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朝廷将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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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铘扶着我上床躺好，又推我挪挪位置让他一边靠着。寝殿里很暖，我便感觉有点热，尤其是他又躺在身边。他把玩着我的头发，他的声音很轻，似乎不带丁点儿情绪：“这几日你病着，况且朝廷的事情素来没人同你提及，陛下是早早布置好了的，给外人的感觉却是临时起了意说要收府兵，府兵是门阀生存之本，几百年前便是如此。还没等世家回过味儿来，皇上又命庭议，把中书省和门下省分化出来，中书令和侍中参与政事，如此一来矛头直指尚书省六部，你爹首当其冲。百官哗然，因为事先没有任何人得到风声。这样看来，陛下是准备动手了，但究竟存了什么心思，还不好说。”
初铘说的这些我并不太懂，心里略过过，终究还是问：“陛下的这一番动作于你会有什么影响？”他看着我，哑然失笑：“你倒真是一点也不担心你爹。”
我不由怔住，只得说：“我想我爹爹几十年宦海沉浮，又是国之功臣，或许会有脱身之法。”初铘只笑笑：“怕是功臣后裔，陛下最不能容的。”我心沉了沉，当年，父亲初登皇位，四方根基不稳，尚急急动手清洗一干老臣子，何况如今□□城建至今已有数十年，两代天皇都执休养生息之政，天下太平民生安乐。想到此，心中便有些感慨，为帝王者，从古至今一直如此，与开疆辟土的手足兄弟可共患难，却不可共富贵。我黯然叹气，轻轻握着他的手问道：“陛下能容得下你么？”他看向我，眼神闪着戏谑，蛮不在意的说：“陛下自然容不下我，我是谁？顺王嫡子，若论资排位我也勉强算是王位继承人之一，何况当年支持父王的一帮老国公还都在。”
我一挑眉，随意道：“那便看你如何想，若是向往皇权高位，我便陪着你，你若想退隐江湖远离庙堂，我也随你。”初铘却是一怔，定定将我望着，好一会儿才涩然道：“任儿……”我等了一会，他却没再说什么，我便摆手笑道：“五哥你可别想差了，如今咱算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失笑道：“任儿你也别想差了，我是想起你自小便宣称立志入主后宫，执掌凤印，如今却跟我提什么退隐江湖远离庙堂。”我见他提及幼年之事，少不得正正神色，“当年的玩笑话，自然做不得数，你当我真是想入主后宫么，其实我是喜欢姑母凤印上那块大红石榴石。当年我一直想把那石头抠下来玩玩儿，姑母的执事太监说将来我嫁了太子表哥，这个大印便是我的了。”
初铘听我如此说，也不做声，只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拿眼扫扫他，“怎么，你不信？”其实，以莫纤任的痞赖性子根本就不会对后宫之主或是凤印感兴趣，当年她磨执事大太监要抠那颗大石榴石，守印的一干女官、太监谁敢得罪她这个霸王，便拿话儿哄她，因为当时在场的奴才不少，传来传去的，便成了莫纤任是被皇上皇后自小接入宫中实际是按太子妃来培养的。我见天初铘那神色，自是不信，便也住了口，懒得辩解。这种事情最是解释不得解释不清的。只赌气一般道：“我不管你信不信……我与太子哥哥是血亲，自有从小到大的情分，但若说男女情爱，那是半点儿都没有的。”
天初铘翻身转向我，一只手臂拢上我的腰，用力往他身边圈了圈：“任儿，你如今嫁了我，我是你的夫君，我只要你记得你今日的话，你会一直陪着我。”
我郑重的点头：“这是自然，虽不能助你，却可一路想伴。”
