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馆》三蛇

65、殇天（二）

　　二
　　长安城，流民巷。
　　裴元、曲风、阿麻吕等一干万花大弟子在一处帐篷内团团围坐，每个人都神情凝重。天工摁着丹青，栖白尘抱着扶苏九，鸿雁第一次现身在其他人面前，此时脸上已经是不住的泪花。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苏师妹不是人。”阿麻吕道，他带了一丝笑意，又有一些遗憾。“裴师兄如何看？”
　　“苏师妹虽然是异类，但一直未作出什么坏事，相反，江湖上到有不少人敬佩师妹的为人，赞赏她的品德。我想纯阳宫的门人也是懂得这样的道理的，虽是异类，但是未必就是屠狗之辈。不如我们上山去与纯阳掌门人交涉如何？”
　　“去请谷主出面吧。”曲风开口道，“这种事情还是由谷主出面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谷主依旧在闭关。”裴元无奈道，曲风问：“那其他人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苏师妹是颜真卿颜先生的弟子吧。”
　　裴元叹了口气道：“颜先生去了马嵬驿，劝说当今圣上了。”
　　栖白尘赶紧问：“那孙老先生呢？他认识先生最久，交情也最深，不如请他帮忙吧。”
　　“不行，师父年事已高，出谷已然是非常困难，他不是人选。”
　　“那还有花圣宇晴公主和画圣林白轩，琴圣苏雨鸾三位呢！”丹青插嘴道。曲风瞪了他一眼，“你觉得他们三人有多少说服力？”
　　丹青闻言一滞，已然是哭泣的神色，鸿雁一旁吸着鼻子抹着眼泪，抽噎着道：“我，我用我自己……换先生回来，行吗？”
　　栖白尘看她哭的不成样子，心疼的揽在怀里安抚：“鸿雁别哭了，师兄都在，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一干人等互相看了看对方，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徐琅扯扯阿麻吕的袖子，小声问道：“二师兄，那个苏师姐，是妖怪？”阿麻吕点点头，徐琅挠挠自己的后脑勺道：“可是总觉得她很善良呢，那为什么那个燕道长要抓她走哦……”
　　扶苏九道：“她不跟我们一样啊，要是跟我们一样，道长就不会带走她了。”
　　天工一直沉默着没说话，他抱着丹青坐在一边，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来。栖白尘偶尔瞧他，却见他低着头，右手一直放在腰间。
　　一干众人都没商量出来一个什么结果，随后清初的到来和御书的出现让众人都有些讶异。星弈、杏林、御书、清初等人都纷纷在众人面前表明身份，栖白尘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天工，坐到他身边想问些什么，天工却斜了目光起身出去了。
　　帐篷外，在下雨。
　　天工站在雨中，那些雨点儿湿了他的衣服，湿了他的脸。
　　纯阳宫，华山深渊。
　　黑不见日，深不见底的深渊，一处峭壁上困着奄奄一息的商羽。燕小铁踩着登云梯看着她，商羽抬起眼睛瞅着对面的人，蠕动着嘴唇。
　　燕小铁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从腰上的葫芦里摸出一颗纳元丹，递到商羽嘴边。商羽抬起眼睛来看了看他，像得了救命草一样迫不及待的将纳元丹吸进嘴里。燕小铁盘膝坐下，抬头瞧着绑在墙上的商羽，慢慢开了口。
　　“你是妖怪？”
　　商羽轻轻摇了摇头，原本就细弱的嗓音多了一丝无力和可怜，她看着燕小铁，想努力大声回答他，无奈出口的声音却像是蚊子一般。
　　“我是鬼女……只不过先生赐了我身体，我才能在世间生活。”
　　“妖魔鬼怪，你不过也是其中一种。”燕小铁轻笑了一声，“你有没有算过你至今为止，害过多少人？”
　　商羽一惊，瞪大了眼睛道：“我没有害过人！先生从未教导过我这样做，更何况……更何况娘亲在世也未曾教导我害人……”商羽气的一张小脸扭曲了，被捆起来的身体挣扎着，她挣扎的越厉害，绑在身上贴满符咒的绳子就捆的越紧，疼的她忍不住惨呼哭嚎。
　　燕小铁瞧着她，满是不解。
　　商羽的心口一小块碎片隐约闪烁着光芒，这微弱的光持续不断的与捆在她身上的缚灵咒起着冲突。商羽放弃了抵抗，刚才那一番挣扎耗尽了力量，只得凄惨惨的挂在粗大的锁链中央，一动不动。
　　燕小铁又喂了她纳元丹，商羽喘过气来，盯着面前的人。
　　“先生会来救我的……她不是妖怪，先生有人魂……她不是妖怪……”她不停的在重复这句话，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燕小铁仔细瞧着她胸口欠着的碎片，伸手想碰触，却被弹了回来。商羽的神情不像是说假话，虽然是鬼女，但是身上却一点鬼气都不曾有。燕小铁收了剑，使出轻功朝老君宫处飞去。前两个月离开师门已久的陆冲和另外几个师兄弟回来，将一本手抄本递给了掌门李忘生。不料那本书却在门派上下掀起了一阵浪潮。
　　这江湖中居然藏匿着一个上千年的妖怪！而这个妖怪居然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女先生——苏倾容！
　　燕小铁换了匹马，华山山涧的风刮过脸颊，莫名的有些痛。那女孩儿自师兄绑来之后一直关押在华山深渊当中，他不曾听说这女孩儿做出过什么恶事。倒是师兄一直在警告华山的众弟子，这个女孩儿诡计多端恶性难收，禁止任何人靠近这里。今日一见，都有些分不清谁真谁假了。
　　“吁——！”
　　“燕师兄，你怎么有空来老君宫？”
　　“我找上官师叔有点事情。”
　　“哦，钱师兄在跟师叔商量事情，我帮你去通报一声？”
　　燕小铁一怔，小师弟疑惑的瞧着他，又叫了一声。“燕师兄？要不要我帮你去通报一声？”
　　“不用了。”燕小铁一甩缰绳，奔去了落雁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