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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劫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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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之内一片昏暗,虽已是初春,但窗户房门被遮的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屋内热气升腾,充满了浓烈的药味。
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帷幔后的檀木床上响起,一位衣着朴素,容颜秀丽的妇人手端药碗,掀开帘帐。
躺在床上的人面色消瘦,容颜憔悴,眉宇之间尽是病弱之气,但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却透出一种沉静。
妇人侧身坐在床上,轻言细语的说:“夫君,喝药了。”
男子在她的搀扶下,有些吃力的坐起身子,下一刻,一件厚厚的棉衣紧紧地裹住他瘦削单薄的身体。
他喘息着轻咳了几声,就着妇人伸来的药碗一口一口的喝着,碗中的药漆黑粘稠,泛着浓浓的苦味,他却喝的面不改色,仿佛喝开水一般简单,显然他早已习惯。
喝完药,妇人掏出手绢轻柔的帮他拭了拭唇角,他抬手将唇边的柔胰握在掌心,枯瘦纤弱的指尖用力地紧了紧,语声怜惜的说道:“晚儿,辛苦你了。”
穆容晚瞪了他一眼,嗔怪道:“都老夫老妻了,怎还同我说这些。”
男子叹息,倾身拥她入怀,道:“你嫁我至今已有二十年了吧,却一日舒适的日子都没过过,反而要时时照顾我,为我操心,我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你受累了。”
穆容晚轻柔地倚在他怀中,闻言反驳道:“在我眼中,你永远是最好的夫君,而且,我并非那种娇柔脆弱的女子,需要人时时细心呵护,我会照顾你,也喜欢为你操心。”
洛起舒轻柔浅笑,苍白的指尖轻触着她的脸颊,“我知你一贯坚强,以后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会好好的吧!”
穆容晚心下一阵不安,她坐直身子,看向对方那双沉静的眼眸,有些担忧的说道:“你怎么了?”
他安抚道:“无事,只是随意说说而已。”
她皱眉有些不愉的说道:“你也说了,你我夫妻二十年,我还能不了解你么?你有何话不能同我只说!”
一室沉寂,半响无声,直到一阵剧烈的咳嗽打破了室内的静默。
洛起舒以手掩唇,咳得撕心裂肺,单薄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而下,在棉被上印出一个深深的痕迹。
穆容晚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脊,手腕轻动,为他拭去额上的汗珠,她面色心疼的说道:“不说了,咱们不说就是了。”
半响,揪心的咳嗽声才渐渐停下,她扶着越发虚弱的人躺在床上,用棉被细细的盖好,素色的衣袖被被中伸出的手拉住,他微微喘息着说道:“我这身子越发的不中用了,若我出事,你和君儿要好好的。”
穆容晚怔住,然后一股刺透骨髓的冰寒蔓延全身,原来他一直想说的就是这句话么?她心痛得麻木,恨不得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她想大声反驳,如果他死了,自己绝不独活!但是看着他那担忧挂怀的眼眸,她唯有勉强的牵起嘴角,低应一声,“嗯!”
虽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让他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他释然的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她安静地坐在床沿上,一直一直的看着沉睡的人,仿佛那人会随时消失一般,一动不动。
时间流逝,她的眼角突然流下一滴泪,但那泪珠还没滑下脸颊就已经干了,快的就好像只是一个幻觉。
房门开启的声音轻轻传来,穆容晚起身,掀开帷幔走了出去,却见一个青衣的少年慢慢走来。
她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声地说道:“你父亲刚睡着,小声一些。”
洛君望看了眼厚重的帷幔,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而后悄声说道:“母亲,我想出府一趟。”
穆容晚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有些问题,要去问秋老先生。”
穆容晚知道这孩子自小便看医书,学医术,希望能对父亲的病有些帮助,只是如今他已病弱膏肓,连宫中的御医都已束手无策,要是他知道了,不知该有多伤心。
她抬手为他理了理衣衫,细声叮嘱道:“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少年朝她温柔地笑了笑,轻轻的点头答应,便转身出去了。
秋老先生已年近七十,家中世代行医,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年轻时曾进宫做过御医,后因看不惯宫中的那些蝇营狗苟而辞官,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游走四方,活人无数。而后年岁渐高,便回到都城,开了一间医馆,他医术高,兼且心性仁慈,对穷苦之人赠医施药,不收分文,深得众人尊敬爱戴。
他曾为洛起舒父子治过病,与他二人也算相熟,洛君望遇到医术上的难题,经常会向他请教。因洛君望勤奋刻苦,悟性极高,他很是喜欢,将自己的一生所学毫无保留,倾囊相授。二人虽无师徒之名,却胜似师徒。
面目清秀的少年手捧书卷慢慢的行走在大街上,此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璀璨耀眼的金跳跃在他发间,衣上,将整个人渲染的不可逼视。