他倾身靠近，突然轻轻的亲了亲我的额头，我怔愣间，他却贴着我的径窝躺下，轻声道“阿任，快快长大吧。”我听的出，他声音里似乎抑着的浓浓情欲，慢慢僵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我看不懂天初铘，他对我，究竟存了怎样的心思。一直以来他对于莫纤任的种种挑衅都沉默以对，大婚后他的沉默又变成了冷漠，直到芙蓉死后，他才略略有些亲近之意，再到我误打误撞的替他挡了一箭，他那些许亲近又突然变成了柔情蜜意，令我分辨不出真假，这柔情是感激我救他一命，还是值朝廷动荡之际，我的身份更有利用价值？又或者，真如景宁所说，我，于天初铘是不同的。我哑然，这些日子不停的回忆这十几年的经过，无论从哪个方面说，都没发现天初铘对莫纤任存了什么别样的心思。所以，这最后一个可能，被我决绝的否了。如此想来，我便真心的希望他如今对我是感着恩，乘着救命之情的。
天初铘，别利用我，真的，如果你坦然以对，我定将记得今日承诺，风里雨里陪你走过，但是，我绝不容许自己再次成为男人的踏脚石。身旁，天初铘的呼吸慢慢平稳，我微微侧头看他，闭眼熟睡的他令我莫名心安，我怕他那深邃、好似洞悉一切又隐藏一切的眼眸。我抽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他的额头光洁开阔，他的下巴隐约青碴碴的略有些磨手，我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这样一个男人躺在身边，心底竟涌现一阵浓浓的渴望，这突如其来的情潮令我有些难堪的压抑着身体深处的叫嚣，幸而，自从受伤后，因我睡眠极浅，常有噩梦，景宁给加了几味安神的药，未等情潮退却，意识便有些涣散，沉沉睡去。
这几日，我一直为夕雾院烦恼。虽然没什么正经身份，但毕竟是源王过到明处的女人，各个都真有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几乎演全了，你方唱罢我登场。文墨也算是有手段的，每日都是一脸平静的向我报告，某某夫人开始绝食，某某夫人上吊被救。我心里清楚不会真闹出人命，也便随她们去闹。各个院子里并没搜到什么东西，当然，真正有心的把柄自然不会太容易被找到。文墨看着对我谦恭有礼，可是我知道，他对我这次打草惊蛇的举动颇不以为然，没准正冷眼等着看我的笑话。天初铘对我说文墨于他是友是兄绝非奴，是有大智谋大胸襟的人。这令我多少有些诧异，他竟能将一个太监当做兄弟朋友。
天初铘催着问我究竟怎么安置夕雾院众人，我随口说以静治动吧。事情拖了一阵子，慢慢的世家中年轻一族便传出源王妃不能容人的说法来，源王好色那是远近驰名，偏偏家中的正妻是个悍妇，拘了源王四处搜罗的如花美眷在园子里囚着。更有甚者，几位有名的浪荡公子居然摸上门来找源王商量，是不是能让个把小娘子出府，反正他看不着吃不着，别蹉跎了娘子们大好的年华。天初铘将这些当笑话讲与我听，我却留了心思，这未尝不是个好办法，贵族间向来流行互赠姬人，既然搜不到什么罪证，索性趁这个机会一并打发出府，彻底清洗王府。
一日上午，刚吃了几口粥，文宣就说墨公公来了。文墨进来敛首行礼，刚要说话，我一拦他：“得了，别再说这个绝食那个上吊的了，你说的不烦，我听的都腻了。只一条，随她们怎么闹，夕雾院以外务必保持安静。”文墨一怔，默默望着我再没出声。我啪哒丢了勺子：“公公如今找我怕是没别的事情了么！”
“回殿下，夕雾院今日一切安好。奴才这次来是禀告殿下，文子厚求见殿下。”文墨四平八稳的回答。我一口粥哽在嘴里，好一会才咽下去，淡淡道：“既然老师求见，公公怎么不早点说，尽跟我扯些旁的。”文墨听我如此说顿时抽了抽嘴角。我含着笑意让玲珑把饭菜撤了。一面吩咐文墨，让他带文子厚到书房去等我。
