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难以沫》青无冥

26、贰拾陆

　　......

　　太一殿。

　　在那浩渺难测的星空之中，骊歌依旧演奏者那曲调，迎合着星辰的不同变化。

　　东皇太一长久的注视着手中那奏出乐曲的幻音宝盒。殿台之下的月神也恭敬无语。

　　曲调突然戛然而止，幻音宝盒似乎受到了什么的震慑，竟自动停止了曲调的演奏。对此，东皇似乎并没有丝毫的惊讶，幽邃仿佛自语的说：“回来了.....”

　　“东皇阁下，幻音宝盒乃阴阳至宝，如今却自停乐曲，该是...殇音已出。”

　　“一切皆是定数。”东皇停顿了片刻，“她...也难以阻止一切。”月神似乎对东皇口中的“她”心领神会，不再多语。

　　东皇将自己之力贯入幻音宝盒中，机关再次运行，那迷离的音色，却也莫过是如此了。

　　不妨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能力吧。

　　惜。

　　......

　　【羽】

　　在迈进那大殿之时，那些名为“灼血”的蝴蝶竟自动飞向那殿中的盒子，在未触及分毫之时，却突然灼烧起来，即使落入了那方水池中，也分毫未减。

　　这...飞蛾扑火？

　　这个盒子，似乎有着非常强大的邪力，我不用绷紧了神经。

　　正在此时，盒子却突然毫无预兆的开启，那旋转而上升的机关被雕琢成了小巧的楼阙，楼阙的每一层都发出青灵的光亮，似乎有几分奇怪的熟悉感。

　　我在脑海中思索着。对了，这个盒子的样式，似乎和当初在墨家机关城的禁地之中的幻音宝盒及其相似。

　　正在我凝神之时，却未注意到楼阙已上升至最高层。石兰在那盒子乐曲响起的同一刻，突然慌张的回身捂上了我的耳朵。

　　“千万不要听，少羽！”

　　我愣住了，“石......”

　　所有的动作的停了下了，我的耳边一片空白，只有不远处那盒子的机关还在奏出我未知的乐曲。我注意到石兰的异常，她的眼神此刻空洞儿惘然，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下滑落。

　　“石兰，你醒醒。你怎么了？石兰！”她似乎是被摄魂了一般，我不由扶住她倒下的身躯，让她靠在我肩上，坐在了青铜地面上。

　　“石兰！石兰！你不要吓我！石兰！”我着急的握着她的手，怎么会这样？我一遍一遍不断重复呼唤她的名字，可无论我如何呼唤，她依旧无所反应。“醒醒呀！石兰”我的手扶过她的额头，一片冰凉，她似乎是陷在了自己的梦魇之中。

　　难道是因为那个盒子，回想起她倒下前的那一幕，她让我不要听，指的就是那盒子奏出的乐曲。她已经意识到一旦听了这乐曲便会变成这样？

　　“这个该死的盒子！”

　　我愤怒的执起破阵，枪尖闪现，用力的向那个妖邪的盒子掷去。

　　然而破阵在离那盒子十几厘米的咫尺之地，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整个弹了开来，破阵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虽然未伤到那盒子分毫，但因为这一击盒子自动合上，也一同停止了那诡异乐曲的演奏。

　　我握过石兰石兰捂住我耳朵的手，为她放下，她的眼眸依旧闭着，沉沉的昏厥着。“石兰！”我轻轻摇晃了一下她的肩，然而她却并没有因为乐曲的停止而苏醒过来。

　　“醒过来！石兰！醒过来，看看我！石兰！”我大声喊道。

　　她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却没有任何色彩。

　　“石兰！”我欣喜的望着她。

　　她突然挡开我的手，自顾自的离开我，站起了身，向着那盒子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我愣半蹲在原地，她怎么了？明明已经醒过来了，可是她现在的样子，却像是阴阳家操纵的尸傀那般麻木的向前走着。

　　她仍然再向那盒子走去，抬手指尖慢慢伸向那盒子。

　　“不行！”我不顾一切从后面紧紧拥住了她，“石兰，你醒醒！不要再向前了！”我紧紧让她埋入我的双手间。

　　她的动作停了下了，唇微微喃语：

　　“少...少羽......”

