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难以沫》青无冥

28、贰拾捌

　　【星】

　　月光似乎总是这般冷艳，在不知不觉间，仿佛窥探了所有人的思绪。

　　我已经很习惯这样背着月光而走，让自己永远潜藏在那片阴影之下，每时每刻都会有回到数年之前的错觉，只身而行，暗影相随......

　　流魂......

　　我回身，却再也见不到那个会对我微笑的女孩。虚空的梦，却一直这样没有尽头重复着。

　　到底为什么？

　　从石兰的眼中，我再也看不到自己的身影。

　　没错，我恨项少羽。可是我却不得不让你和他离开。我也无法明白那刻我到底什么了，仅仅因为她双眸中流露出的，尽是对那个人的担忧？

　　他可以为你挡住我的剑，他对你，有着不亚于我的感情。

　　......

　　“项少羽，我暂时将石兰交给你，但你如果让她受到一点伤害，我绝对会杀了你！......”我微微侧脸，“...我不会轻易放手的石兰，终有一天你还是会回来...这是你无法改变的。”

　　......

　　这次，我只能放手。即使我有种种不甘与懊悔。

　　“嗑。”我握拳重重砸向面前的石柱,指甲契入掌心。腰间的那个玉佩大幅度的摇晃了一下。

　　我低头取下。

　　这个玉佩我一直戴在身上，在齐国时我捡到了它。这数年来，它是我唯一对你思念的慰藉，如今你不在需要它，如同不再需要我一样......

　　我将玉佩拽在手心，反手用力的抛出，不去看它在天空划过的弧线。直到那一声落入荷塘之声，一切归于平静。

　　现在，我不需要它。

　　我想要的，不会只是慰藉。

　　我起身随即离去。

　　大殿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我睁开眼睛，什么人在我练习阴阳术时前来打扰，“出什么事了？”语气中充满着漫不经心。

　　殿门外女声恭敬的回答：“星魂大人，大司命大人求见。”

　　大司命？她来我的府邸所谓何事？我琢磨着。起身理了理衣袍，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回身望着那大殿门推开后，那走近的那红衣女子，，风吹起她赤色衣袍，轻挑起一缕发丝，她的唇角边似乎一直是那样轻佻的微笑，却让人时时刻刻意识到她四周的危险。

　　我不由的轻笑了一声，“哟，难得大司命大人大驾光临呀！”

　　大司命依旧笑得妖娆，话语中似乎暗示了什么，“听闻这几日星魂大人府中发生了许多事呀。”

　　“不知大司命大人从何处听来这种消息。”我的语调微微变冷了些，“今日，大人到此，应该不只是好奇我府中的诸事吧。”

　　大司命答道，“星魂大人，东皇阁下特命我来召您回去阴阳家。”

　　“有劳大人了。”我抬起下颔，起身向门外走去。

　　隐隐感觉到自己的不安。东皇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召我会阴阳家，到底何意？

　　阴阳殿。

　　我踩过那漫漫的长廊，那一道青铜门就在那前方。

　　月神已站在那门殿旁，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我走到她面前。

　　“想不到月神大人已到此处。”我冷哼了一声。

　　月神审视着我的表情，起唇道：“星魂大人...你似乎似乎另有心结，愁眉不展的。”她透过那薄如蝉翼的纱丝后，似乎看出我的某种心绪。

　　我别开目光，“不劳月神大人担忧。”我的目光无意注视到月神身后的女孩。高月现在已是一身蓝袍阴阳家装束，浅色面纱遮面，目光依如始终的茫然，甚至连丝毫的自我意识都没有，我嘲讽的说道，“月神大人，还是好好教导你的小千泷就可以了。”

　　姬如微微抬起头，有几分胆怯地望了我一眼，我冷眼回复着她，她微微颤了一下，紧靠在月神身后。凭她现在的能力，也有资格在阴阳家吗？在我看来，只能算是一个会乖乖听话的傀儡，没有什么区别吧。

