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难以沫》青无冥

25、贰拾伍

　　【兰】

　　我，相信你！

　　水流的喷射朦胧了眼前，我再次睁开眼眸，那个身影还停留在原地。箭阵也没有启动，逆水阁已经停止了。

　　他，成功了！

　　我的唇角微微泛出笑意。

　　少羽欣然的回身望着我，蓦然间，脚下突然一片空荡，我无力的向少羽伸出手，然而我们的距离太远了，我没有任何支撑的向石板之下落去，唇微微说了那一个字：

　　羽。

　　他的神情瞬间由喜悦转为慌张，我看到他奋力向我的方向跑来。

　　不要！不要干傻事！他还是纵身同我一起从石板上跃下，为什么你总是这样？难道不能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次吗？

　　四周充斥耳边的风的声响，他的脸庞越发的接近，原本无力的手触到了他指尖的温暖，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将我拥入他的怀中，他的怀抱似乎一直是这样扎实而安全。

　　似乎是下意识吧，我抓紧了他的衣衫，闭上了双眼。

　　这份安全，我似乎再也难以松开我的手。

　　身体沉重的撞向地面，“额......”少羽发出一声隐忍之声，四周的一切又再次归于平静。

　　我睁开眼眸，抬头望着为我抵挡住冲击的少羽，他的眉头紧蹙，有些许费力的睁开眼睛，望着我，“...你...没事吧。”他的额前布着细细的汗珠，忍住了自己的痛楚。“额...我......”他注意到我们的贴近，有些许尴尬的松开了原本拥着我的手。

　　我撑起自己倒在他怀里的身躯，刘海压过了眼眸，“...为什么，这么做...让自己受伤。”我低垂着头，不知是愤怒还是痛惜的对他大声说道。

　　他坐起身的目光注视着我，却默然不语，微微偏过视线望着地面。

　　我隐忍住自己的痛心，“不要...再让自己受伤!我，不值得你......”

　　“保护你，难道这样也错吗？”他反问道，似乎带着怒气与不解，“...我只做我自己觉得真确的事，所以如果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我还是会这么做！”他费力的站起身，由于那隐隐的疼痛，他伸手抚上右肩，牙关微微紧了紧。他浅浅笑了笑，“这点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环视了一下四周，“不过，这里是...宫殿的下面吗？”

　　我望着我们掉落的地方，现出盈盈的光亮，之前坍塌的地方投下一束光亮，照在我们身上，除此以外四周则是一片漆黑，但可以感觉到格外的空旷。之前那种潮湿的味道，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了，而这个地方更加让人觉得陌生。

　　少羽用破阵支起身体，“看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在那片黑暗之中，不远处却发出盈盈的蓝色光亮，在原本漆黑的氛围中带着几分诡异的气息。

　　望着少羽毅然的侧脸，莫名的有了一丝畏惧，“少羽，你真的......”

　　“在打倒蒙恬前，我绝对不可能倒下。”他丝毫没有改变，没有任何迟疑的向着那个方向走去。果然，他还是那么逞强，好胜。我知道我无法让他停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陪他走下去，无论前方还会遇到什么。

　　在那盈盈的灯光下，前方的道路渐渐清晰起来，这宫殿下的每一块基石都发出如同星芒般耀眼的光，将前方照得一片通明。

　　路已至尽头，那道沉重的青铜所铸的门阙阻挡了一切。坚硬的如同不可变动任何的石壁。门扇之上雕刻着绚丽的飞天壁画，青面神灵，在四周蓝色的光照映衬下，显得神圣而肃穆。我们走近了那道门阙，门扉之上的那些文字却让我熟悉至极，那是永远无法忘记的无阻文字：

　　长生殿 。

　　每一个字都如此深深印如我的脑海中。

　　我喃语道：“长生殿......”我不由的微微讽笑，“长生，真是虚幻的愿望。”指尖触过那些图文，那那下方任由一行小字。

　　少羽微微蹲下身，注视着那些文字，“这些字又是什么意思？”

