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相思始觉海非深 ...
-
俏也深吸一口气，轻声道：“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什么都没发生。
阿沚的表现丝毫不像俏也以前同学，那群不讲义气的家伙每到这种时候都会在一秒内拉开距离，看天看地看手机，权当萍水相逢、一点都不认识这位小妹妹。
他只是袖手，含笑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心驰神往。天地造化如此神奇，无论高踞天际的漫天诸神、地上盘桓的修士散仙，还是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的莘莘众人，皆不可揆度世间究竟还有多少秘密。纵然有某方自诩“代天授命”，赏罚随心，亦不改天道循环往复颠扑不破的真理。如此深奥，一时无语。
事实证明，俏也只注意到上述一段话的最后两个字，并且为此表示出明确的不满——这不满具现为行动，表现在发现阿沚走神的御姐隔着袖子拧他的手臂。前·仙人这才叹了口气，继续引路。
俏也终年是27岁，到达这个世界的外观年龄始终不明。阿沚不大能判断明显高于隋唐时人的现代人身高，脉相亦只能大略估计她是二八至双十的室女。俏也在一切镜子中留不下身影，即使打磨得再光洁的铜镜都不行。观察水中倒影却不失为可行之法，可惜水波粼粼，倒影仅能看出模糊人形，五官面貌不清。
最初到底判断错了她的身高，阿沚根据俏也故居的门镜边上镶嵌的身高刻度表，确定了俏也连高跟鞋的身高是五尺七（现代市尺）。去掉鞋跟高度三寸，俏也外表高度一米六一——而这个高度，正是俏也十六岁的身高。
补充一点，直到建国初期，国人平均身高也不过一米六几，此身生在千年前的阿沚按照惯例，纵使长大成人也高不过阿沚。游戏设定就是这点好，身高体重等身体素质是以现代人为蓝本的。也就是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俏也可以俯视阿沚的时候不多了。
确定了外表年龄，俏也的心理年龄仿佛全线向着外在表现退化，行事少了许多随着年龄渐长被众人耳提面命的“稳重”，鲜活与灵动便占了上风。横竖有阿沚纵着她由着她，此时不“年少轻狂”，更待何时？身为人妇相夫教子之后么？
不过照眼前的趋势，日后是谁理家是谁教子……真是难说得很。
衡山风景虽然秀丽，不曾经历现代化开发的巍峨高山依然令俏也生不出攀爬的念头。无他，没有缆车之时她是绝对不愿意登上任何海拔三百米以上、比土丘高些的崇山峻岭的。
见她不愿意再走，阿沚细问原由。
俏也答道：“我……略恐高。某次远足爬山，遇上泥石流，侥幸凭借些许地理常识逃得性命，自此无索道的高山一般不上。索道是后世所创由山脚等车直上山顶的交通工具，现下不可能出现。”
阿沚绝不为难她，认认真真询问道：“卿可愿为我背负？”打定主意，只要她点头，眼前这千仞障壁便背着她上去。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鼓励她克服心理阴影一起爬上去么？阿沚的建议太有创意了好不好？俏也当然不会答应这种极度削弱己方团队体力的提议，所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她被阿沚的语言和举动震惊了。眼珠转两转，才恢复灵活，反驳的话脱口而出：
“大不可！阿沚莫不是认为，阿梅软弱无力，唯有化身女萝，寄生人身，方可存活？”见阿沚摇否认头，她将这句话补齐，问道，“阿沚愿我绵软，为你负担，无你不能独活；抑或愿我坚强，为你臂膀，与你胼手胝足、并肩同行？”
俏也这是明确问阿沚喜好，无论阿沚选择哪一个，她都尊重阿沚的意愿，作出相应的应对方式。两个选项最大的不同，不过是日后对阿沚用心的不同。前者类似菟丝子，绕郎而生，只会将阿沚当作主人，全力讨好——不对等的身份无法产生爱情，主宠之情永远不可称为‘爱’。
若是阿沚选择后者，俏也会毫不犹豫地克服心中自己设下的坎儿，全意信任，而不依赖。俏也的意志从不软弱。内心强大的人不可征服，过去跌倒的地方，她必然铲平障碍踏过去。爱情唯有双方站在同等高度、平视对方时，才会迸发出耀眼的华彩。
如果不能站在平等的高度，哪怕至少是心灵的平等，俏也自问做不到古代女子的贤良淑德，‘天字出头即为夫’，宁可将心留下，她也定要返身而去，终以不顾。
在这个世界，她身如无根之萍，飘零终日。停留在这个不承认她存在的世界的唯一理由，就是长久相处以来，日渐情根深种的阿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终难自拔。而幼时初读不懂的裴多菲名句，在情深日笃的今日，重新忆起，触目惊心——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不论这首诗网上被恶搞过多少次，身坠情网时读来，仿佛当头棒喝。那种不由自主的感觉再美好，再难舍，也绝不可失了自我，成为许多人情愿的“俘虏”“奴隶”。桑迪亚哥说，“人生来不是为了被征服的”，自当如是。
情之一字，千古以来，煞费思量。勘破的，弃了红尘，大步踏开；勘不破的，纵帝王将相、贩夫走卒，终不过芸芸众生。而勘破勘不破，又有何妨？百年之后，不过三尺之地，一抔黄土。
阿沚是她心上人，恋爱中的女子眼中的世界并不真实。于是在她眼中，阿沚千好万好，无可超越。然这么好的心上人，却魂魄不全，不寻回失去的命魂四魄，随时可能化为荒魂，待魂力耗尽，消散于天地之间，湮没不闻。
她不知道“剧情”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关键人物一个也没见到过。“阿沚不会有事”不过自欺欺人，“定会寻回焚寂”也只是一厢情愿的自我安慰。该当如何，补上那人残缺的魂魄？该当如何，拿到封印在大地某处的焚寂凶剑？该当如何，找到不与外界相通的乌蒙灵谷？
缕缕愁丝，渐渐汇聚。幽幽忧思，渐渐凝聚。这些丝丝缕缕的忧愁聚到心里，盘踞成一方磐石，坠得人心沉甸甸的疼。心里的疼痛浮在眼里，现在面上，却是柳眉蹙起，眉峰紧锁。
阿沚此刻没开启脑补模式，不知道就这么等待一句问话的功夫，俏也想了那么多。按照正常思路，他权衡一下两个选项，加上情话，回答俏也，莞尔道：“在下再三求娶，当是求你为妻。妻者，齐也。——卿可自如意。”
嗯，意思是“我比较倾向后者，不过你爱怎样怎样。”
俏也笑逐颜开，之前忐忑时的心理活动全部丢到外太空，牵上阿沚之手，一指前方，坚决状：“带路！”
阿沚颔首诺诺，拉着她左转，完全不打算直走去撞墙。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相思始觉海非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