　　青铜大门缓缓敞开，走入其中。月神牵着姬如的手随同走入。四周依稀是那浩渺的星空，阴阳祭术台前，东皇立于其上，长袍垂至脚边，遮掩下的脸依旧深不可测。尽管他算是我的师长，但对于他，我无时无刻不在提防。

　　东皇缓缓轻语，“都来了吗？...姬如...”他轻唤了一声。

　　姬如向前走了几步，目光有几分不知所措的望着东皇。

　　“今天是你的第一次试练，月神已经教了你数日，就让我看看你的进步如何？”依旧是那般一尘不变，“这次只要你能够接下星魂一招，便可以了。”

　　我冷笑，东皇召我回来只是为了这个小丫头试练？真是讽刺而可笑，我侧身望着月神，“月神大人，不知你可有十分的把握，她可以接下我一招呢？...我可不知道什么叫手下留情，万一伤到你的小千泷，我可担当不起呀。”

　　月神的神情有了一分变换，看来她还是有所顾忌的。

　　见到她的迟疑，我开口道：“东皇阁下，既然姬如身份贵为燕国的公主，又继承了千代的姓氏‘姬’，自然非同一般。但姬如才刚开始学习阴阳术，若是一开始便是我为对手，恐怕控制不当误伤了，此时自然东皇亲自最佳。”我挑衅的看了月神一眼，“是不是呀，月神大人。”

　　月神默然不语。只有姬如似乎并没有看出这隐藏的刀光剑影，表情平淡而依旧懵懂。

　　东皇默许，他抬起双手，幻音宝盒出现在他的手心中，“姬如，试着用你的力量来控制幻音宝盒的运行。”

　　月神低下身，轻语着对姬如说道：“你只要能碰到东皇阁下的衣袍就行了。”姬如应许的点了点头，依赖的看着月神，月神起身后退了几步。

　　我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冷哼了一声，看着这场好戏。

　　东皇抬起左手轻轻挥过，幻音宝盒自动悬浮在空中，他抬手在空中划着各种符咒，吟念道：“五调非乐，魔音万千。”幻音宝盒在东皇的手中简单的掌控，幻音宝盒的每层楼阁都开始旋转起来。东皇猛然反手一挥，阴阳祭术台四周的水流大肆的飞溅起来，那一幕似乎震惊到了姬如，“额...”她慌忙抬手用袖子挡住脸。四周的水平静了下来，姬如慢慢移开了长袖。

　　“看明白了吗？姬如。”东皇的语气依旧不温不冷的。

　　她迟缓的点了点头，有几分惆怅。

　　东皇低语，“那么...就开始吧！”她命令的说道。

　　姬如抬起双手，同东皇那样执手施行法术“五调非乐，魔音万千。”她的力量还是远远不够，施术的速度也过于慢，已经失了先机。

　　“姬如，看来你还是不足以控制幻音宝盒。”东皇失望的叹了一口气，执单手施行阴阳术，蓝色的火焰浮现，阴阳术的炎系法术？姬如忙用幻音宝盒的力量抵挡。
　　火焰不断向她袭来，还未等她动用法术，蓝焰只差分毫的从她身边擦了过去，她的神情开始有了恐惧。

　　她，果然还是不行。

　　东皇的阴阳术不断袭来，让她难以抵挡一切，她只能不断的躲开，没人任何还手的余地。

　　东皇似乎太过于认真了，她似乎也快撑不住了吧。

　　姬如后退了一步，却无意间绊倒了自己，倒在了冰冷的大殿上，“啊！”她恐惧的抬起手，用袖子挡住脸，火焰聚拢而下，与她只有分毫只差，东皇难道要置她于死地吗？在他眼中没能力在阴阳家是没有存在的必要的，姬如也同样不会例外。

　　月神似乎也显出了不曾有过的担忧。

　　我起身动用阴阳术，火焰散去，空无一切。我最后一刻帮她挡下了致命的一击，我站在她跟前，冷眼注视着她。

　　她迟缓的抬起脸望着我，显出微微的愕然，她的眼中夹杂了些许的泪水和一些伤感。

　　我微微的愣怔。

　　东皇再次使用法术发动攻击，我匆忙避开。这次的攻击完全是冲我来的，东皇还加大了内力，我回击。两股截然不同的逆力相击，相持不下。我翻转过手，加重了攻击，他是在试探我。

　　原本该专心应对东皇的我，却突然分了神，姬如刚才的神情，让我忆起了从前：

　　......