街上人烟渐少,一些摆摊的小贩手脚利落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或许是今日的生意还好收获颇丰,或许是因为一天的繁忙终于可以休息,或许是想到家中做着晚饭等待自己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些轻松的笑容。
唯有洛君望心情凝重,面色严肃,丝毫没有了往日里常挂嘴边的温柔笑容。
虽然母亲他们一直瞒着自己父亲的病情,但他毕竟习医多年,哪怕从来没有出手帮人治过病,也还是可以从父亲那日渐衰落的面容中猜出几分的。他知道父亲母亲不告诉自己是怕他担心,所以他一直装作毫不知情,暗中却竭尽心力,几乎翻遍了所有的医书,想对父亲的病情有些许的帮助,哪怕这个可能性在小,在渺茫。
一直以来,他与父亲的感情便很好,因他是独子,且自幼体弱多病,父亲总是对他心怀愧疚,自责自己牵累了他,所以更加地疼爱他。而在他眼中,父亲是一个真正的儒雅君子,他敬爱他,仰慕他,虽然他并不如何高大伟岸,位高权重,但他文采风流,才思敏捷,性情磊落,品行高洁,是他一直以来学习效仿的榜样。
他知道父亲或许已经撑不了多少时日了,连秋老先生都已束手无策,更还论自己。但是他不想放弃,无论如何都不想,他不想失去父亲。
他看了看将要隐没的夕阳,虽然光晕璀璨,但已是日暮西下,没有丝毫热意,只是余光将息时最后的灿烂。
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将眼中的涩意眨去,他转身拐进旁边的小巷,想抄近路早些到家。
幽暗狭小的巷子中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声,显得孤零零的,传入耳中有些心惊的味道。
这条巷子他不知走了多少遍了,但今日却不知怎么的,让他有些不安,他紧了紧手中握着的书,用力地让书面起了些褶皱,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速度。
忽然他的后脑似乎传来了风声,一股湿润温热的气流在他耳畔轻轻呼出,他全身僵硬,心下毛骨悚然,迅速的转头向后看去,还没待他看清,脑后便传来一阵尖利的钝痛,接着,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暗巷之中,黑影一晃,转瞬即逝,恍若鬼魅,唯有一本书卷静静地躺在地上。
她手执火折,动作轻巧的将桌上的油灯点燃,橘黄的灯光慢悠悠的亮起,整个房间笼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
她看了看窗外的黑色,神情有些焦急,那孩子怎么还没回来?照以往的情况,他每次都会在天黑之前回来的,那孩子总是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疼,永远都不会惹他们担心。
秋先生的医馆离洛府并不算远,照道理应该早就回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想到这里,她心下担忧,但转念又一想,自家儿子是怎样的性格她还会不清楚吗?他性子内敛,为人温和,就算别人主动寻他麻烦,他也会一退再退接着退,一直退到别人没了脾气,自动走人。
她心下稍安,却还是站了起来,想吩咐下人出去寻一寻。
忽而窗外传来一声异动,她下意识地想出去查看,却在下一刻转身向室内躺在床上的人走去,无论是谁,小偷也好,刺客也好,都与她无关,她只要守着洛起舒,确保他无事就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尖锐的破空之声,她身手敏捷的侧身避过,亮光闪过,森冷的匕首泛着寒光插在柱子上。
宽大的袖袍直直的垂下,掩盖住了她的双手,她身形戒备,凝神静听,屋外除了风吹树枝之声,以及一两声不知名的虫鸣,在没有任何声响。她静立半响,确定来人已走,神情微松。
秀腕轻抖,两点寒星悄然隐没在宽袖之中。她上前两步,细细的打量了几眼柱子上的匕首,接着将匕首上的字条扯了下来。
字条上略带潦草的写了几行娟秀的字:若要他的性命,于明日午时,携寒蝉蛊往城西荒庙。
她心下慌乱,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但她毕竟不是普通女子,下一刻她勉强镇定了下来,至少表面看起来如此。
由字条中的内容,她已知晓掳走他的人是谁了,就是因为知道才不免担心,那人心思狠毒,手段毒辣,而君儿一向体弱,现在落入那人手中,虽一时无性命之忧,但少不了要吃些苦头的,何况那人那么恨她,定会迁怒君儿的。
一阵阵虚弱痛苦的咳嗽声在室内响起,她静静的看着帷幔,目光中满是复杂为难之色,半响,犹疑着的眼神终于坚定了下来。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在一方白帕上落下几行字,从怀中取出一根碧色的,细小的,只有手指长短的哨子。她抬手放在唇边吹了几声,却诡异的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烛光摇曳,夜已深沉。
一道黑影划过夜空,身子轻巧优美的停落在窗沿上。那是一只鹞,上身漆黑一片,尾部墨色之中夹杂着丝丝斑白,眼睛坚硬锐利,不可逼视,牢牢地抓住窗沿的双爪锋寒锐利,寒芒闪烁。
她将手中的帕子用绳子牢牢地系在它的爪子上,看着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夜空中的影子,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君儿,对不起......”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虽然她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但在她心中最重要的还是洛起舒,现在他的身子已经拖不了多久了,她只想守在他身边。她知道她太过自私,在孩子和丈夫之间,她选择的永远都会是后者。
现在她只能希望那个人能将君儿安安全全的带回来,还有找怎样的借口向洛起舒解释君儿这几日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