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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生桩(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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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子,从脖子开始,我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睁睁看着那件褂裙越来越长……
虽说心里还是害怕,但我也不是从前那个愣头青了,一个劲害怕也没法儿解决问题,特别是现在,只有我能看见,其他人根本帮不上忙。如是想着,当下一只手放进了裤子口袋里,昨儿半夜里为防意外放在裤兜里的那张特殊的敷还在呢。
“怎么样了?”齐爷也有模有样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大门,像是能瞧见什么似的,边目不转睛盯着边凑到我耳边悄声问。
“它好像俯身朝我过来了。”我低声答。
齐爷轻咳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只又快又轻地道了句:“别吓到。”
什么意思?什么别吓到?它还能更吓人一点?
我嘴角不住一抽,那件褂裙又开始动了,秋娥应该是整个人逆时针缓慢地转了过去,仰面朝上了。血红褂裙上展翅的彩凤此时此时伴着褂裙慢慢变了形,像是被人抓着翅膀,一整只被朝上头拉了上去,又折了起来,渐渐连凤尾都瞧不见了。
余光中一个又小又圆的东西向我头顶靠了过来,这会儿我也没什么好躲的了,认命似的抬眼去看,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眼前一幕还是让我心肝剧颤——刚才我看见的似乎梳得挺整齐的黑色的头发其实并不是头发,我说呢,怪不得先前余光瞥见的时候觉得它的头比常人的更小一些,原来那件红色褂裙上面顶着的竟只是大半个脑袋,整个天灵盖让人削去了似的,大半张脸上面是整块的黑色污血。
见我肩头一颤,齐爷立即很通人性地上来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估摸着他是想安抚我一下,可我本就被眼前这情形吓得不轻,冷不丁背后还摸了只手上来,我真是谢谢他全家了。
而这时候,秋娥离我很近了,并且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还在继续朝我贴近过来,那一团黑乎乎的直冲着我的正脸,叫人看得有点过分真切了,恍惚间似乎还能瞧见萎缩到拳头大点的脑子……我不禁猛眨了几下眼睛,真有种眼睛被辣到的感觉,又稍稍往后挪了几寸,用脚勾出去狠狠踹在齐爷腿肚子上,不满道:“我也真是信了你的邪了,还他妈直接问。”
说罢,我也顾不上凉得发僵的指头,以最快的速度从裤子后口袋掏出一节红绳,立马蹲下,在刚才铜钱眼里所见的秋娥的位置下绕了一个大圈,将红绳头尾相接后,我一把抓过齐爷的手。齐爷下意识想收回去,边拉扯还边说:“你干嘛啊?”
我狠狠把他的手再次拽了回来:“救不救你妈了!?”说罢,一口咬开他的无名指,他倒也不挣扎了,我直接拉他蹲下,把血珠子按在了红绳接口处。如此一来秋娥就被困在这个圈里不会再朝我靠近了。做完这一切,我再用铜钱看了看,确定秋娥不再移动只能飘在这圈红绳之上后,便顺手把铜钱放进口袋。齐爷捂着手指嘟嘟哝哝,说我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手指,而且要血还不简单吗他鼻子上的纱布上还有血呢,干嘛要咬他一口,细菌感染怎么办什么的,我白了他一眼,我现在觉得他真他妈的话痨,也没理他,自顾自起身道:“房间里总有东西可以用吧。”
艾慕听我一说,也立即动起来了,我们两人在房里一顿翻箱倒柜,果然让我们找到了些许。
一本略残破的旧书、一个暗黄色布满了擦痕的铜钵、几个装着不知名液体的透明小瓶子,还有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里头是几根近小孩子小指粗细的香。
见那香,我三人咸是心头一喜,这不是问路香又是什么?
我从艾慕手中接过香,齐爷见势立即掏出打火机,不过半秒时间,那香就着了。一缕白烟从顶端缓缓升腾起来,那烟着实怪哉,不同于往日里所见那般,寻常香上冒出的烟升到高处就会弥散开去,反观这支,房间中门窗紧闭,偏这缕白烟如有风引之,朝着秋娥处飘飘忽忽的就过去了,到了红绳圈的边沿竟如同被玻璃挡住的模样。
“还没到……”我轻声道了句,大家也都安安静静等着,突然,那烟像是寻到一个出口,方才还像铺在玻璃上一样,此时一眨眼的功夫,竟猛地灌入了圈内。
这说明秋娥受了问路香的香火,现在可以问话了。我心中总算稍能放松,立即双膝跪地,齐爷也跪在我旁边问:“怎么问?这你们专业。”
艾慕也蹲到我身边,低声道:“叶宗,用什么方法?字盘什么都没有啊。”
我说你们小时候没请过筷仙吗?他俩一脸恍然大悟,往日里有字盘就比较简单,上面会画有字符和图案,能让鬼魂把句子准确说出来。但是现在条件不允许,那就把简答题改成选择题。
“打火机给我。”受了香火之后就相当于我跟秋娥之间定了规矩了,在香烧完之前它都不可能对我做出不利的事情,所以这个红绳圈这会儿也不需要了。我点燃红绳刚才沾了血的连接处,隐隐约约的火苗飞快从两端蔓延开去,不消片刻,红绳都烧成了灰。
我用手指沾了地上的灰,在秋娥面前写了代表是否的两个字符,我们仨相互瞧了一眼,现在可以开始问话了。
“秋娥,赵守银师傅是否平安?”我正声道。
一秒,两秒……我们等了约有十几秒,眼前什么动静都没有出现。
齐爷急了,直问怎么回事,我说你先别急,我换个方式问一下。
“秋娥,我们现在能不能进去?”
