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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   黑子策马行至那日火神所在的角楼,一片破败。人去楼空,门是未敞着,他心中不做疑问,使内力单手一拂,登时门开了,便见厅内桌椅翻在地上,屏风俱倒。天色渐暗,黑子在心中算了算,申时刚过,酉时已至,行十来里路,过几重山,马倦了,倒不如先歇一番。

      思至此,黑子将马儿领至后院拴好,又从布包内翻出些口粮来,所带之物全是在山下重新购置的,银子不多,眼看也撑不了几日。

      入进角楼二层里来,黑子透着窗往外看,远观附近并无可疑之人,追兵一时半刻也不得寻他,现下只好在此地修整,他料得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不如冒险一试。待明日再启程,如今趁夜多几重考虑,无论日后需单枪匹马行走江湖,或是就此隐退山林,只得等到将《斩元诀》交付凛崖,那时另行定夺。

      如今触景生情,他脑中又不由地回忆起与火神分别时的种种,火神伤及内脏,体力耗费颇多,若不是当日自己敏捷决断,立刻点了他几处大穴,恐早已凶多吉少。虽说现在火神依然下落不明,但最起码江湖上并无传闻火神被害的消息,这好歹也令黑子放心了些。

      然而又思及自己此处孤单一人,顿时白天与师兄弟及众武林人士堂中对质的情形历历在目。自此一别,恐之后再无机会相见了。他心中凄苦,想这一天连审问带奔波下来,白昼忘餐,黄昏废寝,满腹中又饱又饥,胸腔里积淀了七分无奈三分不甘,实在是难受至极。

      不仅如此,黑子饥肠辘辘偏偏又忆起桃井师姐伤心欲绝的模样——不论晨间晌午,练功完之后桃井师姐总是温柔地备好了茶水,对他说“哲君歇一歇吧。”他如何不感激!自己并非不知桃井的心意,她一心待自己好,出了这般大事也能不顾身段与名声,跪下为他求情,脸颊上泪痕犹未干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黑子只怕自己此番一去,定是和桃井再无缘了。

      还有他一路上心心念念的小师弟,也不知往后的日子里,谁帮他藏点心掖被子,陪他练功、偷偷带他溜下山去看戏听曲逛市集,十几年情义如一日,匆匆一别竟要天各一方,奈是黑子心中如铁也不禁湿了眼眶。

      小师弟自上山拜师以来,一直由他一手带着,吃饭陪同,练功陪同,冠礼之前也睡在一室,即便成人之后混在一处的时候渐渐少了,但黄濑却常常在夜晚溜进他房中去,非要师哥哄着才安生,虽多次被师父逮住教训“成何体统!”,常常禁闭思过,也改不了他我行我素,缠着黑子。

      黄濑自小在众师兄的围墙里长大,对江湖最好奇不过,然而掌门又恐他年纪小心性高,不懂江湖规矩,所以即便他天资聪颖,武功进步惊人,也常常被迫待在山庄里,鲜少外出。黑子每每随师父师兄下山办事,时隔数月归来,总能看见他立在房檐上,眼中尽是道不尽的殷切思念和向往。

      黑子有时同他讲那些江湖侠士的传说轶闻,即便黑子三言两语寥寥带过,简单几字生硬非常,黄濑也听得津津有味。黑子讲到武林大会上见的那些天南海北不同招式心法,黄濑便如同身临其境一般眼中放彩,情形激动处,定要拉着黑子比试一番,到后来黑子不敌,又被缠得烦了,就打发他去找他那武功在同辈人中技冠群雄的三师兄,挫他锐气。

      黄濑被师父罚了,有时跪在柴房三日不得歇息,他便白天与他送食递水,夜里陪他一同跪着,也难怪常常被掌门师兄斥责,说黄濑就是被他宠坏了。黄濑爱吃甜食,黑子就从厨子那多讨了一些给他留着,黑子自己不善言辞,但为了小师弟,硬是虚心请教厨子学了几样,龙眼酥、叶儿耙都是黄濑最喜爱的。还有糖水红豆……此物最相思。

      眼见往事历历涌来,收也收不住。

      从前无忧无虑,只想着这一辈子如此便过了,快活也罢,庸碌也罢,与小师弟、众师兄师姐在一起,总不会孤独终老,还有师父,他老人家晚年经此变故定心中痛绝,也不知此刻身体是否抱恙。

