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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生桩(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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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说,“你想,如果赵师傅这时候还坐在桌边上,那在秋娥看来,是不是就说明她还在行坛。”说到这里我顿了顿,看了一眼齐爷才继续道:“但是,我亲眼见过莫三千走阴的情形,虽然魂魄离体的样子很诡异,但我确定那个时候她的生命体征全部都是正常的,也就是说她的心跳、呼吸等等都跟常人无异,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存在看不出活着的情况……当然我说的是如果她们魂魄离体的状态是一样的话。”
说话间,我一直偷眼看齐爷的反应,毕竟我们现在在讨论的是他生死未卜的亲人,我的父母死得早,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所以我深知其可贵,我能理解他现在的感受。在我说话的时候,齐爷的眉头越收越紧,直到我说完,他才低声道:“是……你说得没错,小时候那一次我见过我妈行坛,我就坐在她边上,我知道我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也不能有任何动作,那天那个房间非常安静,静得让我发怵,但我能听到她的呼吸声,甚至能看到她的身体随着呼吸的细微起伏。”
齐爷此话一出,艾慕一步就跨到了我正坐着的床榻边上,伸手使劲儿拉了我一把,把我从床边拉了起来:“我觉得这个猜测很对,别拖了,开门进去。”我心下惊异,这姑娘还真是雷厉风行,真不愧是大家族的继承人。我看向齐爷,齐爷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确实,这已经是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了。
齐爷随即向密室那面墙走了过去,他两手并用,在墙上摸索了两下,用力一拉,那扇半人高的小门被他轻易拉开了。因为我没有站在门的开口处,所以从我这个角度是看不见门里有什么的,但齐爷的反应却让我吓了一跳。
只见门半开未开之际,原本房间里的静谧突然被齐爷一声大吼打破了,他扯开嗓子大叫了一声“妈!”话音未落之时整个人就已经冲了进去。看着眼前这不过一秒间发生的情形我心里登时大呼糟糕,立即和艾慕相继跟了上去。
这扇半人门确实矮,特别是对于我跟齐爷这种高个子来说,艾慕倒是一下就钻了进去,她进去之后,忽然就站定不动了,我在她身后,里面的情况全然叫她给挡住了。
“怎么了?”我着急地问。说话间,也已经跨了进去。我扶住艾慕的肩膀,轻轻把她往旁边移了移,这时候我的目光已经全然被赵师傅吸引住了……“糟了!”我暗叫不好,眼前齐爷跪在赵守银师傅身侧,他直着身子双手把着赵师傅的肩膀似乎是在试图叫醒她。而赵师傅呢,确实如我们所猜测还坐在凳子上未动,可她的模样却告诉我们——出事了!
只见她两手放在大腿上,肩头向前耷拉着,整个肩膀如同没有肌骨撑着似的往下塌,而脑袋却是朝上的,整张脸几乎垂直地朝着天花板,嘴和眼都张得极大,大到仿佛要裂开似的。这房间里没有日光灯,照明全靠桌子外围的几根蜡烛,此刻因为我们开门导致气流灌了进来,加之我们在里面行走的动作,火苗被惹地晃个不停,整个小房间的墙壁上顿时附上了无数的黑影飞快移动,一时间竟叫人有些慌张,如同让无数魑魅魍魉给包围了似的。而赵师傅就以这样的姿态毫无动静地坐在这样的环境中,气氛有多诡异可想而知了。
“齐爷!”我赶忙三步并两步跨了过去,“你之前看到赵师傅行坛是这个样子吗?”
他此时才抬头看我,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中,我看到他眼睛都急红了:“不是这样!”
