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西/叶）浮屠灯烬》墨羽翼

34、千叶迷城

　　三十三千叶迷城

　　这一日的东极楼，仍是丝竹声声，管弦悠扬。
　　万梅山庄地处塞外，白云城位于南海，事实上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两人极少有机会如此闲适深入地享受江南生活。
　　此时，他们正坐在此处名声极盛的东极楼上，隔窗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繁华盛景。
　　从苍苍纷纷、燥狂豪烈的北方骤然来到节奏舒缓、畅意舒然的江左之地，其中给人的触动便是忙于奔命之辈也能感受到的。
　　他们现在所处之地并非包厢，而是用三面屏风草草围起的隔间。不多时，便有跑堂端了菜肴绕过屏风送进来。
　　叶孤城看着随侍而来的万梅山庄侍女接下托盘，将酒菜布置在二人面前。却见那跑堂用身上系着的布巾擦了手，把玩着打赏的银锭仍站在原地。他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那跑堂谄媚笑道：“菜已上齐了，不知客官可还有其他吩咐？”
　　“多的不用，就挖一千条蚯蚓送来吧。”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不禁齐齐愣了。那跑堂竟也一屁股坐在桌边，诧异道：“西门庄主居然能看破我的易容。”
　　司空摘星无疑被西门吹雪难得的玩笑惊得不轻，不过回想起陆小凤提过的西门吹雪要他刮下胡子之事，倒是一改过去自己对于西门吹雪的看法。
　　不过毕竟司空摘星与这位名誉海内的无情剑神并非熟识，只待说出自己带来的消息便拟一走了之。
　　“陆小凤之前不知在追查什么，似乎所关甚大，极为凶险。几日前他寻到漠北‘千叶城’便失去了讯息。那城似是有诡异，我不敢深入，便打听着消息，日夜兼程来寻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听到“千叶城”三字便已隐去了之前玩笑时的柔和，听到最后时可谓是面沉如水。
　　司空摘星见他点头表示会去，便顷刻翻窗而出，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叶孤城凝视着西门吹雪。画舫之上三天三夜肆意无拘的冥想玄思，就算西门吹雪也不知他到底想了些什么，又想通了些什么。
　　现在的叶孤城就如同幽深冷寂的无边沧浪，之前略有烦躁的情绪波动尽数收敛，只剩一片平静空明，任谁都看不出无波无澜的海面下是汹涌还是宁静。
　　“我与你同去。陆小凤同样是我的朋友。”顿了顿，他的声音更柔和了一些，“不知千叶城是何等龙潭虎穴之地，但你我同去，总不至心中有所顾虑。”
　　“好。”
　　人们通常认为关外武林中最神秘、最可怕的两个人，就是西北双玉。
　　西方一玉，北方一玉，遇见双玉，大势已去。
　　西域的西方魔教、漠北的黑虎堂，这两个神秘的势力崛起地太突然，即使地处关外，也在中原武林有着极大的名声。
　　这两个庞然大物的出现也太过于相似，它们都以武功高绝的首领为信仰，在短短时间内将多股势力整合为一个整体，而直到其发展到鼎盛也没有人能够知道玉罗刹和飞天玉虎的真实长相。
　　自出现到鼎盛，西方魔教和黑虎堂从没有一刻停下过彼此倾轧，千叶城便是这种倾轧下的产物，关系复杂，环境诡异，可能只有玉罗刹和飞天玉虎自己心中清楚它到底属于哪个势力，又会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对峙中起到怎样重要的作用。
　　然而是平衡终有打破的一天，是鼎盛终有衰亡的一天，仅仅以对首领超绝武力的畏惧为制辖的组织，最强的一环同样是最弱的一环，一旦无法维持，面临的恐怕就是土崩瓦解。
　　万梅山庄地处塞北，西门吹雪名下的土地商铺不知凡几。然而西方魔教和黑虎堂在关外可谓是寸土必争，却从没有传闻与万梅山庄有过冲突，这背后自然有隐藏很深的原因。
　　对于千叶城的情况，西门吹雪早有一定的了解。但因为自身的一些问题，他一直尽量避免牵涉西北双玉的争斗中。
　　然而这次却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地踏进此地，是偶然还是有人设计，真正到了千叶城中恐怕就会有定论。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到达千叶城时，已经是这一天的傍晚了。
　　虽有“千叶城”这样的名字，这里却完全没有日落闭城的顾虑。当然对于许多轻功好手来说，闭城也从来不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但千叶城诡异之处在于它的入口似乎真的在拒绝着外人入内——这是一座地下的城池，而它的入口，是这广袤草原上一条格外违和的死胡同。
　　“千叶城是有黑虎堂在掩埋尸体时发现的废墟古迹，不知是什么时候的城池完整地沉到地底，大部分房屋经过简单修缮就可以重新使用，立即被黑虎堂引为据点，在这里西方魔教和黑虎堂发生过多次冲突。”
　　早已知晓千叶城的进入方式，西门吹雪率先向那死胡同走去，同时继续一路上对关外武林局势以及千叶城情况的简单讲解。
　　“因为这座城的特殊之处，两方都不肯放手，反复争夺。又有一些胡人在这里聚居，一些既不属于西方魔教又不属于黑虎堂的关外高手也将这里作为驻扎与周旋之地。城中有八成以上的房屋仍是空的，剩下的也都鱼龙混杂，关系复杂，一定要处处小心。”
　　西门吹雪将胡同尽头一盏晃动着青惨惨鬼火的灯笼取下，摸出两锭银子。
　　“等等，西门。”叶孤城制止了西门吹雪将银子放入灯笼后面墙洞的动作，“我还有一些不明之处，希望能在进入千叶城前弄清楚。”
　　他直视着西门吹雪的眼睛，认真问道：“西方魔教和现今无名崖底的魔教总坛有什么关系？万梅山庄和西方魔教，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有些事情我也未能理清思绪，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西门吹雪道，“弄清千叶城发生的事情后，我自当将这些告知与你。”
　　说着，他手中的银锭已经放入墙洞。
　　一串叮叮当当声响起，那两锭银子仿若是滑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不多时，一种细微的沙砾摩擦的声音从地底模糊地传来，渐渐蔓延到地表。
　　突然的，灯笼前的地面陷了下去，西叶二人的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那露出的黑洞中。不过弹指功夫，一块木板从旁边弹出，盖在了那黑洞上。
　　荒漠的狂风吹着，无数沙砾随风打着旋，再次将那木板掩盖了起来。
　　西域。
　　明明是粗狂的西域，这里却直接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潺潺流水从小巧雅致的假山边流过，生生营造出一个塞上江南来。
　　然而一阵瓷器破碎的刺耳声音传来，将这院子安闲静谧的氛围破坏殆尽。
　　“户七，给我把岁寒三友叫过来，快去。”满地狼藉的屋内，狂躁的青年正肆意地破坏发泄着。
　　被他指使的随从满面惶惶地站在一边，听得命令，不禁求告道：“少教主息怒，属下这就去请三位护法长老。”
　　看着户七匆匆离开，青年坐回这屋中唯一一把完好的椅子，沉思良久，忍不住露出一个狞笑：“好大的一盘棋，好一个棋子。我都是要去看看，是不是这样一个‘兄弟’。”