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忘记你的地方不叫江湖》薇拉的玫瑰

5、第五节

　　“他的下巴怎么了？”他问道。他脸上还残留着笑意，在阳光的照耀下苍白却温暖。小草不禁呆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脸色微微发红。
　　有人轻轻地推门进来。
　　陈沫尧表情猛地沉下来。
　　“……小尧。”那人拘束地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抓着把手，轻声唤道。
　　陈沫尧不耐烦地偏过脸，没理睬他。
　　“小尧，你醒啦。”他慢慢靠近病床，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
　　陈沫尧突然爆发出浑身的力气，大喝道：“别过来，滚出去，你这个变态。”坐在床边的小草差点被音浪给掀翻。
　　陈杰儒的心顿时碎成一片一片，像有什么要把胸腔给撕裂了。他忍了许久才把眼泪吞回肚子里。好不容易找到了他，没想到会让他见到这样失态的场景。陈杰儒恨不得弄死自己，这么久以来自己小心保管着秘密，又有什么意义。结果还是伤害到了他。
　　但他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反正情况都这样了，干脆说个清楚，总不会更糟吧。无论如何都要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小才行。
　　想到这里，陈杰儒不由地有些庆幸弟弟是那么讨厌自己。也许这样受的冲击会小一点。

　　他急切地说：“我可以解释的，小尧。”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怎样跟我有关系吗？就算你是……同性恋、是变态，哪怕你喜欢的不是人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通通都不在意你明白吗？明白了就快滚吧。”他瞪大了眼看他，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陈杰儒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有些害怕。他颓然地想，也许小尧根本讨厌自己到了无可附加的地步，自己的真面目被撞破，只让他变得瞧不起自己。什么让他受伤了，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臆想。
　　可是如果这样，他为什么看见自己时转身就跑？为什么今天就要撵我走？为什么不是嘲讽一番？要是他这么做，他还好受一些。
　　他不禁微微地扯了扯嘴角。“不对，你骗人，”他微笑地说，“你在意的。”
　　陈沫尧皱起眉，抬高了嗓门吼道：“你到底走不走？我不想看见你。”
　　陈杰儒纹丝不动。
　　“好，很好。”陈沫尧气急反笑，“你不走是吧？那好，我走。”说着他一把掀开被子，穿起拖鞋就往外冲。
　　陈杰儒伸手拉他，被用力地甩开。陈沫尧狰狞地吼道：“滚开，变态，你让我觉得恶心！”说着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陈杰儒顿了顿，抓起手边的外套，也拔腿追出去。

