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秋之葉

4、第三章

　　鄺紫瑩打開電腦，準備整理一些重要的資料，顯示器突然轉到藍畫面，她將電腦重啟，情況依然一樣，最後甚至連畫面也沒有。
　　她懊惱地瞪著面前突然罷工的電腦，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電腦裡有很多重要的公司檔案和所有客戶的個人資料，這些都不可以讓外人知道，所以她不可以將電腦交到外面的公司維修。
　　她望一眼手機，突然想到一個人，於是撥出電話。
　　「電腦死機了？」文志謙正駕著車。
　　「現在什麼畫面也沒有，你可以過來幫我看看嗎？」她軟聲求道。
　　她難得開聲向他求救，他當然不會拒絕。
　　經他檢查後，相信是其中一條記憶體出問題。
　　「你部電腦跟我的是同型號，剛巧我家裡有條新的記憶體作後備，明天我帶到公司幫你更換。」他說。
　　「我有份很重要的工作要今日完成，等不了明天，你方便我跟你到家裡更換掉嗎？而且又不確定是否只是記憶體出問題，若然換掉後仍然出問題，你也可以立即幫我再檢查一下。」
　　「你是對我沒信心？」
　　「不是的，只是想萬無一失。」
　　「好吧，若你不嫌棄的話，便到舍下坐坐。」
　　在她將手提電腦放進手提包時，門鈴響起。
　　「這個時候會有人來找你？」他看看腕錶，已經九時五十三分。
　　「可能是按錯門鈴。」其實她心裡清楚門外的人是誰。
　　「我們走吧。」她提著袋子對他說。
　　大門打開，四隻眼睛對上了門外的人。
　　「你怎會在這裡？」莊浩文冷冷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來回穿梭。
　　志謙正要開口，紫瑩拉住他。
　　「你有事找我？我們正巧有事要出去。」
　　「是嗎？其實也不是重要的事，那不礙著你們了。」說畢，高大的身軀便轉身走回升降機前，在他們面前離開。
　　升降機門關上前那瞬間，莊浩文不忘瞥了眼那一直低著頭，一手緊握住志謙臂膀的女人。
　　他為什麼出現在她的家裡？他們剛才在做什麼？他們要去哪裡？去做什麼？
　　她，會躺在另一個男人身下，熱情的回應他，嬌喘低吟嗎？
　　莫非，她真的如傳聞一樣，只要條件合適，便願意為男人張開玉腿？
　　「你們怎麼啦？」文志謙敏感的察覺到不對勁。
　　「沒有啊。」她掏出鑰匙，把門鎖上。
　　「他經常來找你的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等待升降機時，她輕推他一下，「每事問先生，你好煩喔。」
　　煩，好，嫌他煩了！他也不追問，不過，憑方才浩文望他那帶有敵意的眼神，他心裡已經有了個底。

　　辦公室內傳來一下又一下的噴嚏聲，崔秘書擔憂地進內察看。
　　「Margaret，你還好嗎？是否回家休息比較好？」
　　「沒事，只是鼻子有點不舒服，多謝關心。」
　　不知道是否因為戴著口罩，她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我幫你換過杯熱水，好嗎？」她指指她枱面上的杯子。
　　「溫水就好，謝謝。」
　　「不用謝，我過去就回。」
　　她取過她的杯子，轉身走出去不到數步，便聽見物體重跌在地的響聲，她連忙跑回頭去，赫然發現鄺紫瑩倒在地上。
　　她慌忙放下杯子，跑上前去，伸手往她額上一摸。
　　「發高燒了，還在逞強。」她不禁搖頭。
　　她想也不想，便立即聯絡文副總，跟他簡單的解釋一遍，不出一會，他便匆匆的跑到來，一把抱起了她，將她安置在沙發上。
　　「今早已經發覺她怪怪的了，果然是生病了。」他轉頭問崔秘書，「這裡有體溫計嗎？」
　　「有，你等我一下。」她跑了出去，很快又跑回來。「這個只要對額頭按一下便可以量度體溫，很方便的。」
　　在他幫紫瑩量體溫時，崔秘書一臉羨慕的看著他們。
　　「Margaret有你這個男友真是好。」她喃喃的說。
　　「嗯？你剛才說什麼？」他問。
　　這個時候，沙發上的鄺紫瑩開始慢慢回復意識。
　　「沒，沒有。」她尷尬的搖頭晃手。
　　聽見體溫計發出響聲，他低頭一看，皺起了眉。
　　「38度7，她應該很不舒服，怎麼還來上班。」他將體溫計交回給崔秘書。
　　「我怎麼啦？」清醒後的鄺紫瑩問。
　　「你發高燒，我現在送你看醫生。」
　　崔秘書取過紫瑩的手提袋交給他，他道謝過後，背起袋子。
　　病得迷迷糊糊的她任他攙扶離開公司。