　　——流魂...那从今天起，我们是朋友了！我叫虞惜。

　　——因为我觉得流魂和我是一样的人啊。

　　——我叫墨兰，不是你所说的人。

　　——当年的虞惜，早就已经死了，在你毁灭巫族时一起死了...

　　——...不...不要......伤害他...

　　......

　　思绪混乱着。

　　力量在不知不觉间分散了下去，我大惊不妙。东皇的法术迎面而来，我被压制的后退了数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单膝重重的跪在了地面，意思殷红随即滴落在了地面上。

　　东皇冷叹了一声，“...星魂，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抵挡住刚才那一击，你到底在犹豫些什么？”

　　“......”我不语，心此刻格外的压抑。

　　东皇收回手，“罢了......这次的试练便算了。你们退下吧！”说毕，东皇随即转身离去。

　　我低着头，咬紧了牙。可恶，之前被阴阳术击中之处，传来阵阵的疼痛。

　　为什么我还是始终放不下，无时无刻不想起她的一笑一颦。刘海深深压过我的眼眉，无从释然。

　　姬如走到我身前蹲下，望着我，缓缓拿起手帕，凑到我的面前。

　　我感觉到了唇角淌出的温热的血，竟然伤的这么重。

　　我抬眸望着她，她的手快触及到我的嘴角。我反手用力挥开她的手，厌恶的说道：“离我远点...我根本不是为了帮你，你也不用故作友善。”我冰冷的望着她。

　　除了“她”，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她眼中泛出了些许的泪花，有几分委屈的看着我。

　　我偏过脸，不再理睬她，径自大步离开这大殿，用力推来那青铜大门，不再回头。

　　回到桑海皇城，我漫步走过那空旷的楼宇，远处传来人声。

　　蒙恬率领着数名兵卒，他说道：“不烦司命大人您亲自动手，皇城的安全自由我来维护。”

　　“那就有劳将军了。”大司命说道，让身后的傀儡退下。

　　我不动声色的从他们身旁走过，却无意瞥见大司命的手中所执的那八角形木盒。
　　那是...殇音魔盒？

　　我有了几分惊讶，殇音魔盒乃是巫族的神物，在数年前巫族灭亡后不是一直由阴阳家掌执掌。半年前为保这“长生殿”不为外人所侵入，而置于那重重的机关之中，怎么会先大司命的手中。

　　能使用殇音魔盒的，如今应该只有东皇一人。以大司命的能力，根本无法取出殇音魔盒。

　　可是能懂得阴阳术，破解那些机关的人，到底是......

　　难道。

　　我一时间有了些许不安。

　　无意从那些兵卒的口中听到今晚有人夜闯皇城，在长生殿中被捕。我匿行来到密室门口，打晕了那些守卫的士兵，开启密室机关，我抬起头。

　　四周的石壁退下，两个身影重重的倒在了地面，石兰落入了项少羽的怀中。

　　我不由握紧了拳，抬手动用法术，将他们带离皇城，来到了儒家小圣贤庄附近的一片空旷草地，我停止了法术。

　　我走近他们。石兰的神情宁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如今在我的身边，她从来没有这种神情。我扶起他们用内力，让他们把口中的水吐了出来，看着石兰恢复了平稳的呼吸，我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我却注意到他们是手紧紧握在一起，由始至终从未松开。

　　我伸手取过项少羽的枪戟，愤怒的用力刺向他。枪刃在几毫米处停了下来，还是不能够动手杀了他。不想让她再次痛苦，何况就算我能杀了项少羽又如何？她的心中，如今终究只有他一个人了吧。

　　我将枪戟奋力刺入地面 ，转身离开。

　　项少羽，你赢了。

　　我不自觉的自嘲的冷笑着，不知痛苦还是高兴的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