　　她清醒过来了？

　　我松开了她，扳过我的肩，让她看着我的眼睛，“石兰，你刚才叫了我的名字？你醒了？”

　　她垂下眼帘，轻微点了点头，“...我听到你的声音。”她突然痛苦的用手捂着头，慢慢跪在了地上。

　　“石兰，你怎么了？”我望着她痛苦的神情，不由担忧的问道，我努力扶起她的身体。

　　她靠在我的肩上，呼吸混乱，“是梦......”她身体不知为何，微微颤抖着，“又是那个梦...我不想回想，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握过她的肩膀，“没事的，我一直在。”

　　她抬起眼眸注视着我的目光，她转身望着身后那咫尺之远的盒子，站起身，“是这个盒子...奏出的曲调，有一种很不祥的感觉...这个盒子仿佛一直在召唤我，让我去回想什么，可是...那些却让我觉得好可怕......”

　　我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凝然的神情，“这个盒子，似乎有着比幻音宝盒更加可怕的力量。”

　　“幻音宝盒？”石兰突然转身望着我，“你为什么会知道幻音宝盒？”她诧异说道。

　　我解释道：“之前在墨家机关城的禁地中，我和天明曾今冒险进入，这幻音宝盒就放置在机关之中，后来是月姑娘用黄道星图破解了机关.....现在想来，幻音宝盒的样式和这个盒子很相像，难道会有什么关联。”

　　“幻音宝盒是阴阳家的至宝，一盒能演奏千万种乐曲，但是这个盒子之前所奏出的...应该是‘殇音’，与幻音所奏的曲乐完全不同。”石兰走到水池边上，“这里是封闭的，或许我们要出去，只有借助这个盒子的力量。”

　　石兰向那盒子伸手，之前那些灼血蝶会突然灼伤，还有那可以弹开破阵的力。我一时慌神，用力抓住了石兰的手腕。

　　“......”她凝神望着我。

　　我低头却见石兰的手已经触及了盒子，她依旧毫发无损，我连忙松了手，别开了目光，“对...对不起...”

　　她垂下眼帘，指尖划过盒子的四周边沿，“这是......”

　　我注视着那怪异的文字，却有几分熟悉，我开口道：“这好像...是巫族的文字。”我望着她的神情。

　　她取起宝盒，低低喃语着那文字：

　　路漫漫兮，迷途之星 ；名曰阡族，庚辰为名 。

　　商亡之乐，周始之音 ；殇而非幻，惟命慎行 。

　　“...殇音......魔盒。”她仿佛呓语的说出。我望着她骤然失色，“...我...为什么会知道，我好想在哪里见过这个盒子...”我努力的回想着，“...我到底忘记了些什么？”她努力回想着，手不由的松开，宝盒也脱开了她的手。

　　“石兰！”我连忙阻止了她，我实在不能看她这样痛苦的样子，我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石兰，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石兰握紧了我的袖口，“嗯...”她应许的点了点头。

　　“我带你一起走！”我握过她的肩膀，转身随即离开大殿。

　　然而，地面突然强烈的震动起来，四周突然一声沉响，眼前腾起一大片尘土，待我能睁开眼睛，能看清时，之前我们进入那大殿唯一的通道上的石壁在刚才的震动中，完全挡住了那出口。

　　我挥着面前的尘土，走到那通道口，已经完全被那崩塌的碎石堵住，我抬手试图搬开那些瓦砾。

　　石兰阻止了我，“少羽，不用试了，这些都是青铜所铸，即使你天生气力过人，也不可能能将它们清除...何况,这些都是特意为我们设计的。”