紧闭门窗的房间,又一次邪风自来,而这一次的风,正巧吹在了“否”的字符上,那个字符上的灰稍稍散开了一点点。“这不是有反应吗?”艾慕不解地说。我点点头,确实有反应,说明我这个问路阵没摆错,那刚才为什么它不回答我们?
“秋娥,赵守银师傅是否还在行坛?”
这一回“是”字符上的黑灰散了些许。
齐爷大吐了一口气:“既然在行坛,我们也不能进去,那是不是就说明没什么问题?”照理来说是这样没错,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我拍了拍齐爷,说:“确实。但是你想,如果没有任何问题,它刚才为什么不回答我们赵师傅是否平安?你先别急,我再问一次。”
“秋娥,赵守银师傅是否平安?”
这下秋娥又不动了,字符又没有任何变化。齐爷朝我这个位置挪了几波棱盖,着急上火地大声道:“秋娥,赵守银师傅是否平安?!”我现在没有拿着铜钱,我们三人眼前都是一片空无,房间里万分安静,显得有些诡异,等了等,秋娥依然没有给任何反应。
“你们换个问法,赵守银师傅还活着吗?”艾慕的声音从我俩身后传到我二人耳中,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而齐爷更是反应激烈,他蹭地一下站起来:“说什么呢?不可能!”
我也不管他,试试看吧,我将艾慕提出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秋娥给了反应,眼前的两个字符,竟然同时开始消散,而且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就吹得全没了。本就不多的灰一下被邪风吹出老远,偌大的房间,不用扫帚真的是集不起来了。
“这算什么意思?”艾慕眉峰紧蹙,半晌才率先开了口。
“再、再问一次!我们再问一次!”齐爷一把夺过艾慕手中装有问路香的木盒子,抽出两只香就准备把它们碾碎成灰。我赶忙拽住他:“刚才用的是接触过灵体的红绳灰,你把问路香全部碾成灰也没法用。”
被我一吼,他这才回过神来懊恼地放开了那盒问路香,我说关心则乱,当前的情况咱可不能自乱阵脚。
一时间,我觉得我们陷入了僵局,我坐到床边,闭上双眼,努力放松自己的意识,不是想要进入梦乡,而是试图从梦境里醒来。窗外一阵狂风呼号而过,没有一丝能钻进这个房间,但还是能把那扇紧闭着的窗户拉扯得吱呀作响。我突然意识到有个地方我们都想错了,但我不知道是哪里,我仍闭着眼睛问齐爷:“你能不能说一说行坛是怎么做的?”
我没看见他的表情,只过了两秒,他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房间是一个密室,只有这扇门可以进出,里面摆了一种阵,但是这种阵我描述不出来,因为我不懂,而且也只见过一次。阵中间有一张圆桌,上面画有阵敷,行坛的时候需要行坛者坐在圆桌的西南位置,以精血开坛,魂贯古……”
“等一下。”我打断他,“这个行坛为什么坐在西南位置?西南位置的话……是死门吗?”
齐爷捏着下巴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个八门的阵型在里头,具体我不记不清了,毕竟是小的时候见的,我就记得我妈说过,行坛走古穿今,知前世,预后事。”
那这不是跟莫三千的走阴有点相似?
我把想法跟艾慕一说,她也点头说确实如此,但她也只是听说过莫三千前辈走阴,没亲眼见过。我说我见过啊!那次还差点出事。莫三千走阴就是让自己的魂到下头去走一趟,要下去所以就得走三凶门的死门。她们的区别在于,莫三千的走阴是用来找魂,可知其前生之遭遇,对症下药,助其上路,可以说莫师傅走的是过去和现在。而赵师傅行坛走的却是过去、现在和将来,当然是真的能走到将来,还是以某种方式计算过去和现在再得出结论用作预知这我就不得而知了,那么容易让我猜出来还叫什么绝活儿。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这两者是存在相似点的,只是赵师傅这本事从用途上来说更绝。
“哦,”艾慕闪了闪一双大眼睛,像是终于找到了答案的孩子,“走阴和行坛的时候,都要魂离本体,怪不得刚才赵师傅进去的时候说了一句走一次就是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