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虫洞穿红楼》洗雨疏风

17、势力

　　张婆子正在院子里掐菊花，忽听见说话声，抬头远远望去，院门外有几个人走来。张婆子细看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人是谁，唬了一跳，强笑着迎上去道：“老太太。”

　　杨老太太笑容可掬，说不出的和气，问道：“你们太太可在屋里？”

　　张婆子不假思索，忙回道：“在呢，才刚林家两位妈妈来了，太太正和她们在屋里说话呢。”

　　杨老太太听着，点了点头，又笑问道：“我那孙女儿，如今可大好了？”

　　张婆子笑道；“托老太太的福。病是好了，药也没用了，唯独太太不放心，还叫弄些温补的东西，仔细调养着。”

　　说了这话，张婆子似想起什么，忙向里叫道；“老太太来了。”

　　李萱在屋里听见，忙告了声罪，掀帘出去迎接。刚要见礼，杨老太太便伸手虚扶了一下，笑道：“不用多礼。我临时起意，过来走走，就没打发人，来了才知道，你这正待客呢？”

　　李萱看了一眼旁边的张婆子，心下明了，含笑道：“原该我到老太太那里请安，老太太为我身子不好，才不叫我出门，倒累得老太太每每过来看我。”

　　杨老太太和蔼一叹，笑道：“你这孩子，咱们一家人，何必这样客气说话，反倒显得生分。”

　　说着，往李萱身后一瞧，见着两个略微眼熟，穿戴不俗的仆妇，从容的一笑，颔首示意。

　　风炉上烟气袅袅，看着壶里的水开了，蕊珠拿过青花灵芝水仙纹的盖碗，沏了一碗茶，方才去拿点心匣子。

　　一旁的张婆子见着，忙不迭拿出一封油纸包，殷勤地凑上前递给蕊珠，说道：“这里头是核桃蛋卷，才出锅没多久呢，比那陈点心新鲜，摆着也好看。”蕊珠却不接那油纸包，只是看了张婆子一眼，笑道：“既有这个，方才妈妈怎的不拿出来，如今趁拿出来，叫人瞧着有趣么？再新鲜好看也没用了。”

　　说着，径直找出点心匣子，装了一盘点心，并着茶，用盘子盛着摇摇端出去了。

　　“我年纪大了，禁不得离别，平日总想和媳妇孙女说些话，见见面。自打老大没了，大媳妇又病了这一场，我本想让她搬来伴着我住，只是恐她不惯……”

　　看着蕊珠撩开帘子走进来，杨老太太用帕子擦了擦眼，叹气道：“但是亲戚们远远打发人来接，言语里又满是惦记，若留住不让她去，倒像是我老糊涂了，有意为难人……”

　　听着杨老太太的口风，并不像是那等严守规矩的庸俗人，赖妈妈便先笑了，放了杯子说道：“老太太看重疼爱，我们也都明白知道。还请老太太放心，我们家夫人疼顾姑太太和表小姐，才打发我们来接，自然妥当侍候着，万是一点委屈也不敢给的。”

　　杨老太太点了点头，才向着李萱含泪道：“按说你守孝过了百日，又是亲戚来接，我没甚不放心的。但你们若走了，我这个没福寿的老东西，想再见见你们，也难了……”

　　说到这里，杨老太太哽住声，“亲戚来接，原是好意，也不能叫人白走一遭。我想着，你且去散散心，把孙女儿留下，一来她人小体弱，未必经得起奔波，留下有我照看，倒也乘便。二来有她在身边，我不至于寂寞，心上也安乐些。”

　　李萱一愣，而后忽地一笑，看着杨老太太说道：“老太太这话说的，若是留下婆母女儿不管，我还是个人么？表哥表嫂素来仁厚，我写封致歉的家书，交给两位妈妈带回去，见信便如见人，想来他们会体谅的。”

　　说着，又向着赵赖二位妈妈道：“这是我自己情愿不去，对不住二位妈妈，让你们作难了。听说表哥刚升了兰台寺大夫，想来正是风光得意，公务忙碌的时候，我这带孝之人若去了，没得晦气，表哥表嫂这一番好意，我只能辜负了。妈妈替我转告表哥表嫂，他们能记挂着我，又遣人来看我，已尽够了，我去不去京里，又有什么呢？”