　　寒冬腊月里，街上没什么人，即使有也裹得严严实实。陈沫尧跑着跑着开始后悔，不该脑子一热就冲了出来。他就穿了件病服，袖着胳膊还是冻得瑟瑟发抖。陈杰儒跟在后面，但他一追上来他就跑开，追上来就跑开。
　　“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谈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妈也担心死了。小尧，你为什么要逃走？”陈杰儒气喘吁吁地跟着他的脚步，抱怨道。
　　寒风里，陈沫尧鼻子冻得通红。“反正你现在病好了，我又没必要一直跟你贴在一块。”他似乎是赌气地说，“你们好好生活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管我。”
　　陈杰儒想把外套给他披上，但总被挣脱。他不由地生气，用力掰住陈沫尧的肩膀。“你不要任性了好不好？”他喝道。
　　陈沫尧停下脚步，冷冷地笑：“任性？我有任性的资本吗？到底是谁在任性？陈杰儒，我不想跟你翻旧账。我不管你私下是变态还是什么，活在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之间我觉得很累，你能不能别管我？”
　　“不能。”他斩钉截铁地说。
　　陈沫尧摇了摇头：“你以为你还能做什么吗？”他想了想，哦了一声，说道：“还是说你怕我把昨天看见的事说出去，毁了你这老总的名声——你放心吧，我现在只不过是个小服务生，哪里斗得过你，我不会说出去的。”
　　陈杰儒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抬头说：“我说过会跟你解释的。昨天那是个意外，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老郭那里工作。”
　　“废话，要是知道了你会是那副样子？”他冷笑了一声。肯定是一副西装革履公事公办的样子。事到如今说实话他心里有点得意，这么个完美的好好哥哥，也终于有个把柄落在他手上了。
　　“我确实是同性恋，你没看错。”陈杰儒狠狠心，说道。脑中无数次的演练和真正说出来，果然不一样。但这么一说，他倒觉得轻松了不少。
　　陈沫尧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他接着说：“小尧，不管你怎么想，我告诉你是觉得你有知道的必要。性取向这一点，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大概二十岁左右我才知道自己的取向。当时也很绝望，总觉得是什么不好的事。这么久过去了，这个社会仍然不能接纳我们。从我知道的那一刻起，我就尽可能地跟你保持距离。”他顿了顿，露出一丝苍白的微笑，“可是没办法，我的弟弟太可爱了，我就是忍不住喜欢你。因为这样才把我们的关系弄得这么尴尬。我只求你不要恨妈妈，她同样爱你，只不过希望你比起我能坚强的多，她才对你狠心。”
　　陈杰儒帮他裹好大衣，退开一步，寂寞地笑道：“现在你都知道了，我并不是什么完人，甚至有个致命的缺点。”
　　陈沫尧呆呆地站了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一阵寒意让陈沫尧一个激灵。他开口问道：“昨天那些男的……”
　　陈杰儒局促地抓了抓脑袋，尴尬地咳一声：“他们跟我没什么关系，只是……那什么……伙、伙伴而已……”
　　陈沫尧了然地点头，也别扭起来，还是问：“你的病……还这样……不碍事吗……”
　　陈杰儒憋了许久才吞吞吐吐地说：“医生说，咳咳，只要不过度就没关系。”
　　陈沫尧往前迈了一大步，很失败地咳嗽后说道：“我要回去了。你别跟来。”
　　陈杰儒担忧地问道：“你会偷偷溜走吗？”
　　“你管我。”他丢下几个字，飞快地离开现场。

　　陈杰儒和郭宛是大学同学，死党。两人偷偷躲在胭脂厅的角落里偷窥，一人端个酒杯。特地嘱咐小李别让陈沫尧过来。而主角正不知不觉、充实而欢乐地忙前忙后。
　　“你神经病啊，骗我。”陈杰儒淡淡地说。
　　郭宛摸了摸护颚，叹气道：“我不是遭报应了么。”
　　陈杰儒冷笑地斜了他一眼：“我跟你提他还少吗？你明知道他叫陈沫尧，为什么不通知我？”
　　郭宛抠抠鼻子，没精打采地说：“人家少年不想睬你，我又不是你的狗，干嘛要通知你？”
　　“真他妈没义气。我找他都快找疯了。”陈杰儒说。
　　郭宛不屑道：“得了吧，你以为自己多义气，要不要跟你好好算算？”
　　陈杰儒切了一声，用目光追寻那个忙碌的身影。“哎，我总觉得把他放这里不安全。”陈杰儒捅捅郭宛说。郭宛哼了一声：“别小瞧我的色，保安系统也是顶级的好不好？”
　　“万一他被诱惑了怎么办？”
　　“嘿嘿，你以为他是你啊？”郭宛很猥琐地笑笑，瞧不起地瞥他一眼。陈杰儒翻了个白眼。
　　陈沫尧忙了许久，终于到了交替的时间，他终于可以在吧台处站一会。面前摊着许多杯子。有人点酒。陈沫尧微笑着，熟练地服务。有美女向他搭讪，他也能得体地回应。郭宛得意洋洋地笑：“你看看，简直是天生的侍应。”
　　陈杰儒呸了一声：“资本家，压榨劳动力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郭宛极度鄙视道：“肤浅，你没看到他很快乐吗？这种通过劳动实现自我价值的满足感，你能给他吗？”
　　陈杰儒不说话。他站起来，拉开椅子往外走。郭宛喊他：“你干嘛？”回答：“不想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