　　看過醫生，志謙送她回家後，還熬了鍋粥給她。
　　洗過澡後，她坐在餐桌旁，看著他遞來的湯匙，鄺紫瑩秀眉輕皺。
　　「我只是感冒，你用不著這樣照顧我。」她奪去他手上的湯匙，吃了一口粥。
　　「喜歡嗎？是元貝碎牛粥，還加了點蔥花。」
　　「嗯，很好吃。」香軟綿滑的口感，實在不錯。
　　也許，她也有點餓了，很快便吃到底。
　　「還要嗎？」
　　「不用了，謝謝你。」她把碗子放下，看向他，「你回公司去吧，我會好好休息的。」
　　「我向公司請假了。」
　　「為什麼？」她不解，「志謙，不要再花時間在我身上，你明知道我――」
　　「我知道。」他拍拍她的頭，取過她的碗子進廚房，再取了杯清水出來，然後遞給她。
　　「什麼也不要說，先食藥。」他幫她取出藥袋裡的藥丸，再放在她手心。
　　她看著他每一個動作，眼眶泛起酸澀。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根本不值得。」她把藥丸放入口中和水服下。
　　他讓她想起小時候，每回她生病，母親也會像他般，細心的照顧她。
　　她想起，母親自殺前，她取給母親那顆小小的藍色藥丸。
　　她後來知道，母親的病是情緒病的一種，叫躁鬱症，那顆藍色藥丸是鎮定劑，是穩定情緒作用。
　　「你知道嗎？」他突然問。
　　她抬眼望他。
　　「我有三個妹妹，最大的二十歲，最少的才剛上幼稚園，除了最少的妹妹外，其他兩個都是我帶大的，由她們出生起，餵奶、換尿布、洗澡、學說話，也是由我一手照顧。我父母都很忙，很少時間照顧我們，所以我自小便很獨立，亦習慣了照顧別人，也喜歡照顧別人。」
　　他撫上她蒼白的臉，「我不會勉強你接受我，但是不想因為你拒絕我的感情，而讓大家連朋友也做不成，做不成情侶沒關係，我希望能繼續做你的好朋友，好知己。」
　　他扶她站起，讓她躺在床上後，再細心的幫她整理被子。
　　「我希望你不要拒絕我的好意，我是出自真心的對你好。」
　　他那番真誠的話，讓她很感動，很溫暖。
　　很久沒有這種感覺，被重視，被關懷，被疼愛。
　　做他女友，一定很開心，很幸福。
　　可是，她不適合他，她無法回應他，他是個好男人，應該找個跟他相配的人。

　　「Margaret，你昨天把我嚇死了，你現在沒怎樣吧。」崔秘書見她出現，關心的問。
　　「好多了，昨天謝謝你。」
　　「不用跟我道謝，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只是通知文副總來看你。」
　　鄺紫瑩詫異望她，「是你通知他的？為什麼？」
　　「女友不舒服，當然要通知身為男友的他，好讓他來照顧你。」
　　「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
　　「不是嗎？但是文副總經常來找你，公司很多人都傳你們在交往。」
　　莫非他們打算改做地下情？崔秘書心想。
　　紫瑩不想再惹起不必要的誤會，於是用內線跟他說清楚，他保證以後會多加注意。

