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馆》三蛇

6、青竹（五）

　　五
　　商羽所说之事，就是丹青送离的那位五毒女子沙莲华不死心与蓝楚河大吵了一架跑回藏剑山庄，唤出灵蛇，一路杀到了叶秋水的居所。谁知她刚敲开叶秋水的门，就听见里面疯了一般的嚎叫。沙莲华吓了一跳，随即预备破门而入，可刚刚将门打破，里面就冲出来一个人不人鬼不鬼，身着黄衣的枯瘦男子。
　　苏倾容赶到之时，沙莲华被叶秋水掐住脖子压在身下，她较为纤细的身躯上被撕咬的到处都是翻起的碎肉，鲜血淋漓。痛苦的惨叫传的整个山庄都可听得见，站在一旁的蓝楚河更是不要命的扑上去力图从叶秋水手下救出沙莲华。
　　丹青已经被叶秋水打坏了，四肢被卸了三条扔在一边，身上也到处都是咬痕。他见苏倾容进了山庄，倔强的小脸上已经有了一丝哭泣的神情。商羽连忙跑到他身边，一边捡起散在地上的四肢，一边哭着想帮他装回去。苏倾容见状没有犹豫，单手一转，鸿雁从腰间取下，一招商阳指朝叶秋水眉心点去。
　　“吼——！”叶秋水抬头，见一黑色身影朝自己疾行而来，怒吼一声放弃身下的人扑了上去，苏倾容侧身躲开叶秋水的扑抓，抬手一招少阳指拍在了叶秋水的背上，叶秋水顿时觉得身如千斤石头压顶，一下趴在了地上。他挣扎着还想起来，苏倾容上前反手又是一指少明，提笔拍在了后心之上。
　　只听得闷哼一声，叶秋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先生，先生……”蓝楚河抱着沙莲华坐在地上，苏倾容制服了叶秋水走过来，他抬起头来望着她，满面泪痕。“师姐……还有的救吗？”
　　蓝楚河带着一丝绝望问道，苏倾容仔细审视了沙莲华的情况，半个身子已经被咬的破破烂烂，好在一些心脉的部位没有被伤及。不过这即便是治好了，估计这般漂亮的容貌也会保不住了。
　　她点点头，肯定道：“治得好。莲华的伤势没有那么重，好生休养便会康复。不过……”苏倾容犹豫了下，蓝楚河原本似是有些安心，见苏倾容的表情又变了，不由得着急起来。
　　“不过怎样？师姐回有危险？先生不是才说师姐能得救吗？”
　　苏倾容摇了摇头，惋惜道：“不过，她这般漂亮的容貌是保不住了。”
　　蓝楚河听罢，长舒了一口气，爱怜得抚摸着沙莲华另外一半好着的脸，轻声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蓝楚河也会好好待她。中原话讲，此生此世，永不变心。”
　　苏倾容见状微微笑了笑，她起身对着赶来的藏剑弟子招招手，安排接下的事宜。蓝楚河跟着叶别君去了厢房，丹青被另一个叶姓弟子抱了起来商羽跟在旁边，小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叶秋水则被他师兄叶初泉五花大绑绑回了房间。随即叶初泉跟着苏倾容去了厢房，随时听候差遣。
　　一个下午，几乎耗尽了山庄内现存的各种药材，才总算是将沙莲华身上的大大小小伤势全部处理完毕。苏倾容之后再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蓝楚河在沙莲华身旁相伴，任谁也劝不走。
　　“苏姑！呃……苏先生！”
　　苏倾容朝叶秋水的房间走去，半路叶初泉追了出来，张口的称呼，却改了。苏倾容停下脚步，回头。叶初泉上前，搔搔后脑勺一时半会儿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公子可有事？”苏倾容问道。
　　叶初泉犹豫了下，道：“苏先生，我师弟的病……”
　　苏倾容笑道：“我这就前去。”
　　叶初泉连忙摆手，说道：“不不，我是想问先生，我秋水师弟的病，到底是因何而起的？先生一早便说您有了头绪，现在可否请先生告诉在下？”
　　苏倾容道：“那你随我来。”
　　叶初泉愣了下，追上前去。
　　苏倾容来到叶秋水所住的庭院外处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示意叶初泉站在她跟前，叶初泉照做了。苏倾容绕到他背后，双手蒙住叶初泉的眼睛，在他耳边低低念了一串听不懂的语句。叶初泉只觉得眼睛似乎被针扎了一般，痛了那么一下，忽而又像是哪里变了。
