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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相媚好(2) ...

  •   他也会说情话。
      明明是那样嚣张跋扈的白斯年,说话时常漏底儿没个正经,原来他认真的时候也是迷人的,他说情话时,眼睛里晶亮晶亮,似乎吸了整片浩瀚汪洋。
      他单膝跪地,拉她的手,然后,痞里痞气从口袋里像掏硬币似的掏出一枚鸽子蛋大钻戒,随便套在她手指上:“还凑活,尺寸差不多。”
      慕颜差点气哭:“白……白白白……风邺,你这是干什么?你你别跟我说……这就是‘求婚’哦?”
      “老子跪都跪下了,还不算么?”他挂着一脸坏笑:“这青石板子,硌的膝盖真疼!”
      慕颜深知,她这时只要再矮下一点身,一定会被姓白的把她当小狗一样揉脑袋,毫无悬念揉成鸟窝头。
      对付白某人,惟以白眼。
      没说的。

      十里长街,青石板。苏州的早晨,花香开始氤散在空气中,太阳是最早最妙的姿态,一点也不火热,仿佛是刚跳出锅的水扑蛋,淡淡的,清清的,还带着锅里滚过的湿气。
      连空气都是清的。

      他仍然跪着,轻轻拽她的手:“Cindy慕,你给听着啊,老子只说一遍,”白斯年敛起嬉皮笑脸的表情,突然有些严肃:“颜颜,你记不记得,昨晚在南京,我跟你说,‘明天’我结婚,记得吗?”
      她点点头。
      “所以……‘今天’我带你来苏州结婚啦!白斯年一言九鼎,决不食言!”他顿了一下,深看她,又说:“颜颜,两年前在喀麦隆,第一次见到你,——再后来,发生那么多事……那个时候,我就想娶你。你,答应我好不好?”他开始耍赖:“颜颜,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错过白斯年,你可能要等几百年才能找到像我这么优秀的男人,到时,你肯嫁,人家小伙儿还不肯娶掉光牙的老太太呢!”他说话从来没个正经,明明是相当严肃的求婚,当能被他败上一笔。
      她眼眶有点湿润,吸了吸鼻子,却偏要勉强笑着:“姓白的,你那点儿小花招,能骗到老婆么?”
      “骗不到——”他站了起来:“老子抢还不行么……”
      慕颜没躲过,被他就前一扯,踉跄着摔进他怀里——“白斯年!好好说话!动手动脚的!!”

      她轻轻回抱他。
      是他的呼吸,很稳,很深。
      白斯年好思量!一开始就陪镇江那边打马虎眼,他早就计算好了,今天拉她来苏州办简单婚礼,生米煮成熟饭,老头子那边,想不认都不行。
      只是苦了她,受了这两个月的委屈。

      三元老街79号。
      老木门的铜栓俨然有锈迹,铺首虎头衔着一枚铜环,很老旧的设计,配合江南水乡的情调,风格独一。碧竹从墙那头伸出脑袋来,摇曳的竹叶在白墙下影动,是安静的,是沉寂的,老宅,石板路,绿竹,眼前整幅景仿佛是框裱起来的画,安静的好似将时间都收纳于一方小小的裱镜中。

      白斯年极富破坏“美”的天赋,他上前连手都不动,直接上脚,狠踢一下,那门环哐哐当当响了起来,撞在木质老门上,发出极沉的声音。
      慕颜拦住他:“你在大陆,就守点规矩。这里毕竟和喀麦隆不一样。”
      白斯年很无辜地摊手:“太礼貌不是爷的风格啊。我如果温温吞吞敲门,纳塔莎会不知道是我回来了……”
      他连“胡说八道”都能那么“占理儿”,慕颜相当无奈,白某人笑了笑,“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她走在他前面,木门那头,果然有女孩子高跟鞋踢踏路面的声音传来。

      开门的是个漂亮小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肤色很白,五官深邃,头发是黑的,像瀑布似的顺垂,披在肩上,正好盖住藕段似的半截胳膊。倒衬得她肤色更白皙。她站在阳光下,浅浅的光色在她发梢跳动,每一个细节,无不跳跃着青春与活力。简直叫人嫉妒。
      但她似乎不太爱说话。
      白斯年朝她微微点头,她沉静地站在那里,也轻轻点了点头。长睫毛下一双漂亮的眼睛略微有些讶异,慕颜很快就发现,那个女孩子的惊讶,竟聚焦在她身上。但那种局促与淡淡的惊讶稍纵即逝,漂亮女孩子很快让出一条路,示意白斯年通过。
      她似乎和白斯年很熟。
      慕颜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实在是太漂亮的女孩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却已经十分曼妙出挑,这个长相有些欧化的女孩,竟穿着一件宝蓝色旗袍,在江南白墙黑瓦似的水墨画下,半点不显违和。
      慕颜被白斯年拉着走进去时,那个女孩子仍在看她。
      “没什么,”白斯年见慕颜心思在那女孩身上,便笑说,“我只是很少带女人回来,纳迦有点好奇。”
      “很少?那就是‘有过’?”慕颜刻意笑道。白斯年无奈耸了耸肩,她的关注点永远出乎他意料:“……非洲姑娘皮肤像黑缎子一样光滑油亮,你当年有没有……?”
      “在喀麦隆?”他笑着扳过她身子:“百分之四的AIDS覆盖率,我敢?”
      “原来这世上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她轻轻撇嘴,小声嘀咕一句。白斯年揽着她的肩往里走,那个女孩子也跟了过来。