　　文志謙果然信守承認，他待崔秘書和其他職員離開公司後，才出現在她的辦公室。
　　「午飯時間到了，把東西收拾一下。」
　　鄺紫瑩瞄了他一眼，繼續低頭處理手頭上的工作。
　　「我不是告訴你，我不要去了嗎？況且我都不餓。」
　　「不餓也得吃。」他忽地走上前，抽起她的手提包，一手拉起來她便走。
　　她掙脫他的大手，伸手把包包搶回。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討厭。」
　　「你忘了醫生怎樣吩咐嗎？三餐要定時，要吃足夠的營養，充足的休息，這樣身體才會健康。」
　　「你又不是醫生，更不是我媽媽，我的事你管不著。」
　　他嘆了口氣，了解她是受軟不受硬的人，於是好言相勸。
　　「不是告訴過你，當我是朋友的話，便不要拒絕我的好意？當是陪我，嗯？」
　　見他一臉誠意，她也不好拒絕。
　　走出辦公室，志謙卻跟她說，忘了要先跟浩文交代一些事宜，她原本想待他把事情辦好後才跟他去用餐，但他卻不讓她離開，怕她會出爾反爾，於是，她只有陪他到總裁辦公室。
　　當文志謙開門進入總裁辦公室的時候，鄺紫瑩看見了他，而他亦發現了她。
　　她下意識地避開他的注視，找了張沙發，背對他們坐下。
　　莊浩文清楚的感覺到，最近她在避他，逃避他的目光，逃避他的碰觸，逃避跟他獨處。
　　也許，他們最近過度的親密，可能會讓她有種錯覺，他會跟她發展進一步的關係，但是她是個聰明的女人，應該知道他們之間是不會有承諾，只是單純肉體上的交歡。
　　他向來是公私分明的人，而她亦似乎意識到這一點，所以在公司裡她依然是過去的鄺紫瑩，除了公事，她跟他不會有任何交集，仍舊是老闆與下屬的關係，所以根本沒有人會料到，他們私底下有多麼親密。
　　但是，不知道為何，她刻意避他的舉動，竟惹起了他不快的情緒。
　　他吐了口憋在心口的悶氣，收回心神，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上。
　　「沒問題的話，就這樣辦。我先走了。」文志謙轉身準備離開。
　　「你們有約？」
　　「什麼？」文志謙扭頭望他。
　　「跟Margaret。」
　　「是的，我們打算去用餐。」
　　「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加入你們嗎？」

　　文志謙所訂的餐廳距離公司不遠，位於大型商場裡，被米芝蓮評分為三星的法式餐廳，
　　到步後，餐廳的老闆發現莊浩文的出現，主動幫他們安排張更大和視野最佳的餐桌，更贈送一瓶高級餐前酒。
　　點菜的時候，除了紫瑩外，兩位男士都叫了套餐。
　　「我知道你沒胃口，但只吃沙拉實在不太健康。」他將自己的麵包放在她的碟子上。「乖，給我吃了它。」
　　「我又不是小孩，不要這樣哄我。」她沒好氣的白他一眼。
　　「知道自己不是小孩，便應該知道我是為你好。」他柔聲勸說。
　　百般不願下，她撕開一小塊麵包，放在嘴裡慢慢咀嚼。
　　看著他們之間的互動，莊浩文皺起了眉頭。
　　「何時開始，我們的Margaret Kwong變得這麼千依百順了？」
　　聽出他話裡的調侃，她更吃不下咽。
　　她正想反駁他時，文志謙卻搶先開口說：「她太瘦了，早前她在公司昏倒，我送她去看醫生――」
　　「志謙。」她忍不住叫停了他，她實在不想讓面前的男人知道太多有關她的事。
　　「你在公司裡昏倒？」雖然他沒有把話說下去，但是浩文仍然聽見了重點，攝人心魂的眸光轉向了她。「何時的事？」
　　「不重要。」她一語帶過。
　　她突然有股衝動，想立即離席而去，但她只帶著笑，舉起酒杯對他們說：「不要浪費老闆的一番心意，來，我們乾杯。」
　　佳人明顯不想再將話題扯在她身上，兩位男士亦識趣地對望一眼，然後端起酒杯。
　　他們互相碰杯，淺嚐共飲，湊巧服務生將他們的餐點送上來，看著面前的沙拉，鄺紫瑩食不知味地吃著。

