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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东宫之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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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悚然变色,冷冷道:“公公这是什么意思?纵然我与太子殿下是姑表兄妹,这深夜会面也是于礼不和。而且,公公声声唤我小郡主,难道忘记我如今早已是源王正妃,公公还是随着一纵奴才称本王妃一声殿下的好。”
孙贺见我动怒,默然跪倒,叹道:“小郡主请息怒。此时形势危急,奴才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于小郡主解释。奴才年轻时本是罪大恶极之人,幸得护国郡主多方周旋才苟活至今,奴才多次图谋报答郡主当年活命之恩,可每次郡主只说伴君如伴虎,她只要奴才好好的活着。如今……如今李家有难,老奴是断断不能再袖手旁观。”
我见他神色戚然,倒不似作伪,斟酌片刻方才问道:“我倒要问问公公安排本王妃去见太子殿下是何道理,于李家又有何用处?”
他目光坦然的望着我,说道:“若奴才未料错,小郡主如今应该已经得了莫国公的虎符了。当日事发突然,郡主着人通知奴才她先去殿上恳求陛下,若陛下不念旧情,她也有办法说服莫公借出虎符,郡主之意是希望奴才近日秘密安排太子殿下出宫秘会,请太子殿下出面奏请陛下同意源王领兵。奴才万没料到…万没料到…”孙贺说到这里,扯袖抹了一抹眼角。
我默默思索如果他不是娘亲极信赖的人万不会了解的如此详细。我歉然倾身虚扶孙贺一把:“公公,对不住,是纤任多虑了,您请前面带路。”他起身叹道:“此时境况非比一般,小郡主正该如此缜密谨慎。奴才此前一直担心小郡主年纪尚轻,怕不能担此重任,如今看来,您到底是她与莫公的嫡亲女儿。”他看看左右,说道:“郡主请跟奴才来,这个时辰您如此进出含章宫确是不妥。”我点头,随他到一个处所换了一身太监服,才往含章宫去。
我脚步虚浮的跟在他的后面,这一夜奔波劳顿我的伤处已是疼痛难耐,太监衣衾单薄,我却感觉身上冷汗阵阵,只得咬牙勉强坚持。一路上遇到宫女、太监和侍卫都很恭敬的对孙贺行礼,我则埋头随在他的身后。不知道走了多远,终于到了含章殿,未等我们走近早有执事太监出来迎接,笑道:“孙公公好。”孙贺笑着点头答应了:“你去通传一下。”那个太监进去一会儿又折出来,笑着说:“公公这边请。”
我们来到大殿东南的侧殿,停在一个巨大的屏风前。太监扬声道:“殿下,孙公公来了。”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一个含混的声音道:“进来吧。”我和孙贺绕过屏风,我立时被眼前所见的景象惊的倒退几步。
室内红烛摇曳,软榻上凌乱不堪,太子歪在榻上一手执白玉壶,一手撑着头,赤着上身,正闭着眼,一旁坐着一个眉目妖冶的男子,衣衫凌乱,发长及腰散披着,正给太子捏脚,满室充斥着酒的香甜,诡异的暧昧。我震惊万分中却见那榻上的男子高傲的瞧向我,便赶紧屏气低头,感觉心都要跳出胸膛。印象中高雅温和的太子,竟然……男人!和男人!
身旁孙贺却是一脸平静,恭敬的行个礼:“殿下,奴才有事告秉。”太子睁开眼,眼光迷离的瞥向我们,突然,眼峰扫过一丝尖利,随后淡淡一笑,挥手叫身旁的那个男子下去。那个男人行礼答应了,随意整理了下衣服,步履散乱的走过我身边,浓香扑鼻,我抬眼看他,却是又一惊,他容貌竟与我酷似,只是脸色红润不若我一脸病容。
待脚步声远去,软榻上的太子突然笑出声:“阿任,那孩子可像你?”我“啊”了一声,愣愣的望向他。孙贺突然咳嗽了一声,目光深沉的看了我一眼,才敛首行礼:“殿下,奴才先下去了。”
大殿突然安静下来,我看着衣杉不整的太子,略略有些紧张,贵族之中宠尚男风并不是什么腌咂事,只是乍然撞见太子在东宫公然储了男宠,一时太过惊鄂。
太子掷了酒壶,摇晃着坐起,漫声笑道:“你呀,总是这么顽皮,老是扮作小太监出入玩乐……”他话锋突一转,有些嘲弄的说“我真真糊涂了,以为你还在宫中呢。那孩子是二弟送给我的,他算是投我所好,真是我的好弟弟,可惜,偏偏送来个男人!这样说来,二弟倒是送了不少女人去源王府,我听着外面说你开始动手清除了?难为你居然忍耐了半年多,初铘那家伙最初是防着你的吧?”
我尴尬无言,揉着胳膊讷讷沉默。他望向我,眼神渐渐清明起来,温和的说:“阿任,我今日喝了些酒,居然忘记你受了伤的,别站着,如今可好了,我一直记挂着。”他见我没动,便挣扎着要站起来,却最终颓然的倒在榻上,我只得走上前几步,坐在软榻上。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说起,张了张嘴只说道:“我娘,我娘去了。”他一震,怔忡了一会儿道:“舅母不在了,是啊,她那样的人,何苦留在这里受罪?”
我咬了咬唇,心思百转千回,最终直接说:“太子哥哥,你知道我娘亲为什么去的!如今李氏危及,求哥哥救救李氏。”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厉声问道:“是谁!谁让你来的!源王么?他想要兵权!”
我挣脱出他的钳制,正色道:“不是!如今莫府虎符就在我的手里,哥哥知道我素来不问政事,这些都是我娘临去前安排的。她说如果陛下不出兵就来问问你可有合适出征的将领!”
