掌心漏出，散入门中，接二连三砰砰炸开。怨灵无法承受这光芒带来的刺痛，纷纷逃往门中黑暗角落。那些来不及逃跑的，都被光芒烧成了灰烬。门正中躺着一个呜哇大哭的幼儿，粉白的脸蛋儿上满是泪痕。苏倾容这才朝当中迈开一步，俯身将幼儿抱在怀里哄着。
　　“哦哦~不哭不哭~娘娘在~唔嘛~不哭不哭~~”她柔柔的声音慢慢关上了那不知通往何处的门，随后整个屋子安静了，只留下婴儿允吸手指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