　　「如果對合約內容有不明白的地方，你可以跟我作出提問，我很樂意為你作詳細解答。」鄺紫瑩說。
　　「真的？什麼也樂意為我解答？」男人的褲管貼上了她的小腿，大手不客氣地摟住了她的肩膀。
　　鄺紫瑩輕輕的扭動身子，巧妙地避開了他的碰觸。
　　「當然，不知道陳先生對合約內容有什麼疑問。」
　　「你解釋得很清楚，我相當滿意。」他上下的打亮著她，意有所指。
　　「如果沒有問題的話，請在這裡簽名。」她遞上鋼筆，臉上掛著專業的笑容。
　　其實她內心恨不得狠狠的踢他一腳，再送他色迷迷的臉一杯清水，可是她什麼也不可以做，因為他是公司重要的客戶。
　　他們見面的地方，是尖沙咀半島酒店大堂茶座，不少名人都喜歡在這高格調的餐廳品茶聊天。
　　她怎樣也沒料到，面前的男人竟然在這裡對她毛手毛腳。
　　「不用急，我們先聊聊天。」他拿走她手上的筆，反手握住了她。
　　「我們有的時間，不如先把合約簽了，我再慢慢跟你聊。」
　　她趁他不覺，推倒了餐桌上的水杯。
　　「啊！好抱歉，瞧我做了什麼？」她抽了好幾張紙巾給他，看見他的名牌西裝濕了一大片，才覺得舒服一點。
　　這個色鬼竟敢摸她大腿！鄺紫瑩在心裡大叫。
　　「會不會到洗手間處理一下比較好？」她一臉抱歉地提議。
　　「也好，你等我一下。」他說。
　　看著他離去，她鬆了口氣。
　　收回視線的時候，她看見了莊浩文，就在她不遠處，最左邊的石柱下，正跟一位女明星在用餐，兩人聊得相當愉快。
　　他背對著她，從他好看的側臉，她便認出了他。
　　他一點也不愁寂寞，總有美女相伴。
　　她拿起餐桌上的鋼筆，手微微在抖，胸口壓著一股悶氣。
　　她撇開臉不再看他們，氣惱自己的反應，他跟其他女人見面與她何干，她有什麼去好生氣的？
　　陳先生很快便回來了。
　　「我們改去另一個地方再聊。」他說。
　　「什麼地方？」
　　他湊近她，在她耳畔說：「我在樓上訂了房間。」
　　鄺紫瑩臉色一變，這個男人還真的不懂死心。
　　「陳先生，實在很抱歉，我剛收到秘書的來電，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回公司處理，不如――」
　　「你不會又用借口拒絕我吧，很多人都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不要再在我面前裝清高。」
　　「陳先生，你是否有什麼誤會了？」
　　「誤會？誰不知道你是隻高級妓女？若不是你有幾分資色，我才不會浪費時間來見你。」他一把抓起她，大聲的說：「想要合約可以，現在給我上房，好好的服侍我。」
　　他的力氣很大，她的手腕都給他弄痛了。
　　他粗暴的動作，惹來別人投來好奇的注視。
　　「陳先生，請你放開我。」她發力掙扎。
　　他不理會她的反抗，強行將她拉出餐廳。

