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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铃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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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翘的睫毛微微抖动,混沌黑暗的神智渐渐清醒,他只觉得脑后一阵钝痛,全身酸楚难当。
洛君望慢慢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的不是他那熟悉的青色纱帐,而是一根根断裂腐朽,满是尘土的残垣片瓦,一缕缕阳光透过缝隙照进屋内,正好照在他的眼帘上,让他不适应的眨了眨眼睛。
他抚着沉重的脑袋,想要坐起身子,却在下一刻,一个小小的,金色的脑袋映入眼中。
洛君望骇然失色,心胆俱裂,手脚冰凉麻木,失去所有力气似的僵硬在地,一动都不敢动一下,全身的血液迅速的涌入心脏,一口气被憋在胸腔中,不敢吐出丝毫,周围安静的只有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那是一条盘坐着的蛇,并不粗大,细细小小的,只有三寸长,拇指般粗细。细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小小的头颅高高的仰着,金色的瞳眸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全身的皮肤亦是罕见的金色,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璀璨的金芒。
他从未见过这样罕见的全身都是金色的蛇,也辨别不出它的品种,但这并不妨碍他从那浓烈艳丽的花纹以及细小森寒的牙齿中判断出它的毒性和攻击型。
一人一蛇牢牢的盯着对方,空气中蔓延着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味道。额头的冷汗顺着眼角没入发间,他眨也不眨的死死的看着那双金色冰冷的竖瞳,全身僵硬的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甚至下意识的闭住了呼吸。
一阵引铃般的笑声暮然响起,打破了越来越紧张危险的对峙,“小黑,回来吧!”
细长的身影疾闪而过,转瞬之间就消失了踪影,只在空中留下一道金色的残影。
洛君望骤然虚脱似的放软了一直紧绷着的肌肉,手脚无力的躺在地上,嘴巴微张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继而似乎是被空气中的灰尘呛到了,一声一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这般咳着喘着,好半响才慢慢平息了下来。
“好些了?”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洛君望坐起身子,循声望去,那是一个容颜娇俏的女子,浓密的秀发被编成无数条细小的辫子用金色的发圈箍着飘散在背上,一袭颜色艳丽,花纹繁多的百褶裙,腰间双腕都用绯色的带子紧紧地束着。无数小巧玲珑的银铃披缀在发间、腰间、腕间、脚裸间,身姿轻动时,铃音声声,清脆动人。
在他看她的同时,陌生的女子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说实话,她有些惊讶,没想到那人竟会有这样的一个儿子,眉目清秀,纤细病弱,瘦削的脸颊因刚刚的咳嗽泛着鲜艳的红晕,清澈柔和的眼眸氤氲着盈盈的水光。
“没想到她的儿子会这般的胆小,竟被我的小黑吓到了。”娇柔的声音暗藏着嘲讽。
洛君望没有在意她话中的语气,而是惊与她的内容,小黑?是刚刚那条蛇么?他惊讶地问道:“那条蛇是你养的?”
女子伸出手指摸了摸戴在腕间的金色的镯子,轻柔的说道:“那是自然!”
他仔细地看了两眼那个镯子,忽然发现那上面的纹路与刚刚那条蛇身上的花纹一模一样,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指着那个金镯,有些颤抖地问道:“这......这就是那条......那条蛇?”
女子举起手臂,笑道:“你是说这个?”说着故意上前几步,将雪白的手腕凑得更近些,身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悦的声音。
洛君望赶紧起身,急急地向后退去,身子一晃,差点被脚下的枯木绊倒。他眼中布满了惊惧之色,仿佛在他眼前的不是一个容颜俏丽,年轻貌美的女子,而是一个丑陋恐怖,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魔鬼。
他神情惊惧的说道:“在下......在下尚有要事,先走一步,再见。”说着,他赶紧向外面走去,恨不得立即离那女子远远地,再也看不到她才好。
就在他走到门口,甚至已感到外面的阳光所散发的隐隐的热意之时,耳畔传来阵阵清脆的铃音,一道婀娜娇俏的人影眨眼之间便出现在他眼前。
女子幽幽的声音伴随着悦耳的铃音细细传来:“我说你可以走了么?”
洛君望一时怔愣,接着有些不悦的开口道:“姑娘此言何意?”
女子调侃道:“若这么简单就让你走,我又何必浪费力气的去捉你。”
此言一出,洛君望一直处于混沌害怕当中的思绪终于清晰起来,是了,他是回家的时候被人突然从背后打昏的,醒来之后便在这里了,难道那袭击他的人便是她么?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她又为何要掳他来此?
他神情戒备的问道:“我与姑娘从未谋面,彼此之间更无仇怨,你为何要捉我?”
“你我之间确实是毫无恩怨,但我与你母亲间的仇怨可大着呢!”女子神情有些愤恨的说道。
洛君望疑惑道:“姑娘怕是弄错了吧!我母亲贤良淑德,温柔善良,一直以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相夫教子照顾父亲,怎可能去与姑娘结怨?”
“贤良淑德?相夫教子?呵呵呵......”女子像是听到了什么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高声笑了起来。
洛君望蹙眉,神色不愉得道:“你笑什么?”
女子随手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语音中依旧带着笑意的说道:“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你竟会说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的炽焰宫棂使是温柔善良的贤妻良母,要是江湖上的人知道了,还不都得笑死。”
闻言,洛君望当真有些恼了,他一拂衣袖,表情不悦的说道:“还请姑娘慎言!我母亲是礼部侍郎的独女,当朝洛相的儿媳,确实不是你要找的人!”
女子指尖轻盈的触碰着那圈金色,轻柔的语音中隐隐的透着股寒气,“我与她相斗多年,难道还会将自己的死对头认错不成?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将自己隐藏的这样深,竟会隐于官宦之家,难怪我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不过她再能藏,却终究还是被我给找到了。”
洛君望自然是不会相信她所说的母亲是什么宫的杀人如麻的棂使,但看她的表情也不像是在说谎,何况她也没有必要编一个谎言来欺骗自己,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的,或者母亲的相貌与她的仇人长得过于相似?
他沉思片刻,有些疑惑的问道:“倘若我母亲真的是你说的那个对头,那你将我捉来是要用我威胁我母亲吗?”
“那是自然!本姑娘向来是冤有头债有主,原是不该讲你牵扯进来的,即便你是她的儿子,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将我千辛万苦炼制而成的寒蝉蛊盗走。”女子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花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就成功了这么一条,她竟趁我不在将它偷走了,我与她之间,不死不休!”
洛君望沉默,看来自己已经沦为别人手中的人质了,只是不知她的仇人究竟是不是母亲,若不是,那么对方是定不会来救自己的,这样一来自己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处境也就危险了,搞不好会成为她恼羞成怒之下的牺牲品。倘若母亲真是她所说的那个人的话,到时候危险的就是母亲了,说实话,两条都不是他所乐见的。
他静静地盘膝坐在地上——反正他也跑不了——两眼怔怔的看着面前那个法相庄严却布满尘土,斑驳陈旧的高大佛像,心下烦闷,久久无法平静。他自幼长于深院,一直生活得平安顺遂,从未遇到过什么波折,如今突然遇到这样的状况,慌乱自是难免的,但他是个聪明人,明白自己已经处于了这样的境地,再紧张害怕也毫无用处,他的性子中一直有种随遇而安,顺其自然的态度,像这样没有办法逃走的情况,也只能安静地坐着,平静的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