      然而江湖之事非一字能解,非一事可结,自古只见恩怨情仇难了,不见英雄复更名。黑子不能后悔,也不曾后悔过。师父曾教导他往事如风,活在当下,而今恐怕非此不可了。有道是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黑子裹了裹身上的外袍,右手握住刀,蜷坐在角楼窗下闭上眼睛。

      是夜,窗外只闻呼呼风声。

      黑子小憩半刻就睁开眼,他并未生火,只凭借感觉来前进后退。先前尘影刀就别在腰间,他醒来后手里又换握着一把翠玉镶珠的匕首,宜近身战。

      他好几次上下一番搜索楼外情形。此刻正寅时未央,空中无繁星半点,月色皎洁如画,风不冷。黑子认得这当口,并无大事,待欲回身,却不想背后一阵断风掠过,残影不见,只料是上乘缎面悉索的衣物声。

      他急忙倒下就地一滚,翻身作一堆儿伏在廊柱后,不问来客,只以内力凝神听气息。

      夜色中不见月光漏进,几番巡视却也不得要领,黑子偷偷从腰间抽出尘影刀,正欲把匕首凌空掷出,藏匿于影中之人却忽然发劲,一招陌上行跃进房梁间,出手快如闪电,破风的戾气迎面扑来,黑子横过手臂举刀一挡,顿时一截白杨木被斩成两截,黑子只借着夜色瞧见那人裹了夜行衣的袖口,未见其颜。

      电光火石之间,对方突发内力融入掌心中绵绵不断,冲他胸口一推,黑子急忙后退,堪堪躲过。

      饶是这般反应迅捷,他被偷袭后胸口仍然一震,又生生被逼退了两步。此刻大意不得,黑子随即借力脚下翻转一蹬,矮身掠过一招长风控鹤,自下盘而起上挑黑衣人脖颈,不料对方更快,弯身向后一翻,那刀便堪堪擦过了他的下衣摆,划开个口子。

      黑子俯身转腿一扫,对方再向后翻去,他刀下生风,单手撑地一跃而起,又一招摄魂散意,缭乱的刀影便直袭黑衣人面门。对方后退着来回躲闪,竟好像熟悉他的招式一般,左右躲了几下竟大胆反手伸进刀影中一推,生生把他这一招破开了——若时机把握不当,那刺客的左手恐怕已经在地上了。

      黑子心中一凛,只怕对方有备而来,更加凝神应对。

      他换单手挥刀,脚下使出回鱼点江,顿时步伐轻盈敏捷,行如鬼魅,如暗影一般绕在那黑衣人身周,黑衣人却几次近他身不得。黑子借夜色上前试了几招,对方虽无兵刃在手,却也始终不落下风,他快,黑衣人也快,尘影刀往往刚要碰到对方肌肤,那人便极其机敏地或凌空或后退躲闪开来。

      来回过了五十多招,黑子找准对方一个空档,立即使出回风卷柳,那人屈腿侧身一避,黑子像早有所料一般,抬起右膝使了三分力气直击他下肢阳维脉,对方自然侧了身向自己右方一闪——黑子左手快如闪电猛地撩起,匕首破空而过——差之毫厘,一缕发丝缓缓滑下。黑子心中不满,若是再快一些,必定能削下那人一只耳朵!

      对方却被这一招震慑了半刻,怕往后气息有乱,急忙趁黑子收势借轻功向后跃了几步,使了一招踏雪无痕,闪身躲进黑暗里。

      黑子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乘胜追击,且不说此处无灯无火,寻不见对方躲避之处,再者没有调查清楚是否有刺客同党在周围埋伏,别是提刀上前却中了对方的暗度陈仓之计才好。

      随即他也闪身伏在原先的廊柱后,单收了匕首,静观其变。

      空气中不闻呼吸声,黑子直觉背后起了一阵冷汗。片刻后,不待黑子先发制人,黑衣刺客闪躲去的那处忽然一亮,随即火折子捻起的声音应光而响,黑子被突如其来的光线闪地眯了眯眼睛,不待对方出招,急忙提刀防御,却不料隔空三四米处,听见了熟悉不已的声音——

      “师哥,是你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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