　　千代延连，六舍合一；唯挡百军，方破此门。

　　万人可敌，独此称王；血祭迷途，长生莫行。

　　我细细琢磨着这些字句，“若要打开这扇门，只有拥有能一扫六合的气魄，能挡千军的勇力的王者。可是......”我读着这最后一句，“血祭迷途，长生莫行。这句有些奇怪，这‘血祭’会是什么意思，而且若有了上述的，却还是‘莫行’，好像是在暗示什么未知的危险。”

　　少羽扶手在门阙上，简介的说道：“我不懂这些，什么气魄什么勇力的，只要能打开这扇门就行了吧。”他收起破阵，径自走到门的中央，双手同时扶上门阙的两面，用力咬了咬牙。

　　“呀！——”

　　门下方的些许尘土扬起，伴随着那沉重的响声，门之间出现了缝隙，真在微微分开，少羽撑住身形，一步一步推开那门，额前沁出了汗。

　　感知到某些声响，我抬头向门阙上方望去。

　　这门阙之上似乎有什么，在那片黑暗之中扑腾声中，一群蝴蝶飞扑向我们。

　　我慌忙抬手挡住那不断拥来的蝴蝶，少羽此刻却无法脱手，他有些烦躁地说，“这些蝴蝶...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蝴蝶确实好怪异，他们似乎原本就是栖息在这长生殿的殿门之上的。他们飞舞在我们的四周，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望着那蝴蝶鲜红的翅翼，红的有些惊心，似乎有什么不太对？

　　我退到少羽身旁，为他驱赶那些萦绕的蝴蝶，然而蝴蝶在驱赶后，又会马上聚拢，并且仍旧不断扑向我们，仿佛我们身上有什么吸引他们的地方。

　　一只蝴蝶落在了我的指尖，望着它那如同血液般鲜红的扇翅，我心间猛然一怔，这不是普通的蝴蝶。

　　这蝴蝶是......

　　我连忙挡住面前的不断飞舞的蝴蝶，“少羽...这是灼血蝶，是以吸食人血为食的！”

　　“什么？”少羽侧脸难以置信的望着我，“呃......”他感知到了某些痛楚，那只蝴蝶不知什么时候提留在他的手背上，一道血痕顺着他手的轮廓滑下。

　　我忙阻止他的僵持，“少羽，快停下，不要再支撑那扇门了！”现在他完全没有余下的力气来避开这些蝴蝶的攻击。

　　“不行...我现在力气已经有些透支了，一旦松手，就再也不能打开这扇门了...”他毅然说道。

　　“可是这样下去......”

　　“走！”他突然重重说了这个字，“快点过去！走呀！”不要管我。见我发愣他厉声说道：“...我快支撑不住了！......你快走，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儿！走！”他用劲的大声吼道。

　　我隐忍的垂下眼帘，从他退开的门的间缝中通过，我回身望着他，“少羽......”

　　“我...没事。”他安慰我道，但膝盖却微微的屈了下去，门正在一点一点退回合上，我紧紧抓住殿门的边缘，即使知道我的力道根本毫无用处，“少羽撑住呀！你答应过我会保护我的。”

　　他微微怔了下，稳住了原本后退的身形，抬头望着我悲哀的神情，“我...不会丢下你的。”他调整了一下气息，用力将门推开在停顿的间息，迅速翻身而下，通过了门的间隙。

　　他无力的躺在地上，已是精疲力竭。

　　“你没事吧。”我扶起他此刻软化的身体，他手上的几道咬伤的伤口确实赫然可见，我握着他的手，扶过那些带血痕的伤痕，自责道：“对不起，我......”

