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馆》三蛇

4、青竹（三）

　　三
　　藏剑山庄，楼外楼。
　　苏倾容下了船，刚踏进山庄门口之时便被一群藏剑弟子团团围了起来。紧接着代庄主叶晖快步走出来百般礼遇将她迎进楼外楼的大厅请至上座。大厅中还有不少纯阳与少林的弟子，更是让人意外的还有两个五毒教的人。香茶奉上之后，她还未曾开口说一句话，坐在右座上位的纯阳弟子上下打量了下，就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色。而那少林弟子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不看任何人，两位五毒弟子却盯着她，神色复杂。
　　“苏姑娘远道而来叶某真是感激不尽，此番我侄子的病症还望苏姑娘能妙手回春啊！”
　　叶晖拱手道，苏倾容微微颔首。
　　“多谢叶庄主。倾容听柳师兄说了叶公子的病症之后便从谷中动身。到贵府门口便得以如此礼遇，倾容惶恐。”
　　“不敢当不敢当，闻听苏姑娘医术天下无双，堪比药王孙思邈，更是对这种疑难杂症得心应手，不知苏姑娘听了小侄的病症之后可有头绪了？”
　　苏倾容道：“这不急。我能否在贵山庄小住几日？好为叶公子仔细诊治。”
　　叶晖点点头，便吩咐底下小厮去备客房。纯阳弟子忽然发话了，很不客气的站起身道：“你一介女流，能有什么能耐？”
　　大厅一时间静了一静，叶晖见状忙出来打圆场，却叫少林弟子拦住了。
　　“闻听万花谷医术天下无双，但见女施主年幼，且弱不禁风，明道有些担心女施主不能救叶施主性命。不如女施主回谷内将药王请来罢。”
　　苏倾容微微一笑道：“倾容别无其他所长，这点医人的本领还是有的。药王孙思邈师父年事已高，不方便出谷。叶公子的病我已经略知一二，诸位若是有什么其他意见，方待我将病因查清再说吧。”
　　纯阳弟子道：“你已经略知一二，又为何要查清病因？这病因不都已经在你心里了吗？何不说出来让我们都知道知道。”
　　这时，下座的两个五毒教弟子停止了窃窃私语，其中一个女子站起身来，用很不标准的中原话说：“我是五毒教灵蛇使座下弟子沙莲华，同我前来的是我师弟蓝楚河。敢问这位姑娘，您可曾在苗疆有，有……”她低头思索着，似是不停在找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苏倾容笑了笑，点点头。
　　“我曾在苗疆呆过一段时间，贵教的长老艾黎，是我的至交好友。”
　　沙莲华惊道：“那您一定是苏玛先生了！”
　　苏倾容道：“正是在下。不过，苏玛这个名字大约也只有艾黎会这么叫我了。”
　　沙莲华面露喜色道：“那既然先生在，想必叶公子的病症我和师弟也不必太过担心了。”她略微低了低头，还露出一丝害羞模样。蓝楚河见师姐露出如此表情，愠怒的轻哼了声。
　　“中原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也只是嘀嘀咕咕的苗语，纯阳弟子勃然大怒，拔出剑来便要刺上前去，明道连忙拦住他。规劝了半天，这才作势收手。蓝楚河轻蔑的看着那两人，对着苏倾容鞠了一躬，用腔正字圆的中原话道：“先生，楚河多有冒昧。今天看在先生在场的面子上，楚河便不与那两个中原人计较了。莲华师姐被这个叶公子爱慕，而且在苗疆当众应了师姐的情歌。现今师姐应约前来山庄提亲，却得知叶公子要娶你们朝廷的公主。哼，莲华师姐在我苗疆教中也是有着相当高的地位，又如何比不过那朝廷里的一个小小公主！”
　　苏倾容略微想了想，才道：“楚河，你带着你莲华师姐回苗疆吧。苗疆里的好男人多得是，并不比中原人差多少。况且中原这地带是非多的太多，并不适合你们生活。你顺带帮我稍个话儿给艾黎，就说隔日我会去看他。”
　　沙莲华听此话，着急起来，叽里咕噜一连串的苗语说了半天，蓝楚河依然一副不关己事的态度。沙莲华又求救似得看着苏倾容，见她也是这副神情，便哀伤的掩面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苏倾容叫来门外站着的丹青，附在耳边说了几句话，丹青点点头，便走上前去搀扶着沙莲华出去了。蓝楚河自不消说，对着苏倾容又是一个躬身，也出去了。