　　“好了。”苏倾容松了手，叶初泉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四周全是面目可憎的死尸鬼灵，还有几个趴在自己身上张口咬个不停吓了一跳，抽剑便想砍。苏倾容伸手阻止，示意跟她去叶秋水房内一看。
　　“你所见的这个是死灵，一个人若被异物所染，势必会有死灵相随。叶公子的病大多是由心所生，所以才会招来这些死灵，想救他的话，就必须将他心内的魔障去了，才行。”
　　苏倾容一边走，一边说到，叶初泉回道：“那少林寺的大师不也可以做这种事的吗？还有纯阳宫的道长大人……”
　　苏倾容摇了摇头，道：“佛家讲究业障，道家讲究的是修心，二者皆不能对此相提并论。况且佛门弟子对于业障一切所说，便于红尘俗世，坐化去论，更不能与消除死灵混为一谈。道家修心，更注重于无欲无求，妖魔鬼怪一类事物，在他们所看皆是心象。藏剑请的这二位……不觉得大材小用了吗？”
　　叶初泉抿着嘴唇，有些诧异的看着苏倾容，他慢慢退后了两步，略做警戒的看着她道：“那……苏先生，为何能看见这些？”
　　苏倾容笑了笑，转身推开房门，淡淡说了一句：“因为，我是医者。”
　　叶初泉抽剑的手停住了，他看着苏倾容的背影，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房内，叶秋水之前被苏倾容泄了气劲，现在躺在床上安睡。苏倾容掏出身上所装的银针在几处大穴下针，果然照柳子墨说的那般，三寸处便不能再进。整个人枯瘦不堪，部分肌理坚硬如石，甚至连下针都不可。在苏倾容看来，叶秋水的人魂几近离体，人魄几近为妖，死灵缠绕，了无生息。此时若强力除去那些死灵，估计人魄会散，到时痊愈，也只得剩下一个呆傻小子，半点不得活路。
　　可不除去死灵，叶秋水在这种境况下，即便是治好，恐怕会伤及人魂，不得早夭，也仅有5年活头。
　　低头略想了想，苏倾容将叶秋水全身衣物除去，只留下蔽体的下身围布，扶人坐起之后，单手并指理出会阴、五枢、腰俞、气冲四大命脉的十大奇穴位置，换手从针盒底层摸出三排金针，暗运一口气，飞速扎进奇穴内。只见叶秋水噗的一下，张口吐出大滩黑血污物，污了整张床不说，就连身上也被那恶臭污物爬满。
　　“好……好热……”站在门外的叶初泉怕扰了苏倾容诊治，一直守在门外，突然听到屋内动静，他连忙跨进门，就见床上、地上，到处都是脏物。还没等他做什么反应，就听见许久不曾正常说话的叶秋水低低叫喊，他赶忙上前想帮师弟祛热，却被苏倾容喝止。
　　叶秋水身上渐渐冒出了热气，那些原本排出的汗液也成了黑色的脏物，叶初泉的双眼忽然疼痛起来，他捂住眼睛赶忙转身跑出房门，松开手时却见手上爬着两条黑色的虫子，一股恶心劲儿不由得涌上心头。他又返回屋内，不见了刚才那些死灵黑物，只剩下叶秋水和苏倾容两人，苏倾容坐在床边一次往外拔出金针，叶秋水渐渐原本枯槁的面色也渐渐恢复了圆润。
　　最后一根金针取出，苏倾容有些疲惫的起身，右手一转，一招清风垂露，一招春泥护花，一招清心静气使在了叶秋水身上。叶秋水躺在床上，安静熟睡。
　　“好了……”苏倾容道，招招手险些站不稳，她略喘了口气，露出一个微笑。“你待会儿去我客房，我开些方子给叶公子补身，这几日多加修养，隔日就能痊愈。”她瞧了瞧站在门口犹豫不决的叶初泉，轻轻舒了口气。“叶公子已经无碍，你大可放心的进来了。”
　　“多谢苏先生。”叶初泉拱手道，苏倾容没在回话，便收拾了针盒转身出去了。
　　门口，商羽坐在院子内的一颗树下，一动也不动。
　　苏倾容走过去，商羽没有任何反应，她的脖子歪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而四肢，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的扭曲了。原本附在这身机甲上的灵魂也被抽取，苏倾容伸手去触摸，竟被触电般的东西打了回来。
　　商羽的小脸上还残留这一些恐惧的迹象，黑曜石般的眼睛，瞪着天空，显得尤为可怖。
　　苏倾容将商羽抱了起来，她一言未发。然而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紧接着一道巨雷，劈裂了庭院内的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