　　少羽笑了一声，“说什么傻话，只是一些轻微的咬伤而已，我们快点走吧，不知道这里还会有些什么。”他仿佛丝毫没有要停留整修的意思，不顾疲劳的起身。

　　然而再走了几步后，他突然停了下来，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右侧倾倒，他忙抬手撑住一旁的石壁，“不对......头，好晕。”

　　我侧身看着他一样的神情。

　　他抬眼目光完全盯着我，猛然闭上双眼，他勇力的擦了擦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望着我，“视线都...你的样子，好模糊。”身体似乎越来越沉重起来，撑着石壁的手慢慢滑落，他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石壁上。

　　“少羽！”

　　望着他脸色的异样，我握过他的手，之前被灼血蝶咬伤的地方，伤口处的血液此刻已经变为暗色，“那些灼血蝶...有毒。”我捂上了自己的唇。

　　“呵，是吗？...难怪我......”他扶上自己的额头，身体惯性的向前倒下，我连忙扶住他的身体，他的下颔抵在我的肩上，传递而来的体温此刻变得异常的火烫。

　　糟了，之前他那般奋力的推来那沉重的殿门，毒性一定是加快了扩散，他的处境很危险。

　　我抚过他那有些杂乱的耳侧发丝，“少羽，你撑着点。”

　　我努力睁开已疲倦的眼睛，紧紧握住我的肩撑起身体，却在下一秒用仅余的力气勇力推开我。

　　“呃......”我重重的倒在冰冷的青铜地面上，不解的回身望着他，“少羽...”

　　“你走吧！”他冷冷地对我说道，眼神却是那般的坚定，“现在我的身体根本像个废人一样，你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我坐起身，坚定无疑的说道：“你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去找能医治的药草。我转身。”

　　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腕，“别费劲了，石兰。......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还有那些蝴蝶...这毒也是阴阳家所为。？”他没有丝毫的怀疑，“这毒...解不了，对吧？就算有能解毒的办法，我们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离开这里，还找到能医治的草药，所以......放弃吧，石兰。”

　　我挣开他的手，“不会...你不会有事，不会的......”

　　他笑了，笑的满是惨然，“算了，石兰。你走吧,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头！”

　　我愣在原地，他偏着脸，望着地面却再无任何表情。

　　多少次，他为我不顾一切，现在他却要我离开。少羽，你以为心痛的只会是你一个吗？

　　到底至此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石兰，小心！”那个呼唤的声音。他伸开双手，突然紧紧把我拥入怀中。

　　上方突然又出现一大群的灼血蝶，而我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为我抵挡了一切，不让我分毫为灼血蝶所伤。

　　在他的怀中，心中一片酸楚，我低声说道：“每次都是你在做傻事，明明要我离开......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挣开他的保护，毅然取过他身旁的破阵。注意到了我这突兀的行为，他猛然一惊，“石兰......”

　　我用力在破阵的枪尖上划破了自己的手心，一片痛楚。这次，我绝对不要逃避。望着那殷红色血液流出，我不由的唇角微微泛出笑意，这样我就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少羽惊愕的看着我，“你在做什么？”

　　我抬起手，任由血液流淌，“他们要的是血......”

　　他想站起身，身体却无法再使出任何的力气，“快住手，石兰。”

　　四周的灼血蝶似乎感知到了这血液的味道，飞舞萦绕在我的四周，可是它们却久久飞旋，而丝毫没有要吸食我的血液，或许该说它们更像是不敢碰触我的血液，我望着自己掌心的血液。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我的血液对于灼血蝶来说是禁忌吗？阴阳家用血液饲养这蝶，唯一的可能是我的血液中的某种成分与灼血蝶相克，很有可能.......现在也只有一试了。

　　我蹲下身，将手递到了少羽的面前，“少羽，喝下去。”

　　“恨你的血？”他望着我，偏过头，“我...做不到。”

　　我顺着他的视线，递上手，“灼血蝶似乎对我的血并不敢吸食，很有可能我的血可以化解灼血蝶所造成的毒。少羽，喝吧！”