　　「放開她！」
　　「關你什麼事――」正想開口罵人的陳先生，當看見來人後，臉色都變了。
　　「我叫你放開她。」莊浩文冷著臉說。
　　陳先生將手一攤，還她自由。
　　「向她道歉。」
　　「什麼？」陳先生一臉錯愕。
　　「我要你向鄺小姐道歉。」淩厲的眼神緊盯著他。
　　「道歉？」他哈哈的笑，一臉輕佻，「莊總，你跟我開玩笑吧，我幹嗎要向她道歉。」
　　「不道歉嗎？沒關係，我們的合作亦到此為止。」
　　鄺紫瑩聞言，愕然望他。
　　「為了這個女人？莊總，你開什麼玩笑，我可是你公司大客。」他突然像領悟到些什麼，「我明白了，你上過她了，對嗎？」
　　莊浩文扯著她的手便走。
　　背後的男人哈哈大笑。
　　坐上車後，兩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駛入高速公路後，鄺紫瑩才開口問：
　　「你剛才不是認真的，對嗎？」
　　「什麼認真不認真？」
　　「我們不可以失去陳先生這個客戶，我明天去跟他道歉。」
　　「不用了，公司少了他這個客戶不會倒閉的。」他滿不在乎地說。
　　「但是我們在內地的廠房，有很多地都是向他租借的，若我們要搬廠房，便先要找到合適的地方，而且內地現在租地不容易，就算要租，也必須要經過繁複的手續，我們根本沒可能在租約期滿前就――」
　　「我會有辦法。」
　　「你有辦法？」
　　「嗯，我不單只有辦法，我還要讓他受一點教訓。」
　　「你打算做什麼？」她疑惑的看著他。
　　他只是笑，卻不再說話。
　　數日後，各大八卦雜誌封面都是以那位陳先生做男主角，他抱著頭裸住上身，狼狽的在大街上狂奔，而在他身後的，有多個女人對他狂追猛打。
　　原來，他在外面養了好幾個女人，已婚的他卻用甜言蜜語欺騙她們，答應會跟她們結婚，哄她們為他生孩子，不久前，她們收到匿名信件，內容是指他數年前已與內地富商的女兒結婚，育有數名子女，現分別在內在香港都有女人，各有為他生下子女。
　　報導傳出後不久，他內地的太太向他提出離婚。
　　之前所準備的合約，最後，跟陳先生的前妻派來的代表簽成了，公司的廠房也不用搬遷。
　　經過這件事後，鄺紫瑩終於見識到莊氏家族的力量，亦讓她意識到，她和他這種曖昧不清的關係，是應該要結束的時候了。