　　赵赖两位妈妈心道了不得，这姑太太看似斯文软弱，没想到还有点道行。

　　一时只得陪笑了几声，却半句话也不敢吭，拿眼看着杨老太太。杨老太太一口气噎住，好悬才缓过气，却仍旧露出和煦的笑脸，说道：“你这孩子，怎么犯了拧性子？亲戚家远远打发人来接，不为别的，只为这疼顾之心，你也该过去走一趟，才算尽了礼。”

　　李萱笑起来，反问道：“这话我就不懂了，莫非这尽礼，只在于我去不去？”

　　“话不是这么说？”杨老太太脸色微微发青，沉默了片刻，才勉强干笑了两声，解释道：“我的意思……”

　　一旁的赖妈妈咳嗽一声，截过话头，笑道：“我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在老太太看来，留下表小姐，让我们接了姑太太走，这是两全其美。不过，我们临行前，我们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姑太太和表小姐都接过去，还望老太太看在我们老爷夫人份上，开恩……”

　　“可不是，表小姐年纪小，纵然留在老太太身边，也不能承欢膝下替姑太太尽孝，反要让老太太受累操心，看顾她的冷热起居，叫姑太太怎能担待得起……再说了，我们老爷夫人待姑太太表小姐的心，不比老太太弱半分，既遣了我们来接姑太太和表小姐，又想着老太太只怕不放心。我们夫人便嘱咐我们说，若是老太太不应，恐怕是嫌弃我们两人身份低微呢，林家陈家虽没甚亲近支派在蜀地，贾家倒还有些个旧友旁亲，只管拿了信函请来……说来，这些旧亲，旁的老太太不定知道，但有一个川宁侯，想来老太太应该还记得。他们家虽在都中，但蜀地还有几房族人，闻听府上二老爷得官，亦多有赖于川宁侯族人之势，三老爷所拜名师，曾是川宁侯的幕友……这回二老爷欲往上升一升，也是辗转托三老爷老师，走通了川宁侯的门路，只是有了门路，却丢了银子，这疏通的事儿亦就没了下文。”

　　赵妈妈微微笑了笑，笑容中自有一种雍容气度，她原说着一口抑扬顿挫的北地官话，与蜀地低沉含混的发音不同，干净利落之中别有韵味:“川宁侯与我们家原是旧亲，如今也有些来往，说来，若要他抬抬手，不过是打声招呼的事儿。只是，我们听说府上二老爷，原是举人出身，学问甚好，按例举人是可参加会试的……既有这条进身之阶，能够一飞冲天……倒恐屈了二老爷的大才。”

　　举人能参加会试不假，但是也不是毫无限制，否则陈萱娘的父亲当年为何只在学官圈里打转，无非是冲着举人学官可一体参加会试这条规则。

　　既能当官养家糊口，又能温习功课等候会试，自国朝开国以来，这亦是举人的正经出路之一。

　　但是能一飞冲天的毕竟是少数，蜀地这地方，地属西南，怎么看也是南方，但明朝南北榜案，蜀地学子最终上的却是北榜，挺不给蜀地出身的文人先辈长脸的。

　　到了明朝后期，蜀地直接列入中榜，同着桂滇黔这些少数民族地区并列，加上老朱家的开国首都南直隶范围内的凤阳等地区，于是乎，后世有人吐槽这中榜是明朝科举优待榜。

　　虽然话是那么说，但是蜀地学子在明朝一朝，中进士的一共有一千多人，占明朝进士总数的百分之五点六，对比每科取中榜卷百分之十来说，看着还不错。

　　可平均下来，也就每科也就小猫两三只，到了地方州县上，一个朝代能出个十几二十名进士，就可以自夸文风鼎盛了。

　　况且，杨家二老爷的举人功名，虽然不假，但才学却是不怎么样，能中举便已是走运了，否则也不会一考中举人，连京城参加会试都不去，直接就活动做了官。

　　所以，赵妈妈这话是明晃晃地打脸，就差指着鼻子警告说，我们家势力大，人面广，你们要慎重，想清楚后果，否则，仔细官场上的前途。

　　别说举人，就算是进士，以四王八家的势力，想要让几个进士难展抱负，还是很容易。

　　破坏总是比建设要容易的多。

　　李萱偷眼看了看杨老太太，不知该笑还是该叹气，这世宦大家出来的仆妇，当真不是一般人，便是仗势欺人，也这般坦坦荡荡，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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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ps：初二老爸生病了，初八从医院提了一大包药回家。然后我爸刚好点，我又病了，折腾了一夜，几天不敢进食，走路都没力气，昨天才稍微好些了。过年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