他渐渐冷静下来,又有些忧心的望着我:“舅舅同意交兵权了?他安排你进宫的?”
我摇头“不是,陛下知道我娘去了,打发人来接我进宫,什么也没说,只问我我娘去的可平静,我这会也想不明白陛下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我悄然打量太子神色,尽量回忆当初莫纤任与太子旧日的相处情景,见太子神色见缓,才又说道“我爹亲手把虎符给我的,我想他是因为娘亲,因为娘临到走都惦记着李家,爹肯定想为她做点什么。可是,我不知道华家能否也愿意交出兵权来。”
太子摇头冷冷的笑:“华家?华家的兵权始终攥在父皇手里,如今,只看他是愿意不愿意了。”我愣了愣,好象突然明白了娘亲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要写血书,是为了我,更是为了李家,她在赌,用死亡来赌,她希望当年的恩情能够唤醒寡义的帝王,提醒他记得她的死和我的病都是因他而起。豁然开朗,我一下子明白了娘亲的用意,我明白了!娘,竟然到死都在算计着,为李家为我筹划着,这才是真正的智谋。
“哥哥,皇上那里唯有寄托于你了。收府军是皇上一直所想,如今得来可以说毫不费功夫。但是,一定要交给初铘!”
太子疑惑的看着我,说道:“阿任,你为什么要为他争取军权?他在上都浪荡着许多年,你怎么知道他能统兵?”
我蛮横而坚定的说:“哥哥!我不信别人!正因为初铘四处不靠,才有可能心无旁骛专心打仗!而且他一直与我娘亲亲近,我相信他能救李家!”
太子注视着我,久久的,久久的,黯然道:“你信他?阿任,你信他无任何私心解李家之围?而且,阿任,你要明白,如果这次是初铘得了兵权,那么,无论胜与不胜他都无法再做一个闲散宗室。即便你不懂事,你也该明白父王对他的忌惮,好像父王此次收府军,主要针对的就是舅父。”
我紧张的打断他,道“那哥哥呢?您可曾信任过他?拿他当过兄弟?”
“兄弟?阿任,他算什么兄弟…你不见我那正经弟弟始终对这东宫主位虎视眈眈,这宫里,我能信谁,我又何来亲人!”
我只平静的望着他,他突然笑笑,虚弱的探身过来握着我的手,笑笑:“阿任,你求我的事情,我总要答应的。”
我松了口气,感激的望着他:“哥哥,你有我,我始终信你!这种信任是血脉连接永远无法割舍的!”说着起身要走,他突然揪着我的裙裾把我拢在怀里,酒气裹着浓重的熏香扑面而来,我大惊失色,不禁又羞又恼,他并不理会我的反抗只是抱着我,紧紧的抱着我,哀伤的说:“阿任,为什么,为什么要嫁给他,你,是我的,一直都是!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卷进来!”
我惊慌之后马上平静下来:“哥哥!我已经嫁给了源王,哥哥!你不要这样,这对我对你对初铘都是一种侮辱!”他颤抖的胸膛渐渐平复下来,终于放开我,惨然说道:“你去吧!”说完,朝里躺下再不看我。我有些难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身轻轻拥着他,轻声道:“哥哥,阿任不能在这里陪你,可阿任从小就懂你和皇后姑母的步步艰辛,哥哥,把......把那个,那个,刚刚那个男孩子打发了吧。”说完我赶紧起身匆忙离开。
殿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雪飘洒的下了起来。孙贺仍在,我看见这胖胖的内监,心中顿时安定了几许,没想到,在这样一个晚上只有他陪着我。我笑着向他点头眼泪水却悄悄划落。他望着我一脸赞许。我哽咽着:“公公,太子殿下应了。”“老奴知道。”我正色敛首向他拜了下去:“公公,纤任有一事相求!”他连忙将我扶起:“小郡主万不可折杀老奴,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我笑笑:“我求公公为纤任开一条通道!”
“通道?”孙贺诧异看向我。
“是,一条可以通传宫内消息的通道!”
孙贺一惊,疑惑的望着我。
“纤任知道,公公是忠诚之人,这件事情的确强人所难,但是,公公,纤任只需要在门阀贵族之前知道朝廷政事的动向即可!求公公答应纤任!”孙贺这枚棋是我娘植入宫中多年,却从未用过的,不用绝非忘记,如今他既然主动找上了我,我自然会善加利用。
孙贺赶忙说道:“小郡主可否知道,这皇宫里也有许多莫公的直属势力。”
我摇头:“不!公公,我父亲并不想让我卷入皇家斗争之中,所以,这些年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如今,公公你是皇上身边的人,你应该知道如今这样的态势,我们需要的是自保,是全身而退!我断然不是与天家,与皇朝做最。”
孙贺听后,长叹一声:“郡主已去,奴才粉身碎骨也是无以为报了,好!小郡主是郡主唯一的血脉,请小郡主放心,奴才定不负所托!”我松了口气,说道:“纤任先谢谢公公了,我府上锦绣是是我娘亲旧部,公公可着人与她接头。”
“奴才晓得了,之前,奴才也是与锦娘子接洽的。”
孙贺带我从侧门出宫。初铘穿了缎墨棉袍伫立在宫外。圆月清冷,雪夜里,他在等我,我看到了他,我突然提裙奔向他,他一下子拥住我,下巴轻轻的顶着我的额头,他的声音透着说不出来的塌实感觉:“累了吧?”
我鼻子一酸,轻声哽咽点头,心中感动他什么都没问,他只问我是不是累了。他眼神温暖的看着我“好!我们回家!”说着打横抱起我跳上马车。我只感觉脖后一阵酸麻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