就在我准备开口之际,“咯……”一声怪声传来,就在我们身侧,近在咫尺……
“咯咯……”
我浑身的汗毛顿时倒立,齐爷也惊得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我俩几乎是本能地往后退开了两大步。等我定了神,朝声音生处瞧,我的妈!真的是赵师傅!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只是目光却不再停留在天花板上……而是看向了我们……黑色的眼珠子移到了眼角最边沿,垂直向上的脑袋此刻朝我们挪了些许角度,方才那张张得巨大无比的嘴此时稍稍合拢了一些,只是嘴角不知何时竟弯起一丝怪异的弧度。那声儿似笑非笑,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飘散在这个诡谲的小空间中,一时间,房间的四面都响起了这样的声音,它们飘散又聚拢,裹挟着恐惧向我的心脏袭来。
看着赵师傅的样子,我心头一抹不安愈发浓重:“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样子很眼熟?”他俩闻言立即朝我看来,看来我们三人想到一块去了,这就是我们昨晚遭遇的禁术——引邪。
“为什么会这样?”齐爷一双剑眉蹙得更紧了,“引邪必须要接触到被下咒的东西,我妈又没有去三龙桥……”
对,这才是最怪的地方。照齐爷的说法,引邪这种禁术本身就是邪术的一种,其本身损人不利己,害人损阴德,但它下咒的方法却比较低级,是要通过媒介才能成功的一种邪术,也就是说引邪就必须要让受术者接触到下了咒的东西。昨天晚上我们三人中招,后来我们也一起讨论过了,恐怕那张纸团就是一个媒介,那晚上我们三人都碰过的,又来路不明的,也只有那张纸团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赵师傅她并没有去三龙桥,什么也没有碰过,她怎么可能会……想到这,我突然在她身上看见了一样东西:“项链!齐爷去把那串项链拿下来!”齐爷几乎没有做任何思考,在我说完项链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冲了过去,说实话,赵师傅现在盯着我的模样,让我过去我是不太敢的,要不说他们亲如母子呢,这时候还是亲人之间更豁得出去吧。
齐爷到底基本功不错,他冲过去之后,动作极快地把那根南海金珍珠项链用力扯断了,一颗颗金色圆润的珠子相继落在地上。“哒哒哒……”一颗落下复又弹起,另一颗在其弹起的瞬间又像一个优雅舞者般脚尖轻轻落地,黄金的色彩在微弱的灯光中一闪而过,在隐隐绰绰的烛火中流转,一如戴在脖子上时的高贵气质。刚才没有注意,如今听来,地板大概是大理石的,那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响在昏暗的房间里顿时奏起了一支乐章,却丝毫没法让人放松下来。
不用我再提醒,项链一断,齐爷立即将刚才被我咬破的手又用力一挤,指尖瞬间凝出一颗血珠,送进赵师傅口中。此刻,那些金珠也停了下来,在反复的跳跃中用尽了气力一般,滚落到墙边,死气沉沉地躺着……
血一入口,赵师傅的脖子就抬不动了,整个人一下就软了,朝桌边栽了过去,所幸齐爷动作快,一把将其扶住。这时候我们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气。
艾慕心有余悸道:“怎么会这样?”
“肯定是我昨晚在桥下的时候让人动了手脚。”齐爷咬着牙恨恨地回道。
我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那时候齐爷根本没有知觉,还不是想对他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嘛,烛光微弱中,齐爷的脸一半隐没在黑暗中,他低声说了两句话,我问他说什么呢?他没有回答我,沉吟片刻,说:“叶宗,这次你们的单子虽然跟我没关系,但是我想跟你们一起跟完,虽然我们不能完全算同行,但我总算还能派上点用。这次害我们的这个兔崽子老子不亲手刮了他,老子以后都睡不好觉。”
我说你先冷静点,他大骂:“冷静个屁!犯我妈者,虽远必诛!”
“行了,先出去。”艾慕打断我们,走上来和齐爷一起扶着赵师傅一齐往外去。那门本来就小,如今要扶着赵师傅出去实在不方便,我让齐爷率先出去,然后我跟艾慕把赵师傅托到门口再由他接应,艾慕紧随其后,我自己则站在最后。
本来都挺顺利的,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艾慕后脚刚出小门的一瞬间,那门竟从外头猛地关上了,速度极快,险些夹到艾慕的脚,她吓得惊呼一声险些摔倒,当然那声惊呼因为隔着门显得很轻,而我只能在门的这边听到。
我懵了,齐爷和艾慕也懵了,怎么把我给关在里面了?
“叶宗!你没事吧?”齐爷在外头大喊,显然他喊得极为大声,但在我听来细如蚊蝇,我只能从他的拖音里猜测他叫得很响,毕竟因为行坛需要安静,这个房间的隔音一定是很好的。
“额……暂时没事。”我有些虚,小门一关上,这间小房间就更黑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几根蜡烛的火光似乎更暗了。
随后我听到墙壁上有很闷的咚咚声,我估摸着应该是齐爷在给我开门。可等了半晌,声音没了,也不见小门打开,我试着喊了几声,这一次,连回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