　　“为我们？...”我收回半蹲的身躯，回身望着她。

　　石兰眼眸中带着深沉，“这宫殿的建筑全是由青铜所铸，要坍塌是何其困难，一般的外力根本奈何不了它分毫...还有刚才那莫名而来的震动，崩塌的却正巧是这唯一的退路。”
　　我不由的冷笑了一声，“那还真是...煞费苦心呀！”

　　不合时宜的机关之声，我们同时敏锐的回身。

　　原本掉露在地的，那名为“殇音”的盒子四周突然出现了一种异样的力量，似乎受到了什么感召，竟自动旋转启动，悬浮在半空之中重新回到那水池的玉台之上。

　　盒子四周散发着诡异的蓝色光芒，在那方水池的折射下，盈亮一片。

　　停顿片刻的宁静，一道光束笔直的向我们而来，我和石兰慌忙躲开。

　　这个盒子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力量，这攻击的方式简直和我之间遇到的那名为“星魂”的少年，所使用的阴阳术一般。

　　水池之中那骤然燃起的数束蓝色焰茫，在那水流之下的倒影似乎有什么异样。未等我看清，那攻击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

　　石兰突然停了下来，她抬手在空中施咒般的画出各种符迹。同那盒子一样的蓝光浮现在她的四周。

　　相似的两种力量碰撞，同时消失，她似乎化解了那盒子的攻击。

　　“石兰，这个盒子到底...”

　　“不对！”她仿佛是在自语，“这不是殇音魔盒的力量...是阴阳术！有人再以殇音魔盒为媒介，向我们使用阴阳术。”

　　我诧异的说道：“那...倒影！”。

　　那玉台之下，水清晰的倒映出那盒子的样子。等等，那倒影之中...并不是我们眼前这个盒子，而是...幻音宝盒。没错！眼前这个殇音魔盒似乎是用某种蓝色铜器雕筑而成的。而水流下的倒影，那每一层的窗户上，都有音律的名字，和殇音魔盒相比，幻音宝盒用的是代表皇室的黄铜铸造。

　　石兰说道，“用幻音宝盒控制殇音魔盒吗？”

　　我静静守在她身旁，“我们怎么办？”我问道。

　　“我只能试着来压制殇音魔盒的力量，少羽，请你帮我先挡住那攻击。”石兰加了句，“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我相信你！所以，请你也...”

　　我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如果你打算这么做，我会帮你。”就行你那时会陪伴我一样！

　　再次袭来的阴阳术。我翻身快速拾取掉落地上的破阵，挡住那巨大的冲击。

　　石兰再次施束，然而在僵持了半刻后，盒子将所有的力量都反弹了回来，石兰连忙收手，后退了数步。

　　阴阳术却没有丝毫的停息。

　　我直接挡在了她的面前，反手挥动破阵。阴阳术的力量被虚弱了一半，身体却在挥动破阵至一半时完全无法动弹了，身体似乎完全被某种力量制约住了，我奋力挣扎，却使不出丝毫的力气。

　　“少羽！”她似乎已经察觉到我的状况的不妙。

　　身体做不出任何动作，竟无力的被那来自盒子的力量提起，停在半空之中。这也是阴阳术吗？四周的压迫力正在逐渐增大，我咬紧了牙关，连手指尖的力量也被磨损了，破阵硬生生的从我的掌心中滑落，重重刺入了青铜地面。

　　我强行让自己的手脚行动，却始终无法挣脱那如同屏障的束缚，每一次的行动那压迫之感就越发的强烈。

　　不行！身体仿佛受了万斤巨石，我额前的汗不断沁出，背部已是湿透，“呀——”我痛苦的喊出那嗓间压抑，在空荡的大殿中回旋。

　　“停下！”石兰突然喊道。不顾之前那盒子的反弹之力，不顾一切的再想那盒子施力。

　　我只能睁开一只眼睛，望着她奋不顾己的样子，唇齿只能含糊的磨出这几个字，“不...不要......”

