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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相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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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高照,透过屋顶的裂缝映射进来,留下斑驳的光影。
洛君望离那女子远远地坐着,没有丝毫与她交谈的意思,或许是刚刚醒来之时见到的那条金蛇带给了他足够的惊吓,或许是女子那愤怒仇恨的言语,也或许是萦绕在她周身的若隐若现的煞气,他始终有些害怕这个容貌美丽的女子。
他一夜未归,母亲他们定是担心坏了,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现在落入这个好像是江湖女子的人手中,也不知过了今天他还有没有命回去。
“嘎——”忽然间,空中传来一声厉叫,划破烈阳。
彩色绚丽的身影飘然而过,铃音轻响,眨眼之间出现在屋外。
她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向头顶看去,漆黑矫健的身影盘旋飞舞,搏击长空。
看清黑影的瞬间,她心下一动,已然认出了那是一只鹞,是那人的宠物!
这只破鸟已经出现,看来那人也离得不远了才是,她心中冷笑,竟然盗我的寒蝉蛊,我定要你付出惨烈的代价!
却在这时,屋内传来的一阵异动引起了她的戒备,她身形轻动,转瞬间便回到了屋内。
这时,破旧的庙宇之中除了洛君望之外已然多了一人,来人一袭宽袖的旧白儒衫,方巾裹发,手拿一条细长的柳条儿,碧绿鲜嫩,青翠欲滴,上面寥寥的长了几片柳叶。他的容颜清俊儒雅,额头眼角已经爬上了细细的纹路,却丝毫不显老态,岁月反而给他添了抹成熟男子的稳重内敛,如成年的老酒馥郁芬芳,散发着独特的魅力。他只是安静地站着,姿态随意,表情从容,就好像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女子暗自警惕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问道:“你是何人?”
洛君望的眼中也写满了疑惑,他对这个鬼魅一般突然出现的男子有些好奇,不知这人的出现带给自己的是好还是坏。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眉宇纹路间流淌出一股醉人的风华,“在下炽焰宫柳。”
洛君望点头赞叹,好名字,人如其名,柳一般柔和,柳一般坚韧。
女子听了他的名字,却是一改一直以来的轻松闲适,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严肃戒备,她蹙眉说道:“原来是炽焰宫的柳使,怎么,那人莫非是怕了,竟要你代她前来?”
男子依旧微笑,温文尔雅的说道:“玲姑娘说笑了,棂与姑娘相斗多年,承蒙姑娘多次手下留情,方能侥幸不死,这次更是亏得姑娘暗中相让,她才能获得寒蝉蛊,按说她理应亲自前来拜谢姑娘才是,只是她确实有要事缠身,还请姑娘宽宥则个。”
好厉害!洛君望暗自赞叹,这番话当真是绵里藏针,实褒暗贬,明着里是句句夸奖,暗地里却是字字讽刺,没想到这样一个儒雅温和的人,竟然这般的毒舌,骂起人来言语犀利不带脏字。
男子无视她渐渐升腾的怒容,接着说道:“江湖之上,‘铃妖’之名威名赫赫,定然是不屑于要挟一个不懂武艺的少年的,他与棂母子情深,姑娘海量,便让在下带了他回去把。如若不然,要是让江湖上的人知道了,对姑娘的名声实在不好。”
女子怒极反笑,“不劳阁下费心,‘铃妖’之名在江湖上本就臭名昭著,多加一条也是无妨,现在我只关心我的寒蝉蛊,既然你替她前来,东西可曾带来?”
男子摊了摊手,语气歉然的说道:“可惜,姑娘来晚了点,寒蝉蛊已经变成一只死蝉了,当真是抱歉的紧。”
女子双颊升起阵阵嫣红,明眸之中腾起团团火花,她一字一字狠辣的说道:“我、要、你、死!”