　　輕輕搖晃手中的紅酒杯，看著杯中褐紅色的酒液，鄺紫瑩淡淡的道。
　　「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莊浩文俯身想親她，她笑著避開他的唇。
　　「我們不可以再繼續這樣下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瞇眼看她。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情不用說得太白，對嗎？」
　　「你給我說清楚。」
　　「我們只不過是床伴關係，滿足彼此的需要罷了，但是不宜再繼續下去，這對大家都沒好處。」
　　她像在說服自己般，刻意表現得毫不在乎。
　　過去，她跟異□□往都不會保持長久的原因，就是避免彼此投入過多的感情，但是自從跟莊浩文相處過後，她卻迷失了，不自覺地陶醉在他的柔情網裡。
　　當她察覺到自己開始難以抗拒他的魅力，開始在乎他跟別的女人交往，開始迷戀這個男人時，她便感到害怕，怕自己步上母親同樣的命途。
　　男人是信不得，愛不得！母親這句話，她從來未敢去忘，而她卻……對面前的男人動心了。
　　她，絕對不會讓自己再錯下去。
　　莊浩文緊盯著面前一臉淡然的鄺紫瑩，有點慍怒地問：
　　「你真的認為，我和你就只是床伴關係？」
　　「若真的要界定我們的關係，除了上司和下屬外，應該算是朋友吧。在某方面來說，我們都很合得來，一樣喜歡品嚐紅酒，在床上更合拍得天衣無縫。」
　　鄺紫瑩自顧自的說，沒有察覺莊浩文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他咬牙，冷冷地說：「看來，我在床上的表現，很令你滿意？」
　　「坦白說，你是我過去的床伴中，最好的調情高手。」
　　「是嗎？」
　　他的大手輕撫著她臉上精緻的妝容，很想知道，在她躲藏的面具下，是否同樣冷若冰霜。
　　「你也是我過去的女人當中，最令人觸摸不透的，平日都是冷冰冰的你，誰會料到在床上會這麼熱情如火，盡顯獻媚，有時候，連我也有點招架不住，讓我不禁會想，到底要多少個男人才能滿足到床上的你。」
　　她嗔怒地瞪他，他是在暗罵她是水性楊花，荒淫無度的女人嗎？
　　他一直也是這樣看她的？
　　她的臉色轉白，身子微微顫抖，喉嚨像被人緊緊的勒住，無法好好的正常呼吸。
　　「我不是一個隨便爬上男人的床的女人，」她面無表情地為自己辯解，「若我讓你有這樣的錯覺，那實在很抱歉。」
　　她放下酒杯，倏地站起。
　　「怎麼了，生氣了？」
　　他伸手想抓她，但給她轉身避開了。
　　「我相信你已經很清楚我所表達的意思，那麼，我已經沒有話再說，再見了，莊總。」她拿起擱在沙發上的手提袋，便打算離開。
　　莊浩文大步上前，一手拽住她的手臂，用力扳動她的身體，強迫她面對他。
　　「從來沒有女人敢跟我這樣說話，你總是要讓自己跟別的女人與眾不同嗎？」
　　啊！她忘了，他可是莊浩文，向來只有他開口喊停，現在卻讓她先開口，令他自尊受損了，所以才會這樣生氣。
　　但是，她也有自尊，容不得別人這般侮辱她。
　　「為了我這樣的女人，又何必動氣？莫非……」如星的眼眸凝住他，「你愛上了我？」
　　聞言，他一愣，倏地放開了她，半晌後，放聲大笑。
　　好一會，他終於止住了笑，「你認為我們繼續交往下去，對大家都沒好處的真正原因，其實，是你怕愛上我吧。」
　　她一怔，「你忘了嗎？我跟你講過，對於情情愛愛這種無聊的玩意，一點興趣也沒有。」
　　「很好，既然我們已經達成共識，那麼，由這一刻開始，我們便回到老闆和下屬的關係，現在，請你離開。」
　　「再見，莊總裁。」鄺紫瑩向他一個欠身，提著袋子，彷彿毫不留戀地離開他的住處。
　　聽見關門的聲音，莊浩文用力地將她方才用過的酒杯扔在地上摔個粉碎。
　　「該死的女人！」他猛地低吼。
　　門外的她靜靜的聽著屋內隱約傳出的咆哮聲，垂落的眼睫微微顫動，好不容易才邁開步履，走出他的世界。

　　莫非，你愛上了我？
　　莊浩文倏地一笑，他怎麼可能愛上她？
　　她的美麗、聰慧、自信、冷漠、熱情，甚至笑容，全都不是他獨有。
　　她如花間飛舞嬉戲的蝴蝶，不願為誰停留。
　　他對她來說，根本什麼也不是，所以才會毫不在乎地說出這傷感情的話……
　　他卻該死的無法像她一樣，那樣灑脫，那樣滿不在乎。
　　潮濕的天氣，讓玻璃窗蒙上一層白霧，他伸手抹去，怔怔地看著窗外寂靜的夜色。
　　其實，你是怕愛上我吧。
　　鄺紫瑩苦澀一笑，她是怕愛上他嗎？
　　她不得不承認，對他動心的事實。
　　而他，卻一語道破她內心深處最柔弱的部份，她的確，的確是怕……
　　他條件太好，好得……她不敢再跟他繼續下去。
　　她拒絕愛情，卻又貪戀愛情甜蜜的果子。
　　為何會這樣矛盾？
　　漆黑的天邊，一道白光閃過，瞬間照光了整個夜空，緊接著傳來一聲雷鳴，由遠處飄來的雨幕，很快便灑遍了大地。
　　春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