　　盒子再次反噬，似乎比之前的更加强烈，她抬起施术的手的衣袖，在那刻完全被这力量撕碎，连同我之前为她包扎的手心的伤口的衣带，血星点的溅出。

　　溅出的血液在空中如烟雾般散向那盒子的方向，骤然停止了机关楼阙的旋转，原本蔓延在盒子四周诡异的蓝色光芒散去，我全身渐渐轻松了下来，失去了那压制的力量，我单脚撑地，落回了地面。

　　她控制了殇音魔盒，我喘着气，“石...兰...你怎么样？”

　　“我没事。”她回复我的视线。

　　我走到她的身旁，看着彼此不由的笑了。我们一起走到殇音魔盒旁，此时那方原本清澈的水池，水流带着浅浅的樱色，活血是因为之前石兰的血吧。

　　她抬起手在快触及那楼阙飞檐时，盒子上的每一扇窗户之上都透出数道光线，在大殿的天顶上照出一大片星空，跟着那楼阙的再次旋转，星宇也开始在天顶之上运动。

　　“殇音魔盒每一层的窗户都是由特殊的通透玉石打造的，每扇上面都有很多特殊的小孔，内部的机关似乎带有特殊的光亮，所以原本的殇音魔盒应该是看到这样更随世界变化的星空的...‘迷途之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她注目的望着那殇音魔盒所带来的那美妙的星空，低低说道，“星空，好美呀！”

　　我转回视线，望着她在那清灵的星光之下的侧脸，此刻显得更加的平静而柔美，有着女子特有的唇角的弧度，星芒在她的眼中闪着更加特殊的光彩。

　　“额...好美......”我微微愣了神，不由自主的说着。

　　她收回了视线，望着我的目光，四目相对。

　　“呃...”我匆忙别开视线，她似乎也意识到了我刚才所说的的话并不是那么单纯的意思，一同陷入了一片沉默。

　　我怎么又和之前一样，看着她发愣，每次之后都是这样做贼心虚的不敢看她。

　　我连忙转移话题，“那个...这个盒子...之前所奏的那首曲调？”

　　“应该是不祥的‘亡国之曲’吧。‘商亡之乐，周始之音’...也是伴随着商朝的灭亡，周朝才开始，也成就了‘姬’姓家族，成为那时最高贵的姓氏。但这个盒子应该是由蜀巫建造的，而且还提及了另一个姓氏，那个家族或许是‘殇音魔盒’的真正拥有者。”石兰注视着那些文字。

　　那每字每句，仿佛都是在诉说着关于“殇音魔盒”的古老传说。

　　我说道，“那个姓氏，莫非就是文字所写的‘阡族’。”

　　石兰突然垂下了眼帘，摇了摇头，似乎想摆脱什么。

　　“怎么了？”我担忧的问她。

　　她揉了揉，“没什么，只是突然头痛了一下...来这里之后，就一直会。”

　　面前的星象突然有了转变，四周的星光都黯淡了下去，仅余下一颗西方一颗正在逐渐变得越发明亮的星。

　　“这颗...是我在梦中遗失的星星。”她低语着。

　　石兰抬起手，她掌心的伤口正在自动愈合，血液消散，在盒子的上方形成了几个楚国字：

　　阡之兮末冥时莫兮

　　字迹散去，盒子自动闭合，星空也随之消失。

　　她伸手取过殇音魔盒，“这个盒子的力量似乎完全不亚于‘幻音宝盒’，只是在蜀巫，似乎也没听过那‘阡族’。它应该有着着很多秘密吧，就像蜀巫一样...”她双手捧着盒子，如同至宝一般。

　　我知道那是她对蜀巫的无限依恋。

　　原本在那水池之后的石壁上，自动打开了另一条通道。

　　“我们走吧！”

　　她收起殇音魔盒，起步同我向更加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