话音刚落,女子那袭绚烂的百褶裙上悄悄的升腾起一层白雾,白色的雾气越来越浓,渐渐的蔓延至全身,俏丽的容颜若隐若现,如云层之上的仙子。
柳急急地后退几步,全神戒备,触势即发,枫火教的蛊毒之术向来令人防不甚防,他虽自信自己的武功,但她若暗中下手的话,他却是没有十成的把握能保证自己不中招的。所以他一开始便故意的激怒于她,好让她按耐不住,激怒之下首先动手。
雾色朦胧,乳白色的雾气翻流涌动,仿佛活物一般,随着女子的振臂挥舞间,四散成无数的细小白点向着柳疾闪而去。
那白点的速度极快,几乎只在眨眼之间便将柳包围在其中,青翠的柳条在空中飞舞,形成了一道道碧绿色的网,将白色的光点遮挡在外,白光绿影,就如同一朵朵白云浮现在碧玉的潭水之中,悠然绝美,却是杀机四伏。
乳白的光点被条条绿影击落飞舞,如夏日的萤火,流光溢彩,星光点点。白色的光点四散飞落,渐渐消失,只在地上铺了一层白色的灰尘。
女子冷冷的笑道:“武功不错,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说着,她纤腰扭动,皓腕轻摆,足尖轻点,细辫飞舞,一声又一声清脆悦耳的铃声渐渐响起。铃音阵阵,魔魅动人,如泣如诉。
柳剑眉微蹙,听着这声声诡异慑人的魔魅之音,心下涌起一阵浓烈的不安,他身形一展,向着飘然轻舞的女子扑去,无论她要耍怎样的诡计,都先将这鬼魅的铃声打断为好。
就在他身形展动之时,忽然一道银色的光影朝他疾射而来,他挥臂迎上,一股大力随着柳条席卷而来,震得他虎口发麻,他心下大骇,极目看去,只见一只灰白色的蛾子紧紧得咬住了柳条末端的叶子,细小尖利的牙齿穿透叶脉,四周小小的一圈由原本的清翠欲滴变得漆黑枯萎,可见毒性之强,他运转内息,强大的真气顺着柳条直击末端,绿影破空,灰白色的蛾子连同那片枯叶一起被甩飞出去,落在地上,化为灰尘。
就在他刚刚松了口气之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下发冷,只见那对蛾子化成的尘埃在扭曲涌动,凝固聚型,重新又幻化成灰白的蛾,展翅欲动,趋势待发。
他身上涌起阵阵寒意,慢慢向后退了几步,耳边传来簌簌的轻响,像是蚕咬桑叶的声音,让人听了浑身战栗,心尖发痒。
原先铺落在地上的灰尘汹涌流动,扭曲挣扎,一直有一只狰狞丑陋的蛾子从烟尘之中慢慢爬起,灰白的双翅展翅腾空,尖利的细牙森冷漆黑,闪烁着嗜血的寒芒。
漫天的灰白飞舞涌动,将他笼罩其间,绿色的光影破空疾闪,一只又一只的蛾子被绞为齑粉,却在下一刻重新幻化为形。
魔音声声,灰影重重,绿光层层。
他薄唇紧抿,鬓边的黑发已被汗水打湿,双眸之中早已没了刚出现时的温和散漫,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凶猛,白色的儒衣上蔓延着无边的杀气,整个人嗜血凶狂的宛如战场上的杀神!