      他忽然转过身:“他们来过吗?”语速短促,是朝那个小姑娘说的。慕颜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北奥塞梯语?”——她听不懂白斯年在说什么。
      白斯年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又转向身后的小姑娘。
      慕颜心底莫名一坠,好像有什么东西扯着似的。她下意识地去打量那个小姑娘,阳光下,女孩子脸色苍白,甚至有点莹透的感觉,她睫毛极长,微微翘着,眨眼的时候,仿佛有一张张开的小网将整片眼睑遮盖,茸茸的,仍泛着阳光碎金似的光泽。女孩子点了点头,也用北奥塞梯语简短地回复白斯年。
      慕颜更好奇。——那个女孩子是通熟北奥塞梯语的,这种小语种,几乎已经算是“边民”的母语,在俄罗斯大地上根本算不上主流,俄境官方语言为俄语,长居莫斯科的外籍,自然都学俄语,白家几代扎根莫斯科,根脉深广,除白斯年之外,恐怕连家族里的人都不通北奥塞梯语。而白斯年,被生父“放逐”北奥塞梯的境遇,又是另一个意外了。眼前的女孩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居然能和白斯年用北奥塞梯语流利对话!
      他们自小便认识?

      她被白斯年拽着往前走,侧身的时候,那个小姑娘低头安静跟着的侧影撞进她眼底,慕颜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问白斯年:“她……混血?”她这时才注意到,穿蓝色旗袍的小姑娘,五官深邃的不像东亚人。
      “才发现?怎样,是不是很漂亮?”白斯年搂着她哈哈大笑,细眯的眼睛里透着骄傲,就像小孩子在炫耀自家的插花很漂亮、玩具很精致,他揽着慕颜的肩,自顾自和她说话,并没有停下脚步。
      “的确很漂亮……简直可以说是尤物!但……”慕颜瞥他一眼,笑了起来:“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高兴什么,我又不是、在、说、你、漂、亮!!”
      白斯年轻轻揉她的头发:“我妹妹,长那么漂亮,我乐意高兴怎么地?”
      “你妹妹?”她有些惊讶。
      “嗯。”白斯年似乎满不在意:“……她母亲是印古什的女人。她有一半俄罗斯血统,”他的手慢慢滑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你别惊讶,老头子风流成性,白家兄弟姐妹七八个,没有一个是同母生的。”
      “那你……”慕颜不由去看他。这些事,白斯年从前从来没有说起过。
      “我是长子,”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混血妹妹,“她行七,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他朝身后招了招手,用慕颜听不懂的北奥塞梯语说道:“纳迦,你过来,让你嫂子看看。”
      小姑娘很害羞地走紧了几步。
      那样赧然、内敛的性子,一点儿不像北境寒天冻地的雪国烈酒里浸泡出来的斯拉夫女人。
      斯拉夫白玫瑰,在江南小庭院里,绽放的悄静而寂寞。

      她的步子有点不稳,踩着青石板,走太急了,看起来……居然有些微跛。
      慕颜不知所措地看着白斯年。

      “颜颜,想说什么你尽管说,”白斯年很容易看出她的心思,“纳迦只会说简单的中文,正在学。你说什么,她听不懂。”
      “她的脚……是不是不太好?”她有些难过:“在北奥塞梯受的伤?”
      “是。”白斯年淡淡:“当年别斯兰的人质劫持事件……她被俄罗斯特种部队打断了腿。当时,我们别居北奥塞梯,医疗条件不太好,回到莫斯科之后,老头子给她安排了最好的医生,积极治疗了这几年,已经恢复的不错,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白斯年笑了笑:“颜颜,你是不是在想——有点可惜了?”
      她点头。
      “当然可惜,纳迦那样一个大美人……”
      “她……叫什么名字?”
      “纳塔莎,你可以叫她纳迦。”
      “纳迦?”
      “嗯,爱称。”
      “那中文名呢?”
      “白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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