　　“苏姑娘还真是帮了山庄的一个大忙啊……”叶晖见两人离开，长出了一口气笑道。“秋水回到庄里没多久，这两个五毒教人便寻上门来，赖在府中不走。那五毒女子自称为小侄的未婚妻，非要庄内人操办婚礼许她与秋水成亲。稍有不可，那五毒男子便尽往庄内人身上下毒。这甚是弄的叶某头疼啊。”
　　苏倾容淡淡笑了笑，道：“哪里的话，苗疆人甚是不随便与中原有任何走动，若能明目张胆的寻上门来的话，想必也确有此事了罢。”她微微抬头扫了叶晖一眼，见上座之人一脸尴尬，便轻轻笑了笑，起身道：“客房大约也准备好了，倾容不打扰叶代庄主日理万机，先行告退。”
　　叶晖起身又客套了一番，便差一旁站着的藏剑弟子送苏倾容去客房歇息。那藏剑弟子书生气颇重，不过细细看来却也是一个俊俏小生。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厅，那藏剑弟子便带着她向西边的客房去歇息。走了不到一半路，那藏剑弟子却停下了，转过身微微鞠了个躬，言辞恳切的说道：“在下叶初泉，不知能否请教姑娘一件事？”
　　苏倾容道：“但讲无妨。”
　　叶初泉犹豫了下，咬了咬嘴唇，神色急切但是一副不知如何询问的模样，末了他叹了口气道：“秋水是我师弟，虽然为人是着实花心了些，倒也不是什么坏坯子。”他顿了顿，继续道：“秋水师弟病之前，行走江湖时拜访了一次万花谷，他回来便向是得了相思病一般，张口闭口都是一位名叫染青竹的姑娘。这之后秋水师弟将那姑娘带来山庄，住了几日，秋水师弟突然转了心性，一声不响的去了苗疆。再过后小半年，那姑娘整日在庄内以泪洗面不说，秋水师弟回来之后对她也是爱答不理。前阵子朝廷说要公主下嫁民间，而秋水也被选上当了驸马，就在庄子里得知这消息之时，秋水就一病不起了。前厅时在下听姑娘已经略知一二，不知姑娘能否告诉在下我师弟究竟得了什么病？”
　　苏倾容略一低头，继而道：“那你可否带我见见那姑娘？”
　　叶初泉点点头，应允。他在前路转了个弯儿，来到一所偏僻院所，苏倾容刚穿过圆顶石门，就止住了脚步。商羽仰着头看着苏倾容，一双黑曜石制成的眼睛里充满了雾蒙蒙的水汽。
　　“先生，这里……这里好可怕……”她细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苏倾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安慰几句。前面的叶初泉依然自顾自的带着路，苏倾容摘下腰间别着的鸿雁，翻手在周身画了一个圈。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在周身蔓延开来，护住了她与商羽。
　　叶初泉并不知道，这整个别院内已经全部被可怕的黑色瘴气所笼罩覆盖，一股深深的怨恨之气化作无形的厉魂在四周游荡，还有几个缠上了他的身躯，面目可憎的奸笑着。
　　苏倾容不禁有些羡慕，平常人看不见这些令人厌恶的东西，还真是一件幸事。
　　“这，就是那姑娘所住的房间了。”叶初泉说。这时，突然房门大开，跑出来一个娇小可人的女子，满面泪水的摔倒在地上，随后追出来一个藏剑弟子，持着重剑，怒气冲冲的对着那女子，作势就要一剑砸下。叶初泉一看，拔出剑来上前，听得磳一声巨响，女子止不住尖叫，重剑被挡在三寸之处，女子吓得几乎昏了过去。
　　“别君！你这是做什么？！”叶初泉喝道，单手抓住重剑剑锋，将剑夺过扔到一旁。被称为别君的藏剑弟子也是宗室叶姓弟子之一，他昂着头不屑一顾的道：“你看也看到了，我在收拾这妖孽！”
　　“放肆！”叶初泉怒喝一声，叶别君瞪着他。
　　“怎么，你有何不满？！”
　　叶初泉道：“染姑娘好歹也是万花谷人士，你这般对待人家，也太过分了！”
　　叶别君挑了挑眉毛，哼道：“哼，她本就是一妖孽，她要没有来山庄，秋水师弟又何故会染上怪病？”
　　叶初泉道：“你无凭无据，哪里来的这一说？现今山庄已经请了大夫过来，又岂能容你在这里胡闹！”他说完，扶起少女对苏倾容说：“苏姑娘，这……劳烦您了。”
　　苏倾容打量了下那少女，微微扬了扬嘴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