只是他看似威风凛凛,其实他自己却是知道,如果在这样下去的话,他不是被这些嗜血的蛾子毒死,分而食之,就是最后力竭而死。
死,他是不怕的,从踏入江湖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这样的觉悟,只是那个孩子该怎么办?他有些担忧的瞟向少年的方向,却在下一刻疑惑的睁大了眼。
洛君望原先只是坐在原地看戏的,毕竟他可没有那个能力插入两人之间,他还是乖乖地当他的人质就好,性命毕竟只有一条,他很珍惜的。
而后两人的交手真是让他眼花缭乱,大开眼界,那无端出现的雾气,会动的白色光点,一次有一次复活,总是死不掉的蛾子,所有的一切无一不诡异到了极点,今日的所见所闻推翻了他十六年来的认知。
只是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流逝,飞舞的蛾子一只未少,反而愈发的狰狞嗜血,而柳浑身杀气,攻击激烈,看似丝毫不落下风,但他却知道,他武功再高,也终究是个人,终会有力竭的一刻,但这些蛾子却不断的复活,一波又一波的杀之不竭,最后败的只会是他。
他看着被困在灰白之间的那袭儒衫,秀眉微蹙,无论他是何人,是何身份,终究是来救自己的人,单只这点他便不能眼看着他陷入困境,况且,若是他出事,自己的处境也就危险了,只是,自己向来手无缚鸡之力,丝毫不懂武艺,要怎样做才能帮上他了?
他有些苦恼地抚了抚额,却见那道修长的身影微微晃了晃,一只灰色的蛾乘隙穿过绿色的保护网向着他的面门直扑而去。他下意识地举袖挥挡,“嗤”的一声轻响,雪白的儒衫被一股大力撕裂,绽开一道细长的口子,灰白的蛾子被强大的真气绞成飞烟。
他牢牢地攥紧双手,眉宇间浮现出一丝焦虑,他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屋中飞烟四起,凌乱不堪,连屋顶的阳光都似被这凛然的杀气吓退一般,照射不进丝毫。银铃声声,在这杀气盎然,凶险重重的庙宇中更显得凄清鬼魅,阴气森森。
他顺着铃音看去,衣着绚丽的女子折腰盘旋,翻飞轻舞,细长的发辫,绯色的衣带在空中暧昧纠缠,轻盈跳跃的身姿美丽得如同山间的精灵,只是那双眸中的杀气,唇角间的冰寒,让她看起来如同地狱中的嗜血修罗。
诡异的铃音随着她扭摇摆动的身子愈发的急促,漫天的灰白攻击的也愈发的猛烈。
洛君望目中划过一抹光亮,低头沉思片刻,便起身悄悄地向着舞动的人影走去。
飞舞着的女子自然察觉到了渐渐走近的身影,她心中一紧,厉声喝:“你做什么?不想死的话,便退开!”
洛君望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这个女子睚眦必报,手段诡异,他终究是有些怕她的。他稍稍迟疑了一下,却见她还在飞舞摆动,随风轻舞,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心下一喜,难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他定了定神,尝试着又向前走了几步,见她虽在怒视自己,眼中充满杀气,却并没有停下舞动的身姿,便放心的向她走去。
女子心中愤怒,却偏偏无可奈何,眼看那人越来越近,一只修长瘦削的手慢慢地向着她肋下的巨阙穴而来,她心下大惊,下意识地回避挡住了那只袭来的手,反手封住他的穴道。
所有的一切,柳看得一清二楚,而就在女子停下舞姿的一瞬,他感到围攻他的蛾子一下子乱了起来,仿佛突然之间失去了攻击的目标,四处瞎撞。他心中一喜,立刻就想冲出包围圈。但仅仅是一瞬间,铃音又起,混乱的蛾子像是有人带领着般,重新向他攻了过来。他眉心紧皱,心中一阵懊恼,要不是涵养极佳的话,早就破骂出声了,耳边传来一阵冷笑:“可惜了,你要救的人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要是换做旁人,只要多拖片刻,我这‘万蛾蛊阵’说不定就被你破了。而现在,便是你已知晓破解之法也没有这个能力了,乖乖地喂我的蛾子吧!”
洛君望僵站在地上,脸色煞白,眼中充满自责愧疚。
而柳双唇紧抿,眼中闪过莫测的光芒,他身子飘忽,绿影闪动,仰首腾空间一声绵长高亢的清啸破空而出,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