锦绣扶着我刚一进书房，文子厚就几步上前行了一礼：“文子厚见过王妃。”我一颌首，“先生请坐吧。”我坐下打量他，他今天穿着葛素襟袍，隐隐带着焦虑，全然不似上次晚宴见他那么清冷孤傲。他看向我，斟酌了下才说：“殿下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子厚本不该在此时打扰王妃……”我淡然打断他：“先生客气了，这里没有外人，有事旦讲无妨。”文子厚点点头，正色道：“王妃受伤后不久，耄族派大军来袭，定水关被占。忠勇公小李将军亲率二十万李家军征讨耄族，在大峡谷，遇已叛敌的定水郎将罗苗。大将军不知，被引入大峡谷，至今生死未卜。后续部队冒死突围，这几日消息才传到上都。”
我奇道：“先生，你是说我舅父危在旦夕？”
“是的，王妃，日前，朝堂上因为消减府军与建门下省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此次危机关头谁都不肯交出兵权，另有天军八十万驻守在西南无法赶去救援。昨日郡主亲自上殿请求带兵出征，朝廷却无兵可派，郡主忧愤无奈引发旧疾当廷呕血……”我一惊，锦绣却“啊”的叫了出声。
我连声急问：“我娘怎么样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文墨咳了一声：“回王妃，你身体刚刚转好，故外界大小事宜王爷吩咐……”
“我娘亲到底如何！”我冷然问道。
文墨略沉吟：“郡主这是旧疾，应无大碍。”
我探询的看向锦绣，却只见她满脸忧戚，强压下心中不安，转向文子厚：“先生同我讲这些，我能做些什么？难道，是指望我能调动朝廷大军不成？”
文子厚神色一僵，竟直直的跪了下去，我慢慢立起来，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得避在一旁，“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我示意文墨，谁知他也随着跪在一边。我见他二人如此形容，慢慢冷了神色：“本妃能做的你们尽管说，但请先生和总管大人不要如此逼迫。”
文子厚跪着回道：“王妃，如今莫公与华公成剑拔弩张只势，若两府府军合并加其他门阀府军能汇集成五十万大军，如此，则定水有救，李氏可保！请王妃以国家社稷为重，请求莫公交兵权！”这一下纷繁杂乱的念头哗啦一下在我脑海里爆开，文子厚简单几句令我瞬间理清头绪，朝堂上的这些蝇营狗苟我并未亲身接触过，但所有的这一切对当年大陈长公主而言是并不陌生的。我拧眉冷声问：“先生，若我爹交了兵权，那华氏呢？你说两府合并才有可能聚集大军。而且，兵权怎么交，交给谁？朝廷又可有优秀的将领？”文墨突然沉声说道：“王爷自幼随先顺王征战耄族，耄族人骁勇善战但却始终无法战胜顺王大军。若说□□可有适合出征的良将则非王爷莫数，他了解耄族，熟读兵法，自幼生长在军旅……”
“文墨、子厚！”
一声呵斥惊的我猛一抬头，是天初铘。他几步走进书房，走到我的身边，俊美面目一副雷霆之势。我有些担忧的看向地上跪着的二人，文子厚直直的挺着脊梁昂然的看向初铘，文墨只低着头不说话。初铘沉痛的问：“先生，先生认为我天初铘是要依靠妻子来谋取这兵权！”文子厚一震，终于缓缓的站起身，一揖手，“王爷，大局为重！”文墨也起身道：“王爷，这一战，不仅仅是为王府，更为□□社稷。”我狐疑的来回看着他们，千头万绪之间，脑海中却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一场戏，还是他真心不愿利用我。正僵持着，突然门口传来急剧的脚步声，太监在门口喊道，莫国公府总管到。
我看向门口，一个五十岁上下白衣长袍的男人，一脸短须，但齐整有致，一脸精悍之色，却是满眼悲戚，他见了我，紧上前几步欠身道：“郡主……小郡主，夫人，夫人怕是不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朝廷将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