　　“可是我......”他犹豫着。

　　我坚定无疑的说道：“我求你！你一定....要活下去！”

　　他抬起手托着我的手背，他望着我的眼眸，迟疑了片刻，凑近了我的手，仿佛是吻。感到隐隐的疼痛，我皱了皱眉。

　　似乎注意到了我的感触，他抬头望着我，轻轻的说道：“痛吗？”

　　我微微摇了摇头。“你感觉好些了吗？”

　　少羽闭上眼睛，调息了一□□内：“好像舒服些了。”他睁目看着我流血得手，转手撕下腰间的一段衣带，细致而温柔的为我绑扎伤口。

　　从未想过习惯了沙场征战的他，也会有这么细腻关怀的时候。我微微发愣。

　　他扶过伤口，低低说道：“你真是胡来......我好像又食言了，明明说要保护你，却......”他似乎有无奈的笑了笑。

　　“嗯。”我轻声答应了一声，握紧了手心的伤口。

　　我一直都知道，你从来没有食言。

　　前方突然有光线波折了一下，又很快平息了下去。原本在我们四周飞舞的灼血蝶，似乎受到了什么吸引一样，向同一个方向飞去。

　　少羽站起身，“这些蝴蝶...似乎还有些怪异。”

　　我扶住他还有些摇晃的身体，向前走去。我猛然一阵心悸，这种害怕感曾经也在梦中出现过，前方似乎有某些我不想触及的东西，仿佛我只要再向前一步，我将在也无法回头。

　　可是我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无论前方会是什么，我会一直陪着他。

　　似乎前方已至了宫殿的最内层。

　　“这里是......”

　　前方华丽的雕筑，堪比一切皇宫的华丽的宽阔的大殿。四周静谧在一阵清灵的水流声，四周除了那辉煌的飞天图腾空无一物。大殿中央那几道龙吟水喷泉，水落于那方池中，发出清脆通灵的声响。池中顶起的玉盘之上，却放置着一只样式怪异的的八角星的盒子与四周环境显得有些虚无。

　　这个盒子的样式似乎有几分熟悉。

　　灼血蝶成群的从四周飞向那盒子，却在盒子的外层突然火焰灼烧的燃烧起来，纷纷落入池水中，即使在那池水中火焰也未曾熄灭，形成了一片耀眼的红光。

　　在火焰的映照下，盒子开始缓缓旋转，引接上升机关制成的楼阙。楼阙升至最高层，却突然停止了运行，开始奏响了一首曲调。

　　这古老的音色是......

　　这首曲调是...我连忙慌忙捂上少羽的耳朵，“千万不要听，少羽！”

　　在听到那曲调的一刻，身体在瞬间动不了了，眼前一片漆黑，只有那曲调还回旋在耳边。这音色是：

　　殇音。

　　音色渐渐消失了下去，我在什么地方，四周只有那茫茫星空的景象，这里是什么地方。似乎有什么人在呼唤我。

　　远处那个隐隐的黑影，缓缓向我抬起手，一片竹片飞舞在他的指尖。

　　回来吧！惜儿......

　　惜儿？

　　不，我不是。我不是虞惜，我不认识任何人？头好痛，我不想再回想起任何东西。

　　“我不是...不是...不是......”我用力捂住头，不想听到任何人的话。

　　那古老的音色再次响起，那个盒子在我面前旋转，那熟悉至极的音调，那盒子的华美机关设计。

　　来看看那段记忆，遗失的过去。

　　身体不由自主的向那盒子走去，明明害怕我却无法阻止自己此刻的行为，我伸出手向着那个盒子。

　　有什么东西我似乎遗忘了。

　　指尖快触及到那木盒。

　　一双强而有力的手紧紧从后面抱住了我，“石兰，你醒醒！不要再向前了！”

　　那个熟悉的声音是，是他吗？

　　我强迫自己快些睁开眼